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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为首的老妇人冷笑一声,冲身边的疤脸女子一努嘴,那疤脸女子猛然出手,冲王师弟背后就是一掌,王师弟见她的来得凶恶,半侧身使出一招“云淡风轻”,疤脸女子并不闪避,反而滚入剑圈,来拿王师弟的手腕,王师弟急忙使出一招“红尘滚滚”,尝试拉开身位,疤脸女子缠得紧,双手一错,又来拿他章门穴,王师弟急使一招“飞龙在天”,那女子在他剑身上滚过,手指又戳往京门穴,王师弟被逼得节节倒退。
老妇人不满的哼了一声,道:“越来越没用,打发个庸手要这么久!”疤脸女子闻言,攻势愈烈,王师弟眼看就要遭殃,和王师弟一起从墙上越下的众人中闪出一个敦实健硕的汉子,拔剑道:“王师哥,我来助你!”旋即加入战场。
这壮汉一出手,也是天罡剑法,同样的招式和王师弟使出来却大相径庭,王师弟走的是阴柔狠辣的路子,壮汉却是走威猛的路子,使出来的剑式虎虎生风,大违常理,偏生有效,招招救王师弟之急,攻女子薄弱之处。
肖东山见他二人同样的剑法,迥异的剑势,大涨见识,暗暗琢磨两人的剑理,暗想:“果然招式是死的,使的人是活的,剑随人走,到了一定境地,剑法也有了人气,随了人性。想那明霞刀法,我使出来和杨洋姐使出来也是……哎呀,我怎么又想她了……还是看他二人剑法吧,剑法虽好,却好似不够紧密……这女子好生厉害,丝毫不落下风,她这手法也真高明,她这身法也真诡异,专钻二人的空处,就如剑尖上行走,每一剑都好似要击中她,偏偏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三人走了二十几招,那疤脸女子找个空隙,后退几步,从腰里解下一对木棒来,细看原来是一对捣药杵,长不过尺许,疤脸女子手持捣药杵,再次加入战团。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使的人武力不济,就是自己险,使的人武力高强,就是对手险了。疤脸女子武力高于两位青城俗家弟子,卷在剑风中,捣药杵专打二人要穴,很快王师弟和壮汉险象环生,都感全身要穴随时会被点中,不禁满头大汗。
肖东山见了那女子这等高明的打穴手法,不禁叹服,暗想:“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手法是我做梦都没想过的,瞧这打法,就如下棋一样,一招点出,早算好对方下一手下在何处,这女子把这人的身体当成了棋盘,每一颗子都落在痛处,你应她这一手时,她早已想好了后面的七八手!”
正想着,只听“啊”一声,壮汉的左腿大腿外侧风市穴已被那女子捣药杵的杵尾点中,壮汉一个踉跄,就要跌倒。众人惊呼声中,随着众女子一行赶来的青城弟子中跃出两道黑影,却是两个道士,一人扶住壮汉,拉到一边,一人亮剑直取疤脸女子,架住攻往壮汉的招式,取代了壮汉的位置,和王师弟一起双战那疤脸女子。
肖东山一看,两个道士虽蒙了口鼻,也能看出来是上了年纪的,显是有些辈份。那救人的道士在壮汉腿上一顿推揉,手法极其娴熟,很快解了壮汉的穴。壮汉道:“多谢天则师兄救我。”那老道士道:“师弟莫说话,再调息片刻。”那壮汉依言盘腿运气。老妇人见状,冷笑了一声。天则道人道:“怎么!你迷魂宫能害人,我青城派还不能救人?你迷魂宫能点穴,我青城派就能解穴!你有啥不满!”老妇人道:“我不满的是这不中用的货,打穴只用三成功力,不然这狗腿直接废了,哼,哼,哼哼哼……”说着接连冷笑。
此时战场上三人激战正酣,新加入的道士剑法不似壮汉声势惊人,却沉稳平正,剑法实在壮汉之上,不过战得几合,道士和王师弟还是落了下风,好在这位道士长于防守,倒也不至于马上落败。
再战一会,青城二人已有险象。那中招的壮汉此时已调息好了,站起身,举剑道:“和邪门歪道也别讲那么多,天则师兄,四绝剑阵?”天则道人道:“好!正有此意!”于是两人挺剑上场,四人来战那女子。
肖东山听闻古水道人讲过,青城派四绝剑阵乃青城派绝艺,乃武林最厉害阵法之一,由四人同一时间出手,内含春、夏、秋、冬四序,相辅相成,威力倍增,四人犹如十六人一样,令敌人应接不暇,顾此失彼。
果然,很快青城四人的四绝剑阵大占优势,只见天则道人剑法飘逸轻灵,壮汉如鹰撮霆击,另一道人安如磐石,王师弟冷峻如霜,出手狠辣。先前壮汉和王师弟双战疤脸女子时,肖东山还道两人剑法使出来不够紧密,此时却发现同样的剑法,这时两人使出来竟严丝合缝,再无半分可乘之机,肖东山边看边想:“原来这剑法是要四人同使的,两人使不能发挥最大威力。我要是遇上这么四人,该当如何招架?”越想越觉无解,原本还对青城派以多打少有些微词,此时不禁大生敬畏。
疤脸女子如蝴蝶穿花般在四人剑阵中不停翻滚,此时捣药杵的“一寸短一寸险”,就是自己的险了。过了十几招,疤脸女子知难以取胜,舍了其他三人不顾,只抢攻那壮汉,原来那壮汉被点过穴后,虽已解穴,到底脚下有点缓慢,成为四人中最弱的一环。那女子身法已大变,竟似村妇撒泼一样,不停在地上翻滚,只攻壮汉下三路,姿势极其难看。她一对捣药杵不离壮汉腰腿,两位道士和王师弟的招式大半被她引到了壮汉的身上,三人的脚法也被她带得有些凌乱,她在地上滚来滚去,四人长剑要刺中她,还得蹲下腰来,她围着壮汉前后不停翻滚,乍看就像三人围攻她和壮汉一样,青城四人自练四绝剑阵以来,从未见过如此赖皮的打法,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
再过几招,天则道人一剑刺中那女子发髻,发丝被长剑一抖,漫天飞舞起来。天纯道人大叫:“师兄留情!”老妇人冷笑道:“好个青城派,四个男的打一个女的,好英雄好好汉!”
天则道人听掌门人叫留情,心有不忍,手下果然慢下来,又听老妇人嘲笑四男打一女,不免有点愧疚,正犹豫是不是就此住手,突然听天纯道人大叫:“小心!”听得耳后疾风陡起,闪避已来不及,只得急忙运气于背,只听砰的一声,背后已中一杖,原来是老妇人背后突施偷袭,降龙杖结结实实打在背上,天则道人只觉背上剧痛、腹内翻天倒海一般,他强撑了两口气,只觉眼前一黑,还是倒了下去。幸得天纯道人及早提醒,他已运气护体,不然已被立毙杖下。
交战的几人见状停了下来,与那女子交战的另一个道人急忙抱起天则道人,掀开他脸上的湿布,见他脸颊发青,双唇发黑。天纯道人飞奔过来,翻看了眼睑,把了脉,喂了一颗药,道:“性命无碍,天佑师兄且带去静卧休养。”那道人抱起天则道人,狠狠的瞪了老妇人一样,往后走了,两个年轻的弟子口中叫着“师父师父”,也跟着走了,看来是天则道人的徒儿。
天纯道人满脸含怒,狠狠的朝老妇人瞪了几眼,老妇人见状,哇得一声哭出来,只见她越哭越伤心,浑身不住颤抖,如枯藤般的双手紧紧捻着降龙杖,把一根降龙杖硬生生往场上的硬土里插入几寸。她不停抽泣,泪如雨下,好半天才止住了泪,口中“呃”得一声,腔调极长,一分似打嗝,两分似伤心到透不过气,还有七分似哭泣,所谓伤心欲绝,正是如此。她一声“呃”完,还硬直着脖子把脸抖几抖,显得极其痛楚,极其伤心失望,众人见了,只觉自己也有了说不出的痛楚。
老妇人带着哭腔骂道:“不孝的东西,你好大的威风,当了掌门人吆五喝六,吃香的喝辣的,哪里还记得为娘的苦愁,你把我娘早忘得一干二净,想你尺把长,就是这么长……呃……”说着用手一比,道:“尺把长点,老娘把你拉扯长大,老鬼又不管你,你知道老娘受过多少苦!呃……天热要给你扇风,天冷要给你穿衣,你个狗日的就是这样对我!还拿眼睛瞪我!你这不孝的东西,还当什么掌门人,教坏一个门派!教害一个地方的风气!呃……”
她每“呃”一声,愁苦的气氛就加深几分,一时整个青城山已笼罩在愁苦之中。
天纯道人道:“娘!别哭了,原是我的不好。”
老妇人又骂道:“你们青城派四个男的打一个女的,你不出声,老娘一出手,你就护着外人,别人打你妹妹也没见你护着,你是手指往外撇啊!呃……”
天纯道人本来七分愤怒三分愧疚,听到提起妹妹,变着了三分愤怒七分愧疚,默默低下了头。老妇人又骂道:“狗东西,当了掌门人就不把你娘放在眼里了!三番两次派人和我为敌,你个不孝的东西!”
此时青城派人越聚越多,后面都黑压压站满了。他们本来见了老妇人哭泣,都停住了喧嚣,说不出的难受,这时听了老妇人言语,从难受中醒悟过来,好多人忍耐不住,七嘴八舌的说道起来:“什么我们和你为敌?还不是你三番两次打上来?”“伤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这还有理了!”“这老……老太婆能把黑的说起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本来想骂“老贼婆”“老东西”的,看在掌门人脸上,也都改了口,称为“老太婆”,至于心里怎么骂就可想而知了。
天纯道人抱拳道:“各位同门!此本贫道家事,弄得全派上下沸沸扬扬,我好生不安,前日受伤的兄弟,我正尽力医治,好在现下诸人之伤都好了大半,是我害得你们受此伤痛,这里给各位同门赔个不是。天经师兄、天图师兄、天修师兄、天华师弟、天勇师弟、天风师弟,这几位师兄弟或路途劳顿,或放下手中要事,前来应援,贫道好生感激……”天纯道人所提诸人,都是和天纯道人同辈份的俗家弟子,至于刚才出手的天则道人、天佑道人,虽是师兄,但是是在山上修行的全真道士,是本当听令的,故天纯道人没和他们客气,不提他们的道号。
此时青城派帮众中有人大声道:“掌门人的家事,就是我青城派的大事,青城派上下,唯掌门人号令是从!”肖东山听这人声音有几分耳熟,抬头一看,原来是门前索贿的白道士。先前和疤脸女相斗的壮汉道:“不错,掌门人的家事,就是我青城派的大事,青城派上下,唯掌门人号令是从!”那王师弟也附和道:“唯掌门人号令是从!”青城派帮众随之齐声道:“唯掌门人号令是从!”这时已有一百多人围在庭中,齐声呐喊,声势极状。
老妇人冷笑道:“怎么着!还想吓唬我老太婆不成!不孝的东西,今日交出老贼尸骨便罢,不然不要怪我下手狠毒,血洗了你青城派!”
天纯道人道:“青城派数百年的基业,也不是谁都可以叫嚣血洗的!”老妇人道:“我的儿,你都能当掌门,可见这青城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父母对子女的小视,几乎天下一同。
说话间闪出数人,拔出长剑,把老妇人和刀疤女子近身围住,肖东山定睛一看,这几人有道有俗,身法都颇利索,虽然蒙了口鼻,但从眉目看,都是上了年纪的,想来都是天字辈的师兄弟,先前下场的壮汉和王师弟也在其中。
老妇人哭喊道:“不孝的东西!快来看啊,地方上的人都来看啊,这里有不孝的畜生派人要打亲娘呢!长大了啊,有本事了啊,派人来打亲娘了啊,呃……呜呜呜……”
下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道家清修之地,竟成老妇撒泼之所,成何体统!”众人听声音来自房顶,抬头一看,只见上清宫瓦顶上飘下一道人,五十多岁年纪,仙风道骨,相貌清奇,须发皆白,一双眼睛仿佛已看透世间万物。
天纯道人见了,急忙行礼道:“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其他弟子也都按剑行礼,道:“见清天师,您老人家好!”见清天师微微颔首,以示还礼,他朝老妇人一指,道:“看你年岁不小,岂不知清修之所不得叨扰?还口出血洗我青城派的狂言,可笑!我只当你是老昏迷糊,绕你这一遭,还不就此速速下山?”
老妇人止了泪,冷笑道:“你也是小畜生派来殴打亲娘的吗?”见清天师摇头道:“你这老妇夹杂不清!天纯虽为掌门,却不能指派于我,我乃他师叔,驱赶你这个泼妇,是保我青城山清净!”
老妇人蓦地跳起,举降龙杖直击见清天师额头,见清天师急往后一飘,躲开这一杖,老妇人道:“我迷魂宫称霸川蜀,没听说过什么见清老道,咋咋呼呼,胡吹大气!来我李银娥手下见个真章!”
那边早有天字辈弟子递过来一把长剑,见清天师接了,剑尖指地,只轻轻一挽,近处众人均觉剑上寒意浸身。肖东山心下佩服,暗叹:“老道好强的剑气!青城派果然名门大派,不知藏了多少高手。”
银娥婆婆举降龙杖再次攻上,见清天师以天罡剑法相应。银娥婆婆的杖使得神出鬼没,见清天师的剑法却使得平平无奇,但怪就怪在偏偏这平平无奇的剑法占了上风。肖东山先前看了青城派王师弟阴柔狠辣的天罡剑法,又见了天则道人飘逸轻灵的天罡剑法,壮汉雷霆般的天罡剑法,天佑道人稳扎稳打的天罡剑法,他天资极高,对这套剑法已有了很深的见解,这时候一见见清天师的天罡剑法,才知道自己刚刚的见解全是错的,不仅是错的,简直是狗屁不通,肖东山呆若木鸡,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见清天师剑势粗劣,东指一下,西砍一下,这天罡剑法青城派帮众人人会使,但此时已只有少数弟子能认出来见清天师使的还是天罡剑法。
银娥婆婆虽是女流,武功却走的刚猛一路,一条降龙杖使得虎虎生气,两人越打越占地方,围观众人不得不纷纷退后给两人留出空地。
银娥婆婆骂道:“老杂毛,果然有两下子,小心了,老娘要发力了!”说着,杖法大变,原先所使杖法有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决,这时竟去了七决,只剩一决,就是戳。只见她提杖在手,不住往见清天师身上戳,见清天师连连后退。
肖东山见场上形势大变,也从深思中醒来,细看银娥婆婆出招,原来是使用的最上等的打穴手法,看似蛮戳,实则如下棋一般,每一子都落在棋盘命门,看来先前疤脸女子所使打穴,尽是银娥婆婆所传。
点穴这门武功,用手指最容易,用武器的话,越短越直越容易,古往今来的点穴高手,莫不是使用判官笔、短棒、钢扇这类轻、短、直的武器,刚才疤脸女子使捣药杵这种短粗武器,已是极为不易,老妇人这样拿着一人高的降龙木杖来点穴,认穴还那么准,更是不得了的点穴武功了。
再看见清天师,衣袍缓缓鼓起,初时还不明显,战了一会,衣袍已鼓成圆球,显见真气激荡,纯阳内功已发挥到了极致。
银娥婆婆木杖戳出,渐渐嗤嗤有声,有时真气戳在地上,把地上的尘土溅起老高,众人怕被真气戳中,又往后退几步。有人原先见老太婆哭闹,有些轻视之心,此时见老太婆功力如此深厚,心里暗暗后怕。
见清天师使长剑,鼓衣成帆,如扁舟行于怒涛之中,任他雨打雷劈,我自上下起舞,安然无恙。一时间,两人战了个不分秋色。
见清天师忽然开口道:“大姐,你我年事已高,你这般猛打,时间一久,恐是要支撑不住,到时候我不伤你,你回去后只怕也得大病一场。我看不如就此收手,你自下山去吧!”
银娥婆婆道:“好!再接我一杖。”说“好”时收了杖,说“再接我一杖”时,手持杖尾,把降龙木杖的龙头直朝见清天师打来。见清天师见状,举剑来接这一招,突闻龙头上一阵香风袭来,见清天师闭气已来不及,只觉眼前数十只银色蛾子飞舞,头一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