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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邈终于得到祁王召唤,心中忐忑不安一下子就落了地,只是看陈公公一直脸色阴沉,就算心底松口气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一直绷着脸。
祁王一如往日在书房召见他,等他轻车熟路地踏入书房,却发现多了一个人——燕晟。
汪邈有些吃惊,拜过祁王后,又转身向燕晟行礼。
燕晟起身回礼,而汪邈受宠若惊,转身避过,又要行礼……
“够了!”殷承钰打断道,“汪子厚,你这赋文算是入了陛下的眼。但本王给你两条路,一条就是去做陛下当下的宠臣,一条就是听本王的安排,安安分分地去科举。”
殷承钰改变主意了,她不想让汪邈只在武学占个位置,她想让汪邈登堂入室到朝堂上去。就算万阁老不喜,但这天下毕竟不姓万。
听到做陛下身边的宠臣,汪邈吸了一口气,这个诱惑当真不小。
多少文人终其一生的理想,不过是做陛下身边一位白衣卿相,如同唐代李泌一般在肃宗身边,不入官场,却陛下心中举足轻重,自称“山人”,实为“仙人”,“了却君王天下事”后,拂袖而去,云游四方,从此声名鹊起,却又闲云野鹤,怎一个逍遥了得?
然而李泌少有才名,又与唐肃宗有少年情谊,安史之乱以来,两人同甘苦共患难,经历多少事,才有如此佳话。
然而这般好事,如何平白无故落在他汪邈头上?只因为他一篇误打误撞的赋文吗?
汪邈虽然写话本的时候偏爱奇遇,但轮到他自己,他可不信世上会有那等气运。
况且,就算陛下因一篇赋文青睐于他,那大概也是见猎心喜,不可持久,待君心偏移,他除了惹了一身妒忌外,别无所得,如无根浮萍,隔夜昙花,稍微有些风浪,就转瞬即逝。
从祁王的口气来看,如果汪邈选了陛下,祁王绝对不会再管汪邈,哪怕日后陛下喜新厌旧,厌弃了汪邈,祁王也不会伸出援手。
汪邈在心中合计一圈,觉得陛下那根大腿虽然粗壮,但是实在不牢靠,相比而言,还是祁王的大腿抱得舒服。
汪邈笑道:“学生的文章能有机会为陛下得知,均是殿下的点播,学生有此机缘全赖殿下,自然事事以殿下为主,听殿下安排。”
汪邈心底的那点小算计根本瞒不过殷承钰,她故意挑刺道:“汪子厚,你说事事当随心而为,若论随心,哪个文人会不想亲近陛下?由此可见,你这篇赋文,算得上谬论了。”
殷承钰质疑他的学说,汪邈也不慌,缓声答道:“殿下说得没错,皇恩浩荡,如盛日当空,天下无人不想受其恩泽,然而骄阳似火,烈日炎炎,行人尚且避暑,学生也只得近而望之,远而趋之。”
殷承钰不理汪邈,转过头问燕晟道:“先生看,汪子厚说得是否有理?”
燕晟打圆场道:“殿下,随心与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汪举子既然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看出燕晟明显偏向汪邈,殷承钰不客气地喝道:“好你个汪子厚,往日不知道你的能耐,本王今日可算瞧见了,连本王的先生都能收买,你也当真算个人物。”
汪邈与祁王相处也不算短了,听到祁王看似嗔怪实则打趣的话,知道自己的前途算是尘埃落定。
汪邈叩首道:“学生谢过殿下赞赏。”
殷承钰点点头道:“中秋过后,你暂时不会太平,虽然陛下暂时无法分神召见一个举人,可中秋宴后,各方人士肯定都想瞧瞧你到底是何德何能,尤其是万阁老的长孙万懋,号称京师第一才子,被你压了风头,肯定不能善了。”
提到万懋,想起万懋对分桃断袖一事求而不得,说不定汪邈这所谓的“随心”,当真合了万懋的意。
没准汪邈落榜,万懋第一个不同意呢,不管万阁老怎么英勇神武,也架不住后院起火,家宅不宁……
殷承钰露出一点得意的笑道:“文人相轻,你也不必藏拙,更不要折节与他相交,没准那大才子就喜欢你这个调调。”
汪邈不懂祁王在想什么,可燕晟对权贵之间的私事,还是有所耳闻的。祁王这招“一己之矛,攻己之盾”,着实有些不厚道了。
可燕晟颇有自知之明地将那点不满藏起来,祁王的事,他管不了那么多,但是对汪邈,他出于一份过来人的善心,还是提点一句道:“汪子厚,与人相交,切记交浅言深,虽说殿下嘱咐你不要藏拙,但祸从口出,你当谨记。”
听到燕晟指点,汪邈眼睛骤然一亮,恭敬躬身行礼道:“万谢大人指点,学生谨记。”
既然该说的话都说到,燕晟默默点头,闭口不言。
殷承钰传唤陈德恩进来,取一盒鸡舌香赠与汪邈道:“既然你算王府出去的人,退下去陈伴伴那里领赏,衣服服饰都不要太寒碜,免得丢了本王的颜面。而这盒鸡舌香,算是本王的许诺。”
得到祁王一而再的赏赐,汪邈拜谢而后退下,燕晟也随之退下。
此时已经到了巳时。
由于祁王伤胃,安太医勒令祁王少食多餐,在往日两正餐之间加了一顿药膳。赵贞儿把厨房看的紧,到了时辰,自然就备好了,候着。
十数个的奴仆端着饭盒候在书房外,只等祁王下令。
殷承钰让她们进来,掀开饭盒扫了一眼,一股药味飘了出来,嗅多了让人作呕。
殷承钰咳嗽一声道:“放这儿吧。”
四下仆从哆哆嗦嗦地答道:“安太医说过要王爷趁热……”
殷承钰猛地打断道:“本王记得太医的医嘱。”
祁王的话音刚落,众人皆不敢言语。
安太医早就料到祁王不会乖乖用膳,仗着他为祁王诊治十年的情分,还敢在祁王面前多劝几句道:“王爷,这药膳趁热用才好,况且您脾胃有亏,沾不得寒凉。您要放着不用,下人们也得反复蒸煮,既浪费柴薪,又折损药效,拖到最后,王爷还得服下,何苦来哉?”
殷承钰不说话,只是用眼睛冷冷得看着安如海,安如海丝毫不为所动。
殷承钰突然柔和下来,笑道:“本王有件喜事,忘了跟太医说。”
安如海打了一个哆嗦。
祁王这孩子,安如海算看着她长大的,深知祁王的性子与陛下完全不同。陛下喜就是喜,怒就是怒,可在祁王这里得反正看,这会儿祁王露出这可人的模样,肯定是憋大招呢!
果然安如海听祁王道:“令嫒花容月貌,小王一见倾心,太后做主,将令嫒许给本王为妾。这么说来,小王日后见太医,也得尊称一声‘岳丈’。”
安如海一时呆住了,手一滑,差点把药膳摔了。
半月前,祁王选妃风头正盛,太后曾问他家中有幼女是否通医术,要他将幼女带入宫来,在太后身边伺候。
按照惯例,在太后身边,那就是不参与祁王选妃的意思。况且安如海想着自己的女儿是药痴,放在太后身边伺候几天,放出宫来没准能觅得良婿,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良婿”竟然就是祁王……
祁王“良善”与否暂且不论,她毕竟不算是个“婿”呀!
可这话从祁王口中说出,自然是不可转圜,他得回家问问半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承钰接着道:“今日岳丈给小王一个薄面。”
安如海苦笑了一声,道:“王爷,病痛是长在您身上的,它给您薄面了吗?”
殷承钰彻底臭了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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