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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川涛自从进入华银小区后就一直低头对着手机。
他的手机屏幕上开着微博页面，但事实上并没有接入网络。虽然一直低着头把脸对着手机，他的眼睛却机警地四下扫视着。
白川涛穿着一件没有任何logo的白色圆领T恤，下身是牛仔裤配帆布鞋。他背着一个边角处已经脱线的旧单肩包，一顶最普通不过的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白川涛心里非常明白，这身打扮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痴迷手机的普通大学生——这正是他希望达到的效果。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就算事后警察来找目击者，得到的回答也不过是“没有看到过什么可疑的人啊。”
甚至有监控也不要紧，白T恤、牛仔裤、一米七五左右、中等胖瘦、看不到发型和脸，这样毫无特征的人光这个小区里大概就能找到好几百号吧？何况自己的生活范围和这个小区毫无交集。
再说了，这种都是老旧的六层居民楼的小区，哪里来的什么监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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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一丝风都没有，九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炎热了。
白川涛一边往目标所在的那栋居民楼走去，一边胡乱想着昨天晚上看过的电影：“为什么好莱坞电影里的连环杀手总是在雷雨天出现呢，虽然是杀人狂，也不会喜欢弄得浑身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的感觉吧？何况风雨会阻碍人观察到周围的动静，没准被人目击了都不知道，风险实在太大了。就连我做的这种事，都要专门拣晴天下手。”
白川涛想到自己要做的“这种事”，清理了一下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思绪，把精力都集中到眼前的现实上来。
这是个普通的周二，正是大众上班的时间，这个老旧的小区里往来的人不多，基本都是已到退休年龄的老人。小区中心的花坛处三五个老太太推着婴儿车聚在一起聊天，没人多看白川涛一眼。
一切都很顺利，白川涛看到金九超市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往右一拐，他的目标是十号楼，拐过这个弯前面那栋就是了。
这些老旧的小区大多是九十年代的职工宿舍楼，当初建的时候缺乏规划，东一栋西一栋的，路也曲曲折折，不熟悉的人找起来很是费劲。但白川涛心里对自己要走的方向一清二楚，陈雯早已将整个小区的路线图详详细细画给他看，还把所有能当作路标的事物一一指出——金九超市就是其中之一。
“陈雯真不是一般人。”每次想起陈雯他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这当然不是说陈雯在画路线图方面的才能，而是当陈雯得知他做“这种事”后，不但没大惊小怪，还主动要求参与进来。
“你要当我同伴？”白川涛第一次听陈雯提出这样的建议时简直目瞪口呆。
“是‘同伙’吧？”陈雯居然还笑得出来。
“这不是玩，是犯罪，抓到是要坐牢的。”白川涛当时觉得面前这个漂亮高挑的女孩脑子一定有点问题。
“废话，我当然知道，可你不也干了好几年了吗？”
自从认识以来，陈雯常常让白川涛大吃一惊，但这次实在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白川涛摇摇头：“想都别想，我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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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川涛在十号楼三单元前停下，他是专业的，他知道现在必须把头脑中的杂念全部清除出去了。
他站在楼房投下的阴影中飞快地四下扫视一圈，没人注意到他。他将手机收进口袋，轻手轻脚地走进楼道。
501号室前，他停下脚步，小心地用手背按响了门铃。
没人应声，他又按了一遍门铃。依然没人。
意料之中，陈雯早已替他侦查好了，不到晚上7点，这间房子里不会有人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术手套戴好——这副手套还是陈雯给他准备的，他之前都是带工人用的那种毛线手套，这副手术手套戴起来手指灵活多了，可以让他在门口的时间缩短不少。
白川涛深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呼吸，确定楼道里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这才打开帆布包，取出一套开锁工具来。
论开锁，白川涛的确是专业的，在来到A市之前，他曾在家乡跟着一位开锁公司的老师傅学了两年。“要走正路啊。”这是他离开那家开锁公司时师父的嘱咐，但白川涛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面前的是一扇老式的防盗门，有两个钥匙孔并排的那种，一个用来日常锁门，另一个是防盗锁。这种防盗门在十多年前曾经非常流行。看起来似乎很安全，但年代一久，就几乎没人会费劲去锁那个防盗锁了。过去八年间，这样的防盗门被白川涛撬过不知几百个，其中锁了防盗锁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白川涛熟练地转动着手中的工具，没过两分钟耳中便听到“吧嗒”一声，他微微一笑，再听到一声这样的声音，锁就该打开了。开一个这样的防盗门不需要三分钟，他一贯是这样的。
这时他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从楼下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像是男人的皮鞋。那声音还远，应该是刚进楼道。白川涛立即将手中的工具放回背包，站在原处观察情形。
做了八年闯空门的窃贼，对于可能遇到的种种意外情形白川涛都基本能应对自如。如果来人在三层以下就进了家最好，如果走到了四层，他就会按响面前的门铃做出等待主人开门的样子，假装自己是这家的客人。如果实在不巧来人恰巧是这一家的主人，他就会随便报出一个名字，对方一定会说找错了。他只要做出一副困惑的样子问：“这里不是十号楼一单元吗？”对方就会说：“这是三单元。”然后他道个歉就可以大摇大摆离开。这样的事情白川涛曾遇到过几次。
脚步声停在三层，响起了钥匙开门声，那人进了屋子后楼道就恢复了安静。白川涛又等了十几秒，见没有其他动静，便重新从包里取出开锁工具。
面前这一家的主人陈雯已经暗中盯梢了三周，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单身男人，周一到周五早上七点出门，晚上七点以后回家，周末休息，跟邻居没有来往，也没什么访客。自己这个时间来，“绝对万无一失”——这是陈雯的原话。
“啪嗒”第一声，“啪嗒”第二声，同时“吱”地一声，面前的防盗门打开了一条缝。
开这个防盗门花了不到三分钟，像预期地一样顺利，接下来就是进去寻找主人放现金的地方了。
白川涛暗自得意地一笑，八年前刚开始做这种事时他曾紧张的要死，深深体会到了为什么人们形容一个人极度紧张不安会说“像做贼一样”，如今他已没有那样的心情了，只要锁撬开就大大方方走进门去，就像自己是这家的主人一样。
那些偷东西被抓的都是笨蛋。白川涛一直这样觉得。而和陈雯在一起后，陈雯给他制定的一套“盗窃规范”，更让他对每一次行动充满了信心。
规范的第一条就是，下手前，至少盯梢十天以上。
第二条，不弄乱屋子。
第三条，只拿现金。
因为从不弄乱屋子，有些人家被偷了一两个月都还没发觉，白川涛想到这里就暗自好笑。
他关上身后的防盗门，看看眼前的客厅，客厅放着一套罩着蓝色沙发巾的大沙发，上面胡乱扔着好几身脏衣服，沙发对面是一台大约四十寸的液晶电视，玻璃茶几上一个大烟灰缸里的烟蒂满得溢出来。屋里的空气很糟糕，常年累积的烟味加上类似海鲜市场的腥臭味混在一起。
白川涛皱了皱眉，五十岁的单身男人就过着这种可悲的生活。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对不起了，虽然你很倒霉，但我女人替我盯了三个星期，我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贼不走空嘛。”说完，不由为自己的幽默感咧嘴一笑。
除了身后的防盗门，客厅还有四扇门，分别通往两个卧室、厨房和厕所。白川涛环顾一圈，发现主卧的门虚掩着。他微微一笑，很多人喜欢把现金藏在卧室：床头柜、枕头套里、床垫底下、衣橱里。大抵就是这些地方。
他毫不犹豫地走到主卧门前推门进去，刚迈入卧室突然脚下一个打滑，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咚”地一声摔在地上。
他“哎呦”叫了一声，手撑起身子，却摸到地板是湿的，低头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冷气，脑中一时一片空白。
卧室地板上，满满都是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种。而就在地板那头，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脸朝下伏在地上，衣服被血浸透，显然早已经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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