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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咖啡馆出来刘哲提出送我回家,但我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如果让他送我,他一定会没完没了地说徐珊杀了自己老公还要杀我之类中二的傻话。没准接下来还会提出由他来保护我——当初的“跟踪狂”事件就是这么发展的。我可不想让他再找到借口纠缠我。
回到自己的车上,我本想直接回家,然而刘哲居然怀疑徐珊这一点实在让我有些介意。王伟斌到底是怎么被毒死的。这个疑问一冒出来,就在我脑中盘桓不去。
“还是去弄个清楚吧。”这样打定主意,我便发动汽车往徐珊家开去。
“如果被刘哲知道我刚听完他的忠告就直奔徐珊家,不知道他会怎么说我。”来到徐珊家楼下时,我这样想到。
徐珊家在城北一个十年前建成的商品房小区,一百平米的面积,朝南的方向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不算什么奢华的住宅,但住起来足够让人舒心了。
徐珊的母亲开了门,见是我,没让我进去却自己出来把门在身后拉上,小声问我:“刚才那个警察找你是问王伟斌的事吗?他都说什么了?”
我看着她紧张的表情,暗想“她也知道警察怀疑徐珊了吗?”,我不愿她担心,于是回答:“没有,那个人叫刘哲,是我朋友,找我说点私事。”
徐珊的母亲听到这话似乎松了口气,见我好奇地看着她,勉强冲我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道:“这几天乱七八糟,风言风语的,你别介意,快进来吧。”
我总算进了门,心里却在想着她说的“风言风语”是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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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珊家里亲戚朋友十来个人都穿着参加葬礼的黑色衣服在客厅餐厅分坐成好几拨,像一小团一小团的乌云,各自小声交谈着。屋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葬礼后独有的那种压抑气氛。加上不是晴天,整个屋子都显得阴沉沉的。我一进门脑中就浮现出一个成语:愁云惨淡。
徐珊木然地坐在客厅一角的扶手椅里,见我进来,没起身地冲我点点头。她儿子王子成坐在她旁边的小板凳上,专注地用iPad玩着游戏——这个屋子里好像只有他没受到葬礼气氛的影响。
现在的小孩真冷漠。我听着iPad发出的欢快的游戏音乐,心里暗想。
我跟屋里几个人点了点头,然后径自走到徐珊旁边,拉过个大约是从宜家买的塑料小凳子坐下。“你还好吗?”这样的问话没多大意义,但却是现在最得体的开场。
徐珊点点头。她眼睛红肿着,但好在已经没有要哭的意思了。
我来之前本是想着要向她问清楚王伟斌死时的具体情形的,但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没法开口。我只好说了些“节哀”、“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一定找我”之类的场面话。徐珊只是点头,偶尔说一句“我知道了。”见我词穷,她突然又开口:“到我屋里来陪我说说话吧。”
我跟着她起身进了她的卧室——就在一周前还是她和王伟斌的卧室。卧室一张深木色的双人床占去了大部分空间,两个同样颜色的床头柜上放着没有感情色彩的铁质台灯。床品和窗帘都是灰色的,整个房间没有一点女性色彩。我突然想起初中时徐珊的卧室里曾摆满了各种毛绒玩具,墙上贴着周杰伦《依然范特西》那张专辑的海报。
她小心地关好门,和我在床沿上坐下,开口问我:“刚才是有警察找你吗?”
我有些意外,徐珊之前明明悲伤到精神恍惚,居然也注意到了刘哲。
“是刘哲,还是那档子烂事。”刘哲追求我时和徐珊打过几次照面,两人也算相互认识,徐珊知道刘哲对我穷追不舍,他那套并不高明的追求手段被我统称为“烂事”。
“特地跑到殡仪馆来,就为了再表一次忠心?”徐珊原本涣散的目光此时透出一丝怀疑的神色。
我见没法像对她母亲一样轻易地应付过去,只得老实说:“他说他负责王伟斌的案子,想找我了解点情况。”
“你和他说什么了?”徐珊明显警觉起来。
我对徐珊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没什么,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直以为是食物中毒……”
“是除草剂,”徐珊看着我说道,“下在一瓶酒里。我们晚上在家吃饭,他原本那瓶酒喝完了,又去拿了一瓶,拿回来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怎么已经开过了’,然后就……”
王伟斌和滴酒不沾的徐珊相反,每天晚上都要自斟自饮喝上几杯,把毒药下在酒里的确是杀他的好方法。而徐珊这段话引起我注意的是“除草剂”三个字,我隐约记得徐珊大学时有一阵迷推理小说,那时她好像曾经感叹过:“原来除草剂就能杀人,真是方便。”
真是荒谬,我也受刘哲的那些胡话影响了。我把那个还没完全形成的念头赶出大脑。“知道有可能是什么人干的吗?”
徐珊摇摇头:“那一箱酒买了好长时间了,保不准买回来就是那样子的。我觉得可能是酒厂的问题,但警察好像不这么想。”
酒里被下了除草剂,比起酒厂,我也觉得是有人瞄准了王伟斌下毒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但我没把这想法说给徐珊。
“刘哲问到我了吗?”徐珊又问。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问你们夫妻关系如何。”
“你怎么说的?”徐珊显得相当不安。
“我说他是神经病。”
徐珊好像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你就没有一点怀疑我吗?”
“刘哲有神经病,你也有吗?”我白了她一眼。
徐珊感激地冲我一笑。然后她移开目光,看着不知什么地方幽幽说道:“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不该嫁给王伟斌的。”
我突然紧张起来,莫非她要跟我承认她和王伟斌的死有关?然而她很快地收回目光,又冲我一笑:“十几年了,也就你不嫌弃我。”
我看她情绪有所好转,与她开玩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嫌弃?”徐珊笑了笑,又一次移开目光说道:“我有时候真羡慕你。”
“羡慕我?为什么?”
“我只知道我要什么,你却知道你不要什么。刘哲那么完美的男人追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能一点都不动心。”
“你说那个小孩?”我实在不明白刘哲那个“逗比小孩”哪里完美了。同时我心里还压下一句话“你觉得他完美,他可是觉得你杀了人呢。”
徐珊道:“你也不小了,还是对他上心一点吧。上次我和表妹在商场碰到他,回来后表妹就一直缠着我问我要那个帅哥的联系方式。我表妹可才二十岁。”
帅哥?刘哲?我心里又一次浮现了十几年前那个小学生的样子。“你表妹要你就告诉她,我又不喜欢他。”
“遇到这么好的人你要抓住啊,别像我这样……”徐珊说完这句,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个了,你记得咱们高中时候那件事吗……”徐珊和我聊起学生时代的往事来,再没提起王伟斌或刘哲。
我陪徐珊聊了大约一个小时,她的心情看起来比上午葬礼时好了很多,还不顾劝阻亲自下厨给我煮了黑咖啡。看到她认真地磨咖啡豆的样子,我才总算确信她能从这场打击中走出来。
徐珊内心深处或许和学生时代并没有那么大的不同。我一边喝着她端给我的黑咖啡一边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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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徐珊家出来已经下午四点了,她家离我家有近一个小时车程,我想赶在高峰期堵车前回去,在高架上不由把车速开的比平时略快了一些。
车里的音响放着披头士的《挪威的森林》,我心里却在想刘哲——他是个完美男人吗?我实在太习惯他了,甚至连他的样貌是美是丑都判断不出来了。
走到一半路,我突然觉得头脑昏沉起来。我很困,这一天的葬礼比我预想得更加消耗精力,我甩甩头试图集中精神,但很快连眼前都模糊起来。这似乎不是单纯的困,我抬起沉重的手臂摸了摸额头,没在发烧。那是怎么了呢?然而脑子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清楚。
嘀——!一声汽车喇叭,接着一辆轿车从我旁边飞驰而过。
糟了,我在开车!我吓出一身冷汗,居然连对自己正在开车这件事我都恍恍惚惚!可是冷汗还没退,意识又模糊起来。不行,不能这样,太危险了。我按下了双闪,这时眼睛隐隐约约地看到前面似乎有高架路的下口,我减了速,转动方向盘朝出口开去……
头已经沉得不受我控制,眼皮也逐渐黏在了一起……
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汽车喇叭声,随后便是一声碰撞声,而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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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了。”什么地方有人说话。
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陌生的白色天花板出现在视野里。这是哪里?我想问,喉咙却干得直冒烟。
“小可。”有人叫我。我转动沉重的脑袋循声看去,刘哲就坐在我床边,两道浓眉拧在一起,我的右手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这是哪儿,出什么事了?”我总算有力气说话。
“这是医院,你个傻叉不听我的话,”刘哲语气激动,我认识他十多年,他第一次对我说脏话,“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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