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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善良
沈乐兮本来就有些力竭,说话时声音都在打颤,再配上那一脸的血,还有那句救命,任谁看都以为这是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宗离一怔,忙将手里的灯笼提高了一些,待看清沈乐兮气色后,他提起的心又落地,破为无语道:“你这就是皮外伤而已,还死不了……”
“不是我!是她!”沈乐兮一指宁羡怀里抱着的红桃,“我的丫鬟红桃!重度烧伤!”
说着劈手就抢过宗离手里的灯笼,直接对准了红桃照。
浓稠的夜色被灯光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红桃被烧的面目模糊的头脸。
红桃整个身子都被棉被包裹着,只露出了头脸,宗离只看了一眼,面色便肃然一凝,抢上前去,先伸出两指在红桃鼻翼下探了探,又探了脉搏,方道:“跟我来。”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甚至都没带什么感情,可对于沈乐兮而言,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天外仙音。
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字眼了!
已经憋了一路的眼泪也冲破束缚,洪水似的往外涌。
视野变的模糊,像蒙了层红纱。
沈乐兮抬手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和泪渍,催促宁羡:“快!快跟上!”
二人跟着宗离进了房间,不等宗离开口,沈乐兮便又催促宁羡:“快把人放这!”她拍了拍手下的木板床。
等宁羡将人放好,她转身,朝宗离深深一躬,一躬到底,额头几乎都要贴到了膝盖上:“求求您!拜托了!”
说完也不多耽误,拉着宁羡就出了房间,还不忘将房门小心关上。
全程都机会开口说话也不用他多说话的宗离:“…………”为何有种对方对他的心中所想了若指掌的感觉?
门外,宁羡不解地问道:“我们就这么把人丢在里面不管了?”
才说完,就见沈乐兮脊背贴着廊柱直往下溜,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宁羡忙伸手将她抱起。
沈乐兮也没矫情推诿,就势搂住了宁羡脖子。
她现在全身虚软的厉害,院子里又没有可供坐下来休息的石桌石椅,要是推掉宁羡这个人形沙发,那她就只能坐地上去了。
傻子才坐地上。
沈乐兮趴在宁羡的劲窝边,有气无力地往外吐气:“不管……也不是不管,是不用我们管,我们管不了。在里面只会给宗先生添乱。”
头疼脑热什么的还无所谓,像这种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重症,别说家属不可靠近,连助手都不得接近。
这是神医活死人肉白骨的规矩。
不过这话不能跟宁羡说,不然宁羡会追问她是如何得知这个规矩的。
正想着,身后的窗户发出吱嘎声响,宗离从窗户内探出头来:“我有一事不明:请问世子妃是如何得知我给人诊病时的规矩的?”
沈乐兮:“……”
请问神医您很闲吗?
您为何要在如此紧要的时刻问出如此无关紧要且还如此让人抗拒的问题呢??
沈乐兮头疼,但也知道不回答是不行的,而且还不能敷衍的回答。
神医最讨厌的就是他人不真诚的敷衍。
她得好好想想要怎样解释。
脑中刚刚停下的小马达再次高速运转起来,曾经的影后迅速编好剧本,并一秒钟沉浸式入戏,一脸茫然道:“规矩?什么规矩?宗先生给人诊病时有什么规矩吗……哦,我出来是因为我看不得身边亲近之人的惨状,您也看到了……我怕到时万一情绪失控,又哭又叫的,影响先生救人。”
说辞合理,情绪到位。
想想被烧的面目全非的病人,宗离眼中的狐疑退去,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他抬手抛了个药瓶过来,又指向一处,好心提醒道:“那边第二间房,你们可以先去那里休息,顺便再把伤口处理一下。”
说完,窗户吱嘎一声关上。
小院再次被夜色吞噬。
宁羡听着耳边明显透着股心虚的吐气声,薄唇抿了抿,到底没拆穿某人,抬脚去了宗离提供给他们休息的房间。
门一推开,便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袭来。
药房?
沈乐兮疑惑。
待宁羡将灯点上,她抬眸一看,果然便见屋里的四面墙壁前都竖着多宝架,每一个多宝架的格子里,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色药瓶。
正中间那张超大的长形几案上还有不少药材,以及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的纸张。
沈乐兮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眼,见上面写的都是药方之类的,以及病人服药后会出现的反应。
想必这间房应该是宗离的办公室了。
可这么重要的地方,就这么随随便便放她进来,神医怎么一点儿防人之心都没有啊?
万一她心术不正怎么办?
沈乐兮叹息,目光在房内扫了一圈,正要看看有没有镜子什么的,好照着清理下额头上的伤口,却见方才出门去的宁羡端着盆水进来,过来道:“先清洗下。”
说完,不由分说地就去拨沈乐兮额前的刘海。
刘海早被血黏住了,沾在了额头上,结了层薄薄的血色冰花,让宁羡这么一拨,沈乐兮痛的一哆嗦,叫道:“嘶,你轻点啊,疼!”
宁羡讥讽她:“现在知道疼了?好歹也是两级武者了,走个路都能摔跤。”
“武者怎么了?武者也是人啊,偶尔摔次跤不是很正常吗?”沈乐兮不服气地反驳,“再说了,那种情况下我心急,摔跤就更正常了……而且你怎么这么笃定我是摔跤摔的?万一是我跟你姑母发生冲突,你姑母让人打的呢?”
说完,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宁羡看。
沈乐兮敢肯定,今天的事情,跟宁远瑶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很好理解:宁远瑶先是在她手里吃了闷亏,后又跟她打赌输掉了天香楼,只怕生吞了她的心都有了。
不然前两天宁羡也不会特意跑到青竹院提醒她施粥这日要小心警醒。
结果果然就出事了。
今天这事如果跟宁远瑶无关也就罢了,倘若真是宁远瑶下的手,沈乐兮绝不可能放过她。
哪怕她宁远瑶贵为王妃。
而在这之前,她想先确认一下宁羡的态度。
宁羡垂眸看向她,摇头道:“不会是姑母。我的家人都很善良。”
“哈!!”沈乐兮要被他气笑了,都没精力失望,心说好一个“我的家人都很善良!”
宁老夫人要活拿她做活祭,宁远瑶一言不可就杀她,定国公夫人更是恶毒的连亲生儿子都要毒死掉,这样一窝财狼虎豹要是也能算善良……那这天底下就没有恶毒的人了!
沈乐兮正犹自气的头昏,一股热流忽然沿着额头流下,抬手一抹,全是血!
她心中警铃登时大作,就要跳起,一片沾着血迹的碎瓷片哐当一声扔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沈乐兮:“……”
她看看那碎瓷片,再抬头望望宁羡,忽然想到什么,恍然道:“你刚才是故意的?”
故意气她,分散她的注意力,然后再趁机拔|出她伤口里的碎瓷片。
出其不意之下,痛意起码能削弱一大半。
世子爷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贴心了?
而且对象还是她?
果不其然,宁羡甩给她一个“还不算太笨”的眼神后,淡淡地问她:“不然你以为呢?”
“……”沈乐兮心想,我以为你要对我不利。
她吸吸鼻子,表情讪讪地道:“我以为你生气了……那个,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你觉得会是恒王妃干的吗?”
宁羡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十一被掳去了。”
“十一被掳去了?”沈乐兮一怔。
十一和红桃今天代替她和宁羡站台施粥,现在红桃命悬一线,十一却被对方掳走。
可在原著里,十一明面上看是宁羡身边的护卫,但实际上却是九级武师。
而整个东堂能站进武师队列的人,也不过才两位而已。
十一就是其中一位。
至于另外一位武师……九年前就死于十一手下了。
十一也正是因为那场打斗,这才重伤之下记忆受损。
所以沈乐兮不认为还有谁能掳得走十一。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十一是将计就计,假装被虏,然后揪出幕后真凶。
而这也间接否定了沈乐兮先前的猜测:今天的事,不是宁远瑶的手笔。
因为十一今天顶着的是宁羡的面皮,而宁远瑶恨的人是她沈乐兮,所以宁远瑶绝不会对戴着宁羡面皮的十一下手——且不说宁羡是宁远瑶亲侄子,单是宁羡定国公世子的身份,宁远瑶都不会作死地去动宁羡。
没理由。
也不敢。
宁羡要是出事了,宁老夫人第一个饶不了宁远瑶,整个国公府都会翻天。
可如果不是宁远瑶的话,那又会是谁想要她性命?
沈乐兮脑中飞快地搜寻着可疑目标,搜来搜去也所获,实在想不起她这段时间还得罪过谁。
莫非今天这场事故针对的不是她,而是宁羡??
这个念头一出来,沈乐兮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一个人:定国公夫人江氏!
但按照江氏的计划,三个月后宁羡就会毒发“病死”,如今三月之期尚未到,江氏为何要心急地提前取宁羡性命?她难道就不怕暴露吗?
毕竟都苦心筹谋了这么多年,没到底最后快要验收成果时,反而铤而走险起来。
所以这个推测也不能成立。
短短片刻功夫,沈乐兮脑中已经想了好几种可能,可惜每一种可能一冒头就又被她摁死了。
她正想的头疼,忽听宁羡道:“好了。”
“什么好了?”
“伤口处理好了。”
话落,一柄匕首横在了沈乐兮面前。
蹭亮的银色刀面,映出少女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的一张脸。
沈乐兮:“……”
这镜子可真是……太别出心裁了。
沈乐兮将匕首推开,白了宁羡一眼,无语道:“世子爷,你能不能不要老这么吓唬人啊,你再这样,万一我一个没控制住怎么办?”
“那就打一架。”宁羡一边清洗着手上的血渍,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反正你也打不过我。挨揍的只会是你……别动,仔细伤口裂开。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打,我不做乘人之危的事情。”
“……”
说的好像你现在就没有乘人之危似的。
沈乐兮这会儿没心情跟他斗嘴,略做休息后,便又起身去外面守着。
一守就是一整夜。
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紧闭了一夜又半天的房门才终于打开,沈乐兮已经熬的两眼通红,一听见动静,她立马噌地跳起,瞪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紧张地望着宗离:“宗先生……”
同一时间,定国公府,宁远瑶也噌地跳起来,尖声叫道:“母亲!您说什么呢!这种事情您怎么能怀疑到我头上来!”
她又着急又愤怒,委屈道:“那小贱人……咳,那沈乐兮是皇上下旨赐婚进的我们家,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杀的?而且我就算真要她死,我也会暗中悄悄下手,我干嘛要在大街上明目张胆地下手?我是疯了傻了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