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琼浆女王

左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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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浆女王,菜豆属中的一种紫色刀豆。入秋可种。

    确是女王,绛紫色,美得不可方物的颜色,出现在刀豆上,叫看惯了青刀豆的人眼前一亮。

    可惜,入了热水热油,紫色立刻褪去,变成青色。和日本芦笋一样,热力一作用,立即紫变青。

    陶悦在那家种子专营店里看到这个包装盒上印的琼浆女王垂在豆藤上的模样,即被它的颜色吸引。一看是进口种子,价钱倒也还合适,问了那家经理一句可笑的话:“经理,这个拿来炖排骨,也和青刀豆炖出来的一样好吃吗?”

    经理实在地回了句:“我没吃过,不知道,但是应该不差。”

    她就买了。

    此时夏末,一般每隔三两日就会来场阵雨,那气温也会随之层层下降,这是往秋日里去的过渡。而她这几天,已渐渐感到了凉意,却没敢多穿衣服,想着入秋先冻一冻,也能增强一下抵抗力。否则她这近两个月来的深居简出,不知道会不会叫她易得些像是伤风感冒这类的小毛病。

    想想也无奈,她本来并不是爱极深居简出日子的人,她本是性喜亲近自然,喜欢作物,喜欢萌发生长与阳光雨露。可现在被那么一件事给拖累住,就愈发显得她像个“深闺怨妇”。她这也不是古代女子,什么都能给怨上,久居在闺房中等着夫君归来会有闺怨,看到了春雨绵绵又有春怨,遇见了秋花飘零还能有秋怨。

    她本是向往生机与活力,并不爱“怨”,因为怨根本没有用处。可现在的现实处境就是把她深深地埋在了那间在十八层顶楼的小房间里,整个人的性子也给养出了一定的宅属性,与外界的接触渐少,逐渐就滋生出一股柔糜的“幽怨”气韵,连人也变得不像原本的她。

    陶悦潜意识里已不能接受自己再这样窒闷下去,所以她发现自己渐渐地更加喜欢呆在楼顶开阔的天台上,比在小房间里更舒服自在,因此她一没有翻译的活做就会往天台上跑。整幢楼的天台都是她的,钟阿姨给了她钥匙卡后就没再管过她,全由着她。

    她种在大培养皿中的蕃茄这几天已经是橙色的了,这几天特别能“喝”水。这蕃茄由青变黄再变橙得要不少天,可是由橙变成鲜红却只是几日间的事。这几天这些蕃茄全变成了“水宝”,得照三餐地给它们浇水,一顿不浇,叶子就发蔫。

    这次她买的是轮种蕃茄,有些反季,这个时候种,没想到由钻芽出土到最终结果,只用了这么少时间。

    见着这些蕃茄一个个地垂在藤茎上,甚觉讨喜,还能就这么地叫人嗅到蕃茄特有的味道。现在超市里买到的那些蕃茄哪还有老早以前的那种蕃茄味,只都是空长了个蕃茄的样子罢了。陶悦心里喜欢它们自然的样子,恨不得拿块小方巾,天天挨个儿给它们都抹一遍灰。

    果然就在几日间,这些蕃茄的颜色似乎就是转瞬刹那间就产生了变化,没有过程似的,像是个由自然变出的幻觉魔术。蕃茄有大有小,原自自然生长所得。摘下轻捏,软软的,可想见里面清甜酸爽的汁是多么地充盈。

    她摘了二十几个下楼,就这么生吃了一个,再拿三只大的切了片,用白糖腌上,天气也不热,也就不放冰箱里头去了,就这么放在室温下,等过一个小时再吃这个糖腌蕃茄。

    再拿了十个要送给钟阿姨,敲她的门,问她吃中饭了吗?她答还没有。

    “钟阿姨,今天那阿姨不来给你做饭了吗?”

    “她,她家乡下有事,以后来不了了。我还在找人替她,一时半会地还没找着合适的人。”

    “哦,那我现在做饭,我们一块儿吃吧。”

    “那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这么说定了。你先看会儿电视吧,我过三刻钟就好。”

    她平时看这个钟阿姨好像不太吃辣,就用腐乳炒了盘萝卜苗,再做了个西红柿土豆炖肥牛的汤。她上次是在肉档买的肥牛片,拣好了请肉档老板给现刨的片,回来做过一次小炒,瘦八肥二,那八分瘦上的细油花分布均匀,入口软嫩。只因为这层嫩,才显得“肥”,而并不是真地像火锅店里的肥牛片那种“真地肥”——瘦五肥五。

    这炖汤做出来像是改良版的俄罗斯族罗宋汤,土豆的细腻、肥牛片的肥嫩再加上西红柿的纯正“西红柿味”,这道菜做得很成功,被钟阿姨和她分食殆尽。这年头对于一颗西红柿的要求已经是被降低到不能再低了,二十几年前,区分它们的好与坏,是够不够甜、酸味正不正。现在,只要它有西红柿味,它就是一颗好西红柿,因为大部分在市场上买的西红柿哪里还有西红柿应有的味道。

    陶悦很满意这一批蕃茄,想着等那培养皿中还没结成的给结完了后,她要再买几袋这种轮种的蕃茄种来种。还想着不知自己沤肥能不能种出来的蕃茄那蕃茄味更浓郁一些。她倒不想在这批蕃茄中取自留种,怕轮种的蕃茄种结出的果实中的自留种不好存留,到时麻烦了一场不说,还种不出东西。

    她一餐饭吃得称心,颇有些在吃都市农家饭的感觉,美味不说,还让她带上了些小小的成就感。只是吃着时,也注意到了钟阿姨端着碗吃得很慢,脸上还总有些感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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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悦将琼浆女王种下,就戴了出行装备,准备出门去江堤边,剪些暮夏早秋的杨柳条下来,回来编一下,给琼浆女王搭个架子。女王还是要好好伺候的,盼着她绛紫色垂满藤上的景象。

    拿了把剪刀,背了个背包,和在客厅坐着的钟阿姨招呼了一声,说自己要出门,还问她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她可以顺道带回来。钟阿姨回说没有,让她出门注意安全,还问她这天戴个鸭舌帽和口罩是要干什么?她就答她也不知道,只是想戴着。

    她这是要一路徒步去堤岸边,约摸二十分钟就能到。沿途见到的白玉兰树上也只剩残英,她于心中告诫自己,不可以学林妹妹那样伤春悲秋,成天只着眼关注在残败的景象上,“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这种态度不太好,还是应多关注些新生的景与物,一季有一季的美,夏逝秋来,白玉兰谢了,可格桑花开了。不去看这一季的新生,反倒永远停在上一季尾那些无力的余音末势上,若永远这样,循环往复,只消几载,就能造就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或许就是人生态度与人生之间导向性的因果关联。

    她其实还是有一双关注美好的眼与一颗留意妙趣的心,只是现在这张女神脸是怎么也无法叫她释怀,她也不相信这世上有女人希望长着前男友的现女友的脸,再美怕是也没人想长,偏偏就叫她摊上了。

    叫心里膈应不说,还对生活处处阻碍。就像现在,她走在路上,这么一副神秘的打扮,这不应季的鸭舌帽与口罩,整条街也就只她一人这般奇形怪状、略显阴森。时不时还有人奇怪地打量她几眼。

    她隐藏在口罩后的嘴角勾了勾,无所谓了,再膈应、再阻碍这日子也得过下去。就像这江堤边不能不去,这口罩也不能不戴一样。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找到一个折衷点就好。她也不能干等着那神仙把她给变回去,还是只有边做着该做的事,边心怀希望地等待着恢复原貌的那一天。

    否则成日里心中悲苦抱怨,也只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