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沮丧

彼岸花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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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金光明不是说我们往年是先进,今年班子一调整,工作就严重滑坡了吗?那好,我们的粮食征缴工作是在镇发展总体规划的框架内进行的,是根据全镇年度工作计划推进的!我才到岗几天时间?镇发展总体规划是经过县领导、镇人大确认的。

    对于西瓜基地的建设,作为农业副县长,你当初也没有反对,现在发展成一堆烂摊子,你也是不闻不问,只知道扬起板子就打人。严格追究起来,这也是一种行政不作为,县政府分管领导也是有领导责任的。

    作为农业副县长,应该把握好全县农业发展大计,要做好全县农业生产的整体规划,要负责全县农业种植的整体布局和协调工作。规划建设西瓜基地前,就应该考虑到风险,从全县整体上要对失败的后果有所准备。

    现在因为西瓜基地导致公粮征缴进度缓慢,甚至于完不成公粮征缴任务,是发展中的问题。发展经济就存在风险,市场是瞬息万变的,谁又能保证必胜呢?对发展中的问题,需要理解和支持,应该用发展的态度来解决。应减免杳踪的公粮任务,把任务调剂到县内其它乡镇,并启动瓜农救助工作,而不是片面地带着狭隘的目的举起板子打人。

    不过这些理由作为下级,是不能公开陈述和申辩的,所以闻同只能委婉、巧妙地暗示。话说回来,杳踪镇的工作严重失误是客观事实,不容质疑,承担责任也是应该的。

    金光明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对闻同的回答没有再驳斥。等闻同回答完坐下,他转头和身边的阮洪通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宣布由阮洪通做会议总结发言。说罢他率先鼓掌,台下马上跟着响起热烈的掌声,这才缓和了会场沉闷的气氛。

    阮洪通的总结发言倒真是很配合金光明“高效、务实”的意图,十分筒短:“同志们,今天的会议开得很好,该说的金副县长已经说过,我就不多说了,只有两句话,第一,我完全赞同金副县长的意见。第二,最终,我们要以结果说话。”

    阮洪通的话不多,可传达的意思却压得闻同、李远红喘不过气来。

    待阮洪通、金光明一离开会议室,会场内马上喧闹起来,刚刚还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片刻间只剩下六七个。

    闻同和还在收拾东西的方正庭打了个招呼,就要同等在身边的李远红一起离开。陈金光夹着皮包走过来,脸上似笑非笑的,伸手很用力地拍着闻同的肩膀,说道:“闻镇,走,一起去喝茶,我请客,晚上再一起吃个饭,老李也一起。”

    他回身又拉住正要离开的方正庭,接着道:“方乡长,别走,一起去,别跟我说还有工作。反正你晚上就在县里住,也回不了乡里,百山离了你几小时死不了人的。”

    百山乡位于望水县偏远的山区,平均海拔两三千米,又隔着水急滩险的乐水,山高水长,无法通航也无法修建公路,山民进山出山只能徒步。为了参加今天的会,方正庭和手下的副乡长昨天就到了县城,一来一回得三天。

    在县城望水宾馆对过的“老盖家茶楼”,陈金光一边大口喝着茶,一边“咝、咝”地吸着烟。其实他来茶楼喝茶是借口,贪的是茶楼里有空调。

    “老盖家茶楼”是县城很有名气的老字号,老板盖承先的祖上是省内有名的商绅,解放前就在县城开茶楼,创下了这个字号。解放后老字号中断了几十年,直到八十年代末,盖承先不甘心,从县农业局辞职出来,翻出传下来的老黑匾重操祖业。

    茶馆的位置选得很好,所在的望水中路是县城最主要的街道,商业繁盛。茶楼旁边是县委县政府大院,对过是县望水宾馆,县里主要的行局基本在这条街上。

    “闻镇年轻有为,在你面前我不服老是不行了。”陈金光很有意味地笑道。

    “哈,陈书记在取笑我。你是头名,我是倒数第一,那今天的茶饭我就吃得心安理得了。”闻同打着哈哈。他知道陈金光是暗赞他应对金光明逼问的事。

    “你倒是会赖,下回去你杳踪非得让你请回来。”陈金光乐了,嘴里的烟吸得更猛,鼻孔冒出两股浓浓的烟雾。

    晚上吃饭时,陈金光招手就让服务员抱来六个“高粱红”,十分豪气地道:“正好杳踪、百山和我们丰收拢共六个人,一个乡两瓶,先完的算赢,最后的加罚一瓶,只罚不奖。事关集体荣誉,方乡长你别掉队。”

    这次开会是一个乡镇长带一个分管副职参会,三个乡镇刚好六个人。司机是不能喝酒的。

    方正庭总是锁着个眉头,在这个小场合倒是开朗些了,听到陈金光的话苦笑着说:“吃人的嘴短,你陈大书记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是穷乡僻壤,本来应该请你陈大书记的,不好意思了。”

    陈金光乐得大笑不已。他知道方正庭酒量一般,顶多六七两“高粱红”的量,跟着他来的副乡长也强不了多少。闻同却从他粗豪不羁的外表下看出了他的细腻和别样,一个是今天会议最霉的人,一个是不能融入同僚圈子的人,他却邀这两人一起喝茶吃饭。

    临上车前,陈金光瞅着身边无人,附在闻同耳边低声说:“闻镇长,你真是好酒量,下次我们再喝个痛快。老周和我是老伙计,好得可以共穿一条裤子的。”说完他意味深长地冲着闻同笑。

    陈金光是周广仁的挚友,二人几乎无话不谈,平时联系十分密切。今天的会场中,陈金光可以说是最了解往来曲折的人之一。他心里暗自感叹,老周真是好运气,有缘和这个年轻人搭班子。昨天晚上通电话还一肚皮火气,真是不知道利用机会。

    转念一想他又有些理解,也难怪老周对这个年轻人猜疑,换作是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会这样想的吧?现在看来,八成是老周多疑了,螳螂在前不错,不过似乎无意捕蝉,后面的黄雀可是真真切切地伸出利爪了。

    他想,得提醒提醒老周,要提防身后的黄雀了,要注意搞好和这个年轻人的关系,和则双赢嘛!这个年轻人看着不简单,“靠山”又够硬,日后有前途,得好好结交一下。嘿、嘿,今天的会来值了,幸亏老蔡歇了病假。

    车一出县城,省道上马上漆黑一片,幽静得让人不安。

    坐在车上,闻同沉默不语,满心的沮丧,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情。好在司机小马没开灯,车内同样一片漆黑,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走几步闻同让小马停下车,准备到路边洗把脸,清醒一下。高达六十三度的高粱红,他喝了一瓶,真是活受罪。

    一下车,潮湿闷热的空气挟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差点把他熏倒。他强行压下翻涌的胃部,才勉强站住。

    坐在车里的李远红以为闻同要小便,就没好意思问,后来见他打亮了火机,四处打量着似乎是想找沟渠水塘,就提醒道:“闻镇,这里是开发区,没有好水了,都污染掉了,再往前走几步吧。”

    闻同这才记起前几天上任的路上见过的,开发区满地荒草,沟渠池塘都是黑黑的污水,漂着垃圾。回到车上,他稳了稳烦恶的胸口,问李远红:“开发区运行得怎么样?”

    李远红挨了痛批,也是一肚子怨气,又加上灌下一瓶高粱红,正晕晕乎乎的,冲口就道:“劳民伤财的烂东西!前年县政府搞的,从外地拉来两家厂子,又把县里几家厂子迁过来,一两年时间就搞得满地的垃圾臭水,几千亩的良田被浪费掉了!要不是这样,我们公粮任务哪里会这样重!几千失地的农民四处打溜闹事,县里的治安跟着糟透了。”

    这样的开发区是没有合法用地手续的,所以国家下达的公粮任务并没有减少,地方*政府就把任务分解转移到其它乡镇头上。不过李远红的话失之片面,开发区固然是劳民伤财,但还不至于对其他乡镇的公粮任务造成这么严重的影响。

    闻同苦笑了一下,说道:“李镇,明天一上班请你让办公室发通知,各村村支书、村长、自然村村主任开会,必须马上把任务布置下去。——咱们镇金书记和金县长面相可真像。”

    司机小马是金光辉的亲戚,到镇政府当司机就是金光辉安排的。没等李远红开口,他就不无得意地抢着说:“金书记是金县长的亲弟弟!”

    小马话音刚落,李远红就清醒过来,暗自后悔刚才说出那番激烈的话,心想怎么就忘了这傻小子呢!

    小马的话证实了闻同的猜测。第一天见到金光辉,闻同就有这样的猜想,只是他刚到镇上,不好向人乱打听。他瞟了小马一眼,在心里给他打分,0分,近似于弱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