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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瑾知虽未明说,可字里行间都是这意思。怪不得在醉香亭时,陈容知会是那副神情。
她喜欢二皇子也不意外,二皇子陆辰远在众多皇子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不少贵女铆足了劲讨他欢心,只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入主东宫,而自己便是顶顶尊贵的太子妃。
“我为二姐姐求情实则也是为了我自己。那日我落水,是二殿下将我救起来的。二姐姐瞧在眼里,想必对我早已有所芥蒂。倘若长姐再因此事怪罪二姐姐,她定是会拿我撒气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息事宁人,求个和气。”陈瑾知缓缓开口,她将自己说得如此柔弱可欺,却字字在理。
陈沅知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的人,先前了解不深,只以为她成不了气候,若不是方才的一番话,倒不知她竟有这般缜密的心思和忍气吞声的耐性。
她的确十分聪明。
在陈沅知知晓她刻意落水后,没有火上浇油地针对陈容知,而是换上了一种懂大体,知进退的性子,这种性子最讨人喜欢,却也最耐人寻味。
“妹妹当真是好脾气。”陈沅知既未应下她的请求,也没有推拒,她坐得乏了,有些话也不想再问:“妹妹好生养病,我就不扰你歇息了。”
“长姐。”见她要走,陈瑾知又急切地喊了一声:“我身体若好些了,可以常去你院内坐坐吗?”
陈沅知顿了脚步,迟疑片刻后,转过身子莞尔一笑道:“自然可以。”
出了院子后,外边天色微沉,今日下了一场雨,这场雨好似下得重了些,竟教院内的草木都蔫了神。
一到夜里,空气中的湿意愈发重了,银荔生怕被辱不够厚实,又从木柜里抱出一条稍厚的锦被。
她此次随陈沅知去三姑娘的房子,站在一侧认真地听了半晌,都未摸透三姑娘的用意。
“姑娘。三姑娘仍是想拉拢知阑院的人吗?”银荔开口问道:“若真是这样,可算有人站在我们这边了。”
陈沅知披着一件披风,坐在烛光明灭的桌案前,提笔写着下回话本。听到银荔略显欣喜的声音后,她搁下笔说道:“她很聪明,并未拿落水说事,反倒还将二姑娘的事透露给我,瞧着确实是想拉拢我们的。”
“这是好事。姑娘为何还愁眉苦脸的。”晚橘见她眉头紧锁,不由地开口问道。
“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陈沅知嘟囔了一声,她今日连着赶了三处地方,着实有些累了。有些怪异的点,她也懒得再去思忖。
都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是非好坏便能自己分辨的。
是夜,院内的叶子掉了好些,一早醒来,只听见枯叶沙沙地翻卷声。
陈沅知醒来时,只觉得脑袋昏昏胀胀的,半分力气也提不上来。她唤来银荔替她洗漱,直至银荔的指腹触及到她的肌肤,额间温度之高,吓了她一跳。
“姑娘,你怎么烧了。”
她连忙唤来晚橘,二人忙前忙后地换水换帕子。生怕压不住热气,病得更重。
直至热意褪去,已是申时。
陈沅知迷迷糊糊地醒来,醒时她只觉得浑身泛酸,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她昨日才觉得自己身子骨好,今日便染了风寒,当真是不争气。
银荔见她醒来,立马拿了个靠枕垫在她的腰际。
“姑娘。您终于醒了。”她知道陈沅知口舌干燥,立马倒了盏热茶给她喝下。
一盏茶后,喉咙确实舒服了不少:“现在什么时辰了?”
银荔踮着脚向外望去:“今日外边有太阳,依着树影的方向,约莫是申时了。”
“进奏院那儿告假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她家姑娘还惦记着进奏院的差事。
“请了七日。”
“七日?”陈沅知瞪圆了眼,险些从床上栽下去:“我这病不出两三日便好了。”
用得着请七日吗,七日得扣多少饷银啊。她欲哭无泪地捧着茶盏,恨不能现在就下床去当值。
“姑娘。”银荔解释道:“清晨去告假之时遇到了李大人。他听闻姑娘病了,便猜想是不是在李府沾雨的缘故。正巧这几日他师父得空,说是可以帮姑娘瞧一瞧身子。这眼下就要入秋了,若不好好调息,怕是会落下病根子。奴婢想着万事皆无身子要紧,这才请了七日,姑娘就安下心来养养身子吧。”
陈沅知揉捏着眉心,原先就头疼,眼下头更疼了,她虚着声音问道:“怎还遇上了李大人。”
“还遇上了林大人。林大人那听说也有偏方,姑娘若是需要...”
一听闻林申,她便想起那无厘头的壮阳药方。
陈沅知就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还未等银荔说完,便伸手示意她莫要接着往下说了。
罢了,既是请了七日,她便安安心心地调理身子,得空时写写话本,若她没有记错,再过几天又得交新的稿子了。
她正打算再睡会,晚橘就端着小米粥走了进来:“姑娘,您有一日未进食了。奴婢特去厨房熬了一碗小米粥。”
陈沅知高热才退,原是没什么胃口的,然而嘴中无味,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唤了两声。
她随意喝了几口,又蒙头睡下了。
一直到翌日清晨,她的身子才算好了七八分。
“姑娘,老夫人差嬷嬷来问病情。”晚橘端着一盆热水从外走来。
陈沅知轻笑了一下,换了身衣服,蒙上面纱,亲自起床去嬷嬷那回话。
“身子可大好了?”嬷嬷拉着她的手,浑浊的眼里布满了担忧。
兴许是生了病,心思格外敏感些,她瞧见嬷嬷佝偻着身子,堆满褶子的双手覆在她嫩白的手背上,不停地揉搓着,生怕她冻着的时候,鼻尖不禁酸了酸。
“好得差不多了。嬷嬷莫要忧心。祖母那厢我先不过去了,恐过了病气,还得劳烦嬷嬷带话才好。”
嬷嬷连说了几声“好”,瞧见她面纱下微微泛红的面色,终是松了口气。
她这一病,非但惹老夫人那屋忧心,就连三姑娘也急着来探病。
陈瑾知的身子还未大好,但她一听闻长姐病了,说什么也要来知阑院瞧瞧她。
二人倚着床榻坐了会,闲聊了几句。
“长姐,眼看这天愈来愈冷了。一到仲冬时节,大燕紧要的田猎便要开始筹办了。”陈瑾知抿着茶,用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陈沅知。
她这话的暗示显而易见。
田猎素来是大燕最紧要的礼仪之一。一到仲冬时节,皇室官宦子弟都会随着圣上一同去北苑野林狩猎。这典礼不似闲风宴那般闲散风雅,是实打实地凭借骑射本事大放异彩。
这本是大燕男儿郎的赛事,极少有女眷参与其中。然而圣上顾及皇后,特在北苑野林附近另设了囿林苑,女眷可在苑中投壶,打马球,夜里还有篝火歌舞,兴致一点儿也不亚于北苑狩猎。
只是,田猎盛事,极重门第,寥寥无几的名额几乎是由各府的夫人小姐均分,庶女极难出席。
陈沅知倒是在定安的央求下去过一回,旁的无甚精通的,唯有那新鲜的烤羊腿让她惦记了许久。
“你今日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去皇后娘娘那儿讨个人情吧。”
陈瑾知不曾想她会挑得如此直白,一瞬间,好似自己的小心思都被人揭开,她垂着头咬了咬唇道:“长姐...我...”
“那你好生备着吧。”
当今皇后是她姨母,讨个田猎的人情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陈瑾知费尽心思地拉拢自己,总不会是独为了田猎这一缘由吧。
陈沅知一来未揭穿她刻意落水之事,二来允下了田猎的人情,她这么做,就是想瞧一瞧陈瑾知打得什么主意。
“多谢长姐。”一听陈沅知应下,她整个人顿时有了不少的精神气,面上带了些血色,竟比平日里喝了汤药还要灵验。
往后,陈沅知又养了两日身子,这两日除了去老夫人那请安,余下的时间不是拨弄花草,便是编写话本。
由于这几日一直深居府内,无旁的事可做,手边的纸页已然摞成高高的一叠。一开始她还写得入神,殊不知白玉似的掌心晕了墨,乌黑一片。写了两日后,心里终是没了灵感,她一手托腮,一手抵着笔,横竖都憋不出半个字来。
“银荔。我去趟书肆,无需跟着。”她放下手中的笔墨,换了身轻便的男儿装束,拿起桌案边上的书页便要往外走。
银荔来得迟,待她回屋的时候,陈沅知已然阔步出门了。
长街数十年如一日的热闹,没了炎热的气候,人们的叫喊声更是宏亮,每一声都能将人喊得暖和起来。
不远处的云来酒楼也不再焦黑一片,好些匠人围聚在一起,剥落旧的焦炭后,重新上了一层朱红的新漆。
他们想要赶在凛冬来临前,重构酒楼的大致模样。
陈沅知出府时,并未乘坐马车。她在府里呆了几日,早已受不住府里的烦闷。好不容易出来逛逛,自是要边走边瞧才有趣。
距离上回胡乱闲逛不过十几日的功夫,这车水马龙的长街看似一成不变,实则每日都在日新月异地发生变化。陈沅知每走几步,就能被摊贩花样百出的新鲜玩意儿吸引目光。
待她行至书肆时,掌柜的像恭请财神爷一般将她请了进去。瞧他这幅眉开眼笑的模样,估摸着上回话本卖的还不错。
“呀。”不知怎的,掌柜的忽然大呼了一声,指着陈沅知的脸问道:“公子这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