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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完了”是什么鬼话?
陈沅知以手托着小脸,狐疑地望向小二。
这小二说话颠三倒四,她愈发觉得不对劲。
梁思凡却是半分也没觉得,他反倒应和着小二的话:“阖上也好,省得冻着。”
听他这般说,陈沅知也只好点头作罢。
她顺手捻起块糕点后,轻咬了一口。
那厢小二冲李缜比了个手势,李缜瞧见窗子阖上后,这才抬眸瞧了会陈沅知。就在抬眸的那瞬,他的眼底晦暗不明,一张脸上尽是寒意。
坐他面前的人见他迟迟未有回应,便循着他的眼神望去,瞧见陈宴俊一行人后,他开口问道:“好似是国公府的几位?大人可要上前打声招呼?”
李缜瞥了他一眼,放下茶盏后说了声:“不熟。”
随后又眯起眼反问眼前之人道:“你事情都说完了?”
没说完便不要多管闲事。
坐他面前的人心里咯噔一下,他初来李缜手下办事,险些忘了李缜疏冷的性子,对谁都是不留情面的。
思及此,他悻悻地收回眼神,连着灌了一盏茶后,复又说起正事来。
邺都使臣在出京后并无甚么怪异的动作,直至昨夜,随行的人群中骤然少了一个人。
此人行踪诡秘,得亏离寻脚下功夫厉害,紧赶慢赶才将人追上。
他那一厢仍在穷追不舍,故而差了个人回来报信。
这人便是坐在李缜对面的人。
“不过照他去的方向,应是广陵不会错了。”
李缜“嗯”了一声,眼神落在梁思凡的身上,他手里把玩着茶盏,也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忽而,茶盏脱手,在桌面旋了半圈后,稳稳地立于桌案上。
也就是此时,小二迈着紧凑的步子,欲哭无泪地走到梁思凡面前。
“公子,小的手笨,烘烤斗篷上没注意,眼下斗篷处烤出了两个炭黑的窟窿来。”
李缜闻言,轻笑出了声,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他向下压了压微扬的嘴角,对坐于面前之人说:“办得好。去领赏。”
对面之人愣了神,这些情报都是离寻探得的,他不过是传个话通报一下而已,哪有甚么功劳。
他来李缜手下当差时,总听旁人说,李缜行事狠戾,是个不讲情面的,但凡有一点儿错处,他都会照着规矩严惩。
是以他一直兢兢业业,皆按照规矩办事。
但是今日...
李大人眉目带笑,好似不像外界传闻那般啊。
见他坐在那不肯起身,李缜缓缓开口道:“怎么?不去?”
那人立马拾起地面的长剑,逃似的离开了茶楼。
李缜也并未多呆,看了这场自导的好戏后,捏了捏袖口的香囊,颇为满意地回了府。
而梁思凡那厢,正同店小二面面相觑。
“还能穿吗?”
店小二摇了摇头:“不能了。”
随后他立马从袖中掏出一银锭子:“实在对不住,公子您且拿着这钱再去做一身吧。”
说完,又有别桌的客人向他招手,茶楼人手不足,他只好福了福身子,先去招待别桌的客人。
“沅沅,这...”梁思凡盯着自己手里的银钱锭子:“钱给多了。”
他那斗篷本身就不值几个钱,店小二给的钱足足够买十身斗篷的。
陈沅知眉头轻蹙,似是想起甚么似的,朝着李缜原先的位置瞥了一眼。
烧毁衣物确实该用银钱赔,可这茶楼的掌柜精明的很,他一眼就能瞧出衣物的做工阵脚,用料小件。需给多少银钱,掌柜的心里比谁都门清。
压根不是出手阔绰之人。
这一银锭子,着实给多了,不像这家茶楼的作风。
她垂着脑袋,愣是弄不清事情的缘由。
得亏梁思凡不计较这些事,喝了茶,又去梭织坊买了件现成的斗篷,也不耽搁接下来的路程。
待他们一行人回到府里时,国公府的门前的灯笼已然亮了起来。
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时辰,府里的人和梁氏一家一起用了膳。
提及今日的闲逛时,梁思凡的言语里尽是对陈沅知的夸耀。
陈沅知浅笑了一下,她待梁思凡好,一来是她念及幼年的日子,心存感激;二来是因来者皆客,她也需尽地主之谊。
可众人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在听闻梁思凡的夸赞后,梁夫人捂着帕子笑得合不拢嘴:“这么些年未见了,这二人倒好像小时候那般熟络。”
这话乍一听没甚么,可后面那句,却教陈沅知顿了顿手中的动作。
“二人年纪相仿,性格也合。现如今思凡也要长居此地,这日后难免会碰着见着。”
梁思凡高升固然是件好事,长居于京中,于她而言,也算是又多了位亲眷。
但梁夫人这话,说对也对,只是深究起来,总觉得她字里行间里还透露着旁的意思。
是以,她放下手中的汤匙,以茶代酒地回敬了梁夫人一杯:“是了。幼年时承蒙夫人和思凡哥哥照看。尤其是思凡哥哥,真如长兄一般。”
梁夫人并未反应过来,只以为陈沅知嘴甜,尽是拣些她爱听的话来说。
而梁思凡和两位老夫人却是清清楚楚地明白了她话里的含义。
陈沅知同梁思凡熟络,皆是因为她将他当作长兄来看,丝毫没有半点情情爱爱。
末了,这顿晚膳还算用的愉快。
晚膳结束后,老夫人将她叫到自己的院子。
“你不是挺喜欢梁二公子的吗?”老夫人一面更衣一面问道。
提及梁思凡时,她那自幼带大的姑娘分明是一脸欣喜,怎么方才在用膳时,倒有些避之不及。
陈沅知接过老夫人的衣裳,扶她坐下后才回道:“祖母好似误会了什么?”
“梁思凡样貌堂堂,家世清净,又是个有本事的。有甚么不好?”老夫人抚着她的手背,关切地说道:“我这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甚么牵挂了,唯一惦记的便是我沅沅的事。眼下你也过了及笄的年纪,按理说,你是需比容儿早嫁人的。这梁家同我们府上有交情,也算知根知底。且我看今日晚膳时,梁思凡那孩子时不时看向你,他对你总归是有意的。”
陈沅知认真地听老夫人说完,屋内静默了片刻,唯有那炉子上烧着炭火,时不时地发出些声响。
诚然,梁思凡踏踏实实,是个值得托付的。
他性子温婉,礼数周全,长辈见了谁人不喜。
若是早两年,陈沅知兴许还能听祖母一劝。
可如今不知怎么一回事,皇后娘娘的话她也不听,老夫人的话也听不进去,好似这心里有了比较,一比较,便发觉谁也不合她的心意。
“祖母。沅沅还没这心思。”她拿了一靠枕,将它垫于老夫人的腰际。
“那你便同他多走动走动。”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什么时候你觅得良人,我这心啊,也就放下了。”
夜里,寒风凛冽,陈沅知紧裹着斗篷,望着外边摇摇欲坠的枯叶发呆。
她今日在茶楼见着李缜时,心里还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
然而,当她望过去的时候,李缜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又或者说,李缜兴许发觉了她,却愣是装作没瞧见。
陈沅知咬了咬下唇,心里想了好些乱七八糟的缘由。想到最后,她甚至觉着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仔细想来,她同李缜的交集,大多是得益于进奏官的身份。
褪去这层身份,换上女儿家的罗裙,那她同李缜之间的碰面当真是屈指可数。
如若李缜并不知她国公府嫡姑娘的身份,又如何会对见了寥寥几次的姑娘动心呢?
陈沅知颇为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她头一回觉得进奏官的身份竟还是个枷锁。
银荔见她眉头微蹙,还以为今日出府闲逛累着了身子。她打来一盆温热的水,轻轻地替她拭去面上的妆容:“往后几日应会忙碌,喜宴过后便是田猎,姑娘切莫累坏了身子。”
陈沅知点了点头,她倒不是累着身子。
有些时候胡思乱想才耗人心神。
这时,晚橘捧来一汤婆子。
这几日天气愈寒,一到夜里,陈沅知的手就跟冰窖子里冻过似的,没有汤婆子捂着极难入眠。
她趁着汤婆子还热乎的时候,灵活地钻入铺好的小被中。
晚橘见她躺下,便阖上支摘窗,顺道吹熄了烛火。
屋内一片黑暗,唯有院里的石灯幽幽地燃着。
陈沅知躺下后,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在夜里偶尔听见几声风吹出窗棂的声响,一阵嘎吱声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这蒙头一觉,直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昨日还未觉得累,今早起来浑身上下倒是觉得有些酸疼。
她身着月白色的中衣,外边搭着件浅紫色的斗篷,一张素白的小脸望了望外边的太阳,见外边日头尚好,便着手推开了屋内的窗子。
方才眯着眼并未看清,直至走到窗前,她蓦然发现窗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只黛蓝色的香囊。
香囊上绣着一株兰草,凑近一闻,香气淡雅,是市面上极为少见的。
陈沅知捻起香囊,问了问院子里的银荔:“诶?这只香囊从何而来?”
银荔瞧见屋内凭空多了一香囊,也不由地撑了撑眼:“昨日睡前,分明是没有的。”
怎么一觉醒来,平白无故地多了件东西。
陈沅知细眉微蹙,总觉得此事不太对劲,她瞥了一眼院外问道:“今日清晨,可有谁来过我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