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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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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余思归接了电话。
傍晚时分, 窗狂风大作,树干在狂风之中发出危险的、细微崩裂声。
区片停电后,整栋房黑得伸手不五指, 思归一个人在家,几乎怕得要死, 接通电话后发现屏幕黑黑的, 会变幻出点莫名的『色』块, 不似寻常通话界面;孩稍微一愣,片刻后对面传来盛淅沙哑、不甚清晰的声音。
“……喂?”
盛淅不太确定地道,“这是视频吧?”
那嗓音掺杂在冰雹噼啪啦的巨响中, 给她带来一股莫名的安定感。
余思归说:“好……好像是……”
他难道分不清语音通话和视频通话吗?归归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只有很少用微信的人才会踩这种坑……但这念头转瞬即逝。
对面也黑咕隆咚的,只很模糊地看点同桌被屏幕映亮的轮廓, 思归在席卷天地的雷暴声中小声开口问:“你……你那边也停电了吗?”
盛淅哧地一笑。
黑沉之中余思归隐约看他眉处的线条, 与带着笑意的、深邃多情的眼睛。
“停了。”盛少爷笑着说,“看来是咱们这一片停了吧?”
奇怪的是, 接电话后, 余思归恐惧与孤独的感觉消失无踪,甚至在这电闪雷鸣的傍晚, 心生出一股莫名的温暖熨帖。
她说:“应该……是。”
“一个人在家吗?”少爷挺轻地问, 像是怕惊扰一朵蒲公英。
思归手心微微出汗, 仿佛耻于分享自己的脆弱, 过了会儿, 才很轻地、近乎耻辱地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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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感慨:“……你妈可真够忙的。”
“一直这样。”思归看着自己出汗的手心,说,“也算习惯了。”
——这个问题从来是无解的。
盛淅忽开口道:“说起来,我一直没问过……余思归, 你爸妈离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余思归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紧张,愣了下,回答:“我妈没告诉过我。”
“我知道我……我爸是谁,”余思归卡了下,仿佛这个词生涩拗口,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艰难地说,“也记得我妈打离婚官司的那段日,也知道我爸现在在做什么,他做的一切我知道。但我妈从来没告诉过我他们离婚的原因。”
盛淅莞尔:“你妈如果不告诉你,说明她觉得对你来说不重要。”
“肯定不重要,但她就是不肯讲。”思归在黑暗中说,“我拿她也没有办法。”
盛淅笑笑:“上一辈嘛。”
是,思归忽冒出个念头。
……那是我们上一辈的故。她喉咙处堵了许多想说的话。
但那些话语在喉咙处卡着,似乎要挣脱,半句说不出;余思归瞅着同桌半隐半现的眉眼轮廓,心中不受控制地想,他知道我已经查清一切了吗?
我现在知道盛淅是谁,他的父母是谁;甚至已经推测出了他来这的原因。
……可他真的在意吗?
这个对所有人满嘴谎言的人。
余思归忽生出点疲惫来,仿佛自己与他之间是不对等的,自己不受信任的,盛淅看她时是感受不那种「对等」得感觉的。
我在他身上感受的、相同的源头,那仿佛带着引力的、近乎宿命的,「同源感」。
——他对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么?
而思归不敢贸去捅那层纸。
……
窗大风席天卷地,仿佛带着灭世之势,余思归心绪沉重,抽着窗铅灰如注的暴雨发呆,室内不半点明亮。
而下一秒,盛淅忽开口,逗她般说:“你没放过台风假吧?”
思归怔了下,她小孩心『性』重,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诶?那是什么?”
“——台风假,”听筒传来他揶揄语气,屏幕上黑咕隆咚:“我们江浙沪六月底左右就断断续续会有了,每次来台风会放假。”
思归震惊起来:“……放这种假吗?”
“当,”盛淅声音带着笑意,“为什么不?只是北台风比我们晚,台风来的时候在放暑假,南就不一样啦,我小时候经常放呢。”
归归头回听说,十分新奇,凑屏幕前专注地问:“一年可以放几次呀?”
盛少爷认真想了想,颇有意思地回答:“我印象似乎一年两三次,挺高兴的。”
余思归凝重地想了想,仿佛在斟酌这个所未闻所未闻的假期的究竟值不值得羡慕,过了会儿仿佛ptsd发作地问:
“这个假期有作业吗?”
盛大少爷,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给你说呢?”盛淅憋着笑,“我们高中高一高三没作业,下了课所有的时间是留给我们自主复习的。”
余思归:“……”
可恶的一线高中生……
归归感丝独自一龟徜徉作业地狱、要被打压的痛苦,悻悻哦了一声。
“……不过要说压力的话,其实和这边相当。”
盛淅带着点哄人意味,忍笑道:
“因为周围的人很……玩着学也学得很好的人比比皆是,背后偷偷使劲的也有一大堆……大家也是互相内卷的关系,就算师不布置作业,大家也不敢搞啥闲暇时间,没什么人敢玩的。”
龟龟这才小小地、仿佛被安慰似的哼唧一声,后问:“那你呢?”
盛少爷笑意加深:“我?你问什么呀?”
“你玩不玩?”龟龟执念地问。
对面停着电,黑黑的,但是有点光源。
思归看同桌眉眼弯弯的样,他笑盈盈地说:“劳逸结合。”
这个话术龟龟过,学霸们最爱拿这种话出来装『逼』,翻译一下意思就是经常玩。归归从不屑于这种话术,玩了就是玩了,努力就是努力,她眨了下眼睛,抱着手机趴沙发上。
孩被雨淋透的衣服没换,颇湿淋淋地粘着皮肤,脑袋埋进沙发靠垫面蹭了蹭,很呆地发问:“那……你当时的成绩呢?”
盛淅温和一笑,回答:“看的过去吧。”
余思归愤怒心想你是不是从小学霸话术背了个遍……小心我给你一棒!我最讨厌装『逼』的人!
归归师凶恶眯眼睛:“具体点。”
盛大少爷缓缓思索了下,莞尔、且含蓄地对她说:
“考过几次第一。”
归归:“……”
龟龟刚要追问考了几次,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今年来应该高二……高三,的混蛋底用什么数字来糊弄我,而下一秒盛大少爷似乎看清了什么,愣了下,问:
“你衣服怎么是湿的?”
余思归稍微一呆,低头看看自己『潮』乎乎的校服套,小声道:
“……回来之后没来得及换。”
“你……”
盛淅嗓音混在屋顶噼啪啦的冰雹声,似乎带着点很难言说的意味,似乎有点打电话来的愧疚,说:“你怎么不……”
他说完一卡,仿佛有点愧疚,很轻地道:“小心发烧。”
“发烧是不会的,”归归坚强极了,“我体质非常好,淋雨只是小case!”
盛淅:“不带伞?”
余思归真诚道:“你翻过我的包,它什么时候有过伞?”
盛少爷:“……”
归归师那要什么有什么,甚至塞了个妙蛙种八音盒,但是唯独没有生活必需品的书包。
“我妈给我塞上的话我就有伞,”龟龟十分不羁地告诉他,“她忘了我就没有。情就是这么简……”
余思归艰难地喘喘气:“单……哈……哈啾!”
盛淅:“……”
狂风大作,思归的听筒,盛同学很轻很和善地问:“不懂就问,归师,这就是很好的体质吗?”
归师觉得他声音很好听,脾气也不错,不愧是被自己喜欢的狗比谜语人!她心情非常不错,自信地说:“那是当!如果不是我的体质好,可刚刚就已经倒在了来接电话的路……”
而归师‘路上’的‘上’字没说完。
盛少爷就冷冷开口:“滚去换衣服。”
归归:“……”
思归震撼地品味那个‘滚’字,眼睛圆了。
“不赶紧去?”盛大少爷嘲道,“在这跟我贫,我给你衣服弄干?”
归归被训得猝不及防,小小呜咽一声,捏了捏自己湿答答的发尾,自沙发上坐了起来。
极端天气,冰雹掺杂暴雨,梧桐枝叶于风雨飘摇,玻璃被狂风吹得咕咚作响。
屋噪音不小,而且黑咕隆咚的。
盛淅那头听沙发布料簌簌声,稍一顿,很轻地说:“那我先挂了。”
“……”
归归愣了下,疑『惑』道:“……为什么呀?”
盛大少爷静了好一会儿,终于尽可绅士地表达:“你要换衣服。”
“……”
思归万万没料是这个原因,『露』出委屈神『色』:“……可是黑咕隆咚停电了,风那么大……”
盛大少爷显预料了这一点:“换完再给我打……”
归归开口:“我不明白。”
盛淅:“……?”
“我难道会在镜头前换衣服吗?”思归难以置信、甚至非常受伤地问。
盛大少爷:“……”
思归自尊心受挫——作为人类的、和作为孩的自尊双双被挫成一小坨,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是暴『露』狂,又不换衣服给你看。”
盛淅:“……”
盛大少爷声音听上去甚至想死,开口相当干涩:“我不是这意思,我……”
“留……”
归归有点哀求的意味,“留着吧,不要挂,我很快就换完啦。”
她想了想,又难过地、很受辱地承诺了第二条:
“而且保证不在这个房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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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客厅非常安静,只有通话的沙沙声。
手机放在茶几上,微微亮着,通话并没有被挂断。
窗户被吹的呼呼作响,归归保证完甚至不敢手机带上楼用手机照明,生怕盛淅以为这是『性』『骚』扰,自己当成暴『露』狂或者什么恐怖的东西。
她『摸』黑找出换的衣服,而且以防万一,挑了件领口小的。
“……”
呜呜,龟龟拽着小领口的卫衣拼命往下拉,领口太小脑袋有点伸不出去,心痛苦极了,心想怎么会有人我当成变态……回头就去知乎自问自答被喜欢的人当成暴『露』狂大喊“打咩”是什么体验……
而且我肩不扛手不提,骂他也骂不过,怎么『骚』扰他嘛。
思归一时间甚至以为天上掉的那不是冰雹,是六月的飞雪……
不过冰雹和雪花,两者是水分构成的稳定的刚『性』结构,舍五入也没什么错误,就当六月飞雪看了。
孩怅地叹了口气,捡起刚脱下的湿校服和内衣,『摸』黑丢进了厕所。
她从楼上下来时不慎滑了一小跤——地板上有从窗户渗进来的雨,滑不溜丢,酿成了一个危险三角区,『摸』黑下楼尤为危险。
但所幸归归只是惨叫一声就抓住了扶手,在小腿上磕了一块青,并未遭进一步的伤害。
天『色』不半点缓和,电也停着,极端天气导致的电力抢修恐怕要等风雨过后才开始,客厅一片漆黑。
龟龟人生二度滑铁卢,满含被误会的委屈和被嫌弃的伤痛,一瘸一拐爬回沙发上,小声对那头说:“我回来啦。”
手机微微亮着,盛淅那头静谧无匹,只传来细微的电流声与风吹窗户的轰声响。
盛大少爷静了很久,甚至久了思归怀疑同桌是不是走开了的程度——
那头忽又响了起来。
“你摔跤了?”
同桌沙哑地问。
黑夜,思归没来得及回答,大少爷又淡淡道:
“……疼吗?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