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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一下,似是喉头哽咽,难以再进行,她深呼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暗哑的声音,闷闷的又带着点抱怨地语气继续道:“老陈他不守信用,连一年都等不了我。”
成年后的陈潇就这么一直老陈老陈的喊着,有时候调皮也喊陈警官,她父亲也总是很配合地应她。
直到那一天,她看着父亲被火化的那一天,变成缕缕青烟,飘散在空中,直到化为虚无,她才反应过来,至此以后,老陈再也不能应她。
熨得工工整整的警服还挂在家里的衣柜,警官证还摆放在他的书桌,书房里所有摆设都还保持原样,平时那么爱唠叨的老陈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陈潇没和别人说过关于她父亲的事情,知情的人也都闭口不提,有时候作为警察的家属和亲人随时得有这种心理准备。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从事的是一份崇高又危险的职业,尽管陈潇做了20多年的心理建设,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那些所谓的心理建设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那些过往的回忆像洪水猛兽般涌上心头,心底里突然一阵难以言表的酸楚,像是已经结了壳的伤疤又被人重重地砸开,接着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没有哭出声音,可能借着灯光看见晶莹泪珠像是泄洪般地从她眼里掉下来,她用手臂擦掉不断落下来的泪水,可这泪水偏偏与她作对,她擦的越厉害泪水就越多。
藏在心底的悲伤在这墨黑的夜被无限地放大。
温则钊起身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希望她能缓解一下情绪,可没曾想陈潇从默默无声地哭到放声大哭。
他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感觉,早在他读高中的时候母亲突然离世的时候他就知道,所以他能明白现在的陈潇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让陈潇的情绪平稳下来,如果哭泣是释放情绪的最好方式,那就让她哭个够吧。
不知过了多久陈潇才稍稍缓过来劲,哭了太久的她眼睛又红又肿,温则钊的衣服也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
温则钊捧着她的脸,满眼心疼地望着她说:“别难过了,去洗把脸,早点休息。找人的事我尽全力帮你。”
温则钊离开陈潇的家之后,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又拨了个电话给徐文:“替我搵到赵海。”
陈潇的假期也终于批了下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四天但已经足够,毕竟像这种全年基本无休的工作能拿几天假也算是偷着乐了。
原本心情应该很好的她却是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展宁问她:“怎么?拿到假还不开心?”
陈潇很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说:“没有,我开心。”
“我看不像。”展宁双手环抱着,坐在身体倚着桌子的一角,上下打量着看她。
倒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展宁,陈潇突然想到展宁之前在缉毒组待过,便想问他“217特大毒品案”的情况。
“展队,五年前的217毒品案你有参与吗?”
展宁对这个问题问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不是那次任务失败,死伤惨重,他大概也不会主动要求到治安组这边。
他那时夜夜噩梦,分局的领导知道了他的情况后还给他安排心理辅导,直到今年他失眠多梦的症状才缓解了下来。
那次的行动就好像是一个梦魇,像是心中的毒刺,他记得刚进缉毒组没多久的他就被分派到此次任务当中,毕竟人力有限,几乎是把能调动的人员都调动了。
可不知道是当时是有内鬼泄露了机密还是对方的反侦查力太强,导致任务失败,在与敌方枪战的时候,由于对方的人多火力猛,火拼的地方又偏僻,其他支队的支援也没及时赶到。
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仁死的死,伤的伤,他属于不幸中的万幸,打进他身体里的子弹偏差了心脏一点点。
若不是其他区的警员过来增援,那他今天不可能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说话。
但是他到现在都还在想着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次任务失败?如果是内部人员,那真的是罪不可赦,到底是怎样的诱惑和条件能忍心害死自己的同仁。
至今都还有个躺在医院整整五年的兄弟还没醒过来,年迈的父母自己都快顾不及还要每天给躺在床上的儿子翻身擦洗。
展宁有时想醒不过来是不是也是件幸运的事情,好歹那些记忆不会在脑子里重复又重复。
他知道陈潇的父亲也是当年殉职的人员之一,她之所以来打听也应该是因为她的父亲。
“这案子在市局。”简单的一句话带过。
陈潇又问:“我知道,我只是想要找到当年杀害我父亲的人。”
展宁的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回道:“你知道按规定我们不能插手这个案子。”
“可这多年过去了,杀我父亲的凶手还没有被缉拿归案,还没有被绳之以法,还在逍遥法外,我怎么能不插手?我怎么能就此罢休?”
陈潇突然着急了起来,情绪稍稍有些失控,连说话的音量都提高了一些。
和陈潇共事这么久以来倒是第一次看她这么情绪化,他当然也能理解,可他何尝又不想要调查出事情的真相,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同事们。
他眼神凝重地望着陈潇,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这么多年我好过过吗?我难道不想找到那些逃逸的?
我难道不想这个案子快点了结?你以为分局那边的人每天就围着这一个陈年旧案查?你以为全市就只有这一个悬案?你以为找一个逃犯是这么简单的事?
陈潇,作为当年的涉案人员,我比谁都想将嫌疑人缉拿归案!”
陈潇被他这番话弄得哑口无言,她不是不懂有时候在没线索的情况下要在中国这么大的地方找一个人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而且依照现在的刑侦技术,找人犹如大海捞针。
可她就是想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没有人在调查,每年因公殉职的警察那么多,她父亲的死又有谁记得。
她低头垂眸小声地跟展宁道歉:“对不起,展队。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也是一时心急,毕竟这么多年了...”
展宁走过去轻拍她肩膀,安慰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你知道10年20年都抓不到的案子多的是,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坚持不懈地查下去,我其实都有和之前缉毒组的同事保持联系。
如果案件有什么新的进展,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陈潇默声点头,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自己的同仁们可以早日找到当年潜逃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