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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兵荒马乱之中偏安一隅,坚持着自己的平静,在乱世中难能可贵。
华蓉是一个做灯笼的手艺师,她做喜灯做丧灯做寿灯,无不精致。但是她做的最好的同时千金难求的是她一盏仅供观赏的花灯,她的花灯没有山水花鸟鱼虫,只有一个人,那是个男人,白衣黑发,只能看见背影。那个背影,带着一抹绝尘隔世的孤寂,仿佛在世间已孤身行走了千年,令人不忍,又不敢接近。
每个到她店里的人都会被那幅画给吸引,想用重金买下。无一例外被婉拒。
她长年坐在那里做灯笼,坐姿却十分端正,腰也挺的笔直,远远看去美的像一幅画。
玉渊偶然路过时便是一见钟情。
周围一片嘈杂,只有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尘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玉渊是第九军团军阀,带领底下一堆忠心耿耿的将士打了无数场胜仗。
在那些将士眼中她们的佛爷是当之为愧的英雄。
只有玉渊的副官才会在和将士们闲聊时说这位佛爷的各种不好。
例如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喝酒,照旧玉渊作为将军忙着政务不出席。
“什么政务啊,你们没发现这几天佛爷天天外出啊。”副官又喝一口酒,瞧着众人期待的八卦眼神,满意地说,“佛爷看上街尽头那个买灯笼的小姑娘了。天天去买灯笼,那小姑娘是一点也不理睬佛爷,就坐那做灯笼。这不,佛爷今天又去买灯笼了。”
“哦。。。。。。”周围一片了然的唏嘘声。
玉渊进了店,照旧扫了一周发现喜灯卖完了,十分淡定地说:“我要买三个喜灯。”
华蓉瞥他一眼,又低头看手里未完成的灯笼,“明天。”
“不行啊,我今天急着要,要不我在这等着,你忙完了就把我灯笼做了吧。”说着十分自觉地拉了个凳子坐在华蓉旁边。
华蓉默不作声地做了一会儿灯笼,实在是不习惯旁边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和温度,她放下手中快要做完的灯笼,侧过身正对着玉渊。“你一个星期买了了十二盏喜灯。”她语气平淡,眼睛盯着玉渊看。
玉渊笑眯眯地:“是啊,家里亲戚多,结婚的也多。”他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华蓉默默地又盯着玉渊一会,发现自己实在无法估量这个人的脸皮又多厚,叹口气又回过头拿起灯笼。
等华蓉把喜灯递给玉渊时,天色已经昏暗。
“早知道就跟你买一盏就好了,天这么暗了,女孩子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玉渊抬头看看天,有些担忧地说。
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但是看他好像真的在担心她的安全的时候,华蓉低声说了句“麻烦了。”
玉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麻烦。”
月亮似乎羞于看见这对并肩而走的男女,半遮着脸偷偷去看。
月光于是比往常暗淡了许多。
路被无限拉长,他们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华蓉,我真的很喜欢你。”走到华蓉家门前的时候,玉渊忽然抓住华蓉的手握住,深情地凝视她的脸,对她说。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
她说:“你喜欢我什么,这张脸?”
“不是,是。。。。。。是你的气质,是你在这样的乱世也能保持一份平静的心让我心动不已。”他有些急切,有点紧张,也有点被误会的委屈和气愤。
华蓉忽然绽开甜美的笑容,在这黑夜中隐隐约约。
“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这喜悦来的猝不及防,玉渊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呆愣住了,直到她笑着说,“傻子。”
他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满足地笑得真像个傻子。
第二天一大批的士兵穿着兵服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张副官的指引下来到灯笼铺,引起巨大轰动。这样动荡的年代,大家都以为这家灯笼店出了什么事,于是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
一群士兵果然看见他们的大佛爷在店里陪着他的姑娘谈情说爱。
玉渊也注意到了外面由自己的部队引发的骚动,低声和华蓉说了句什么,他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外面的士兵声音正用压得极低的声音窃窃私语:“那就是嫂子啊,佛爷好眼光,长得真漂亮。”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来了?”玉渊问他的副官。
“就是带他们来认识认识嫂子,省得以后喊错了人。”张副官笑嘻嘻地对玉渊说。
玉渊略带责备地瞪他一眼,然后对一大批士兵说:“好了,看都看过了。大家快回去吧。”
“欸。。。。。。”底下一片失望的唏嘘声。
玉渊回头望了眼华蓉,见她正低头认真摆弄着灯笼,压低了声音对底下人说:“你们嫂子脸皮薄,爱清静。”
底下又是一片起哄声,在张副官的指导下又原路返回。
人群看也没什么大事,也渐渐就散了。
“蓉儿。。。。。。”玉渊有些尴尬和歉意地喊她。毕竟是自己的人把这里闹得喧哗。
“谁是他们嫂子啊?”她头也没抬地说。
一点也没有被听到悄悄话的尴尬,他有些得意地搂着她的肩:“当然是你了。不然谁能让我这么茶不思饭不想地天天来缠着她啊?!”
她一向冷清的脸微红,推着他娇声说:“就知道和我贫嘴,没点正经样子。”
“谁说的,我在部下眼里可是铁血佛爷。”华蓉推不开他的铁臂,他有些得意地又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时光荏苒,玉渊又陆陆续续地外出打了几仗,皆是全胜。
一得空他就到华蓉的灯笼店偷得浮生半日闲。
玉渊也看过那盏不卖的花灯,问那灯上是谁?
华蓉摇摇头,说是不知道,是曾经她梦到的一个男人。
听她说是这般,玉渊毫不掩饰对这幅画的嫉妒,他软磨硬泡要华蓉把这画卖给他,纠缠了半天直到华蓉有些薄怒地要请他出去才消停。
说了很久的好话华蓉对他的脸色才好些,悠悠说了句:“你是小孩子吗?”
战争好像从来也没有停过。
玉渊带着一身白纱布裹着来到她店里时,华蓉手里的琉璃盏落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她却好像没有听到,脸色发白地看着他。
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说:“没事啦,医生说过段时间就可以拆线了。”他笑着安慰她。
华蓉却一副要哭的表情。
无论玉渊怎么安慰她逗她,她都没有笑。
她在思索着,手中正在做的灯笼也停了下来。
终于,她深呼一口气,说:“玉渊,也许我不适合你。我想要平静的生活,你给不了。”
他僵了许久,终于自嘲地笑。
“我知道,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他落寞离去的背影拉得很长。
和那幅画中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
她回过身不去看他的背影,将一直摆在店中不卖的花灯扔进了储藏室。
她很小的时候梦见那个背影,一次又一次,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正脸。
当她第一次见到玉渊的时候,她就想,梦中的那个人无论是谁都不重要了。
现在她的梦里又出现了一个身影,穿着服帖板正的军服。
然后,那个身影回过头来朝她笑着。
那样的伤势第二天他就又去了战场。
前方的战事紧张,第九军团奋力反抗,损失惨重。华蓉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看报纸上牺牲的人名。没有他。
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有了买报纸的习惯。
她一闲下来,不再想着这个灯用什么样的花式,那个灯应当雕琢成什么样子好看。满脑子想着,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身旁对了一摞的报纸。
原来她的城池早就沦陷。
这场战争耗时一年。
胜利。当她从报纸上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忍了整整一年的眼泪终于落下。
凯旋之日。
华蓉穿着素雅的淡青色旗袍等在他的府邸。
然后对他说。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