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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尽,连带着小腹的疼痛也愈加厉害了起来。陆佳宁拖着虚浮的步子慢吞吞往卧室走,沈小艺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不到五秒钟就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刚回来?”说完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陆佳宁,“又是生理痛?”
陆佳宁稍稍点点头作为回应。
“唉,”她叹出一口气,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我先扶你回房吧。”
照顾陆佳宁躺下,又去厨房端了杯热水过来,这才在床边坐下看了看陆佳宁的状况。
“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佳宁只小副度地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死紧。
“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吧,光吃止痛药也不是个办法呀!”
这句话在两人合租的两年时间里,沈小艺说了不下100遍,陆佳宁照旧一副“你放宽心”的表情敷衍过去。
沈小艺无法,暗暗叹了口气,还是小心地将陆佳宁扶坐起来,喂她吃下一片止痛药,又看着她喝完了一大杯热水,这才离开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休息。
陆佳宁疲累至极,偏偏神志清醒。睁着眼睛面对着铺天盖地的黑暗,心底慢慢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这股情绪来势汹涌,直逼眼眶,她以为自己要哭了,眨眨眼,里面却一片干涩。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徐翔的样子来——变黑变粗糙的皮肤,愈加凌厉的脸部线条,平静的眼神,轻易不上扬的嘴角······总觉得这几年自己变了太多,却不想故人来访,对比之下,才发现原来自己离原点只前进了一小块距离而已。起码她还是她自己,徐翔却变得再没有以前的丁点模样。
这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能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变得无所适从、不知所措,一丁点旧日的影子都寻不到?
第二天一早起床,陆佳宁的脸色还是差得离谱,不过好歹小腹不似昨晚那么难受了。想起沈小艺对自己的照顾,便在洗漱完毕之后跑去小区门口给她买了份简单的早餐,接着便重整精神踏上了上班的路。
还有四天就是11月25号,官方消息称费南归国上任的的日子。陆佳宁有理由相信其实现在费南应该已经在国内了。说不定现在就在A城,时隔多年,重又和她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
从接到采访任务到现在,陆佳宁一共去过盛唐五次,难保这五次之中就有费南在公司的哪怕一次的机会。
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分别六年之后,重又拉近到让她心慌的范围。
今天蒋娜又召开了一个短会,一众同仁都看出全程黑着脸的女王今日心情不佳,于是个个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次的会议内容完全不关陆佳宁的事,她乐得一个人躲在最角落的位置做鸵鸟,只是会议行将结束的时候,蒋娜冷不丁地突然就点了她的名,立时把她吓得够呛——会议内容她可是完全没听啊!
“小陆,费南的专访进展怎么样了?”
还好是问这个,陆佳宁心下稍稍放松。
“还在跟进······”
“这都多少天了,你怎么还是给我这个答案,你究竟是干什么吃的!”骤然严厉的声音像鸣鼓一样,敲响在会议室里每个人的耳边,效果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而陆佳宁显然就是那个无比倒霉悲催的炮灰。
她不敢再辩解,只得低下头作无能状,忍受女王大人把火全部发出来。末了,还不忘在心里为自己点根蜡烛,用以照亮越来越想把女王大人灭绝的不可取的黑暗的心。
“我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工作态度,今天下午下班之前,必须交出你的工作成果,听到了没!”
“我知道了。”陆佳宁赶紧应下。
等蒋娜终于走出众人的安全距离,陆佳宁听到在场的同仁们默契地将心肝脾肺肾放回原位的一声轻叹。走过来,任重而道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便随大家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陆佳宁立时感觉本来就难受的小腹似乎更疼了。
该做的工作总要去做,上级下达的一级任务总要拼了老命去完成。陆佳宁知道,虽然这个任务是蒋娜在气头上说出的,但她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所以结论就是,今天下班之前,跟进了两周的采访必须要有一个实质性的进展了。
她拿起座机听筒,熟练地输入盛唐公司的热线电话,一声等待音过后,那边响起陆佳宁现在无比熟悉的一个甜美的声音——
“您好,盛唐国际。”
“你好,我是丽影杂志社的编辑,陆佳宁。”
“哦,陆小姐,您今天······”
“是的,还是关于采访的事宜,不知道费南总监······”
“总监目前还没有正式来过公司,不过今天他的秘书来办公室了,我帮您转接一下吧。”
这真是今天最大的惊喜了,在连续吃了两个星期的瘪之后,陆佳宁终于等来了一个不一样的回答!
“那就麻烦你赶紧帮我转接了吧!”她忙不迭地应着。
“好的,您稍等。”
陆佳宁没等多长时间,话筒那边就换了一副清亮的男性嗓音。
“你好?”微微上扬的尾音透出丝丝教养过的礼貌,不急不缓,听在耳里格外地舒服。
“你好,请问您是费南费总监的秘书吗?”
那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请问您是哪位?”
陆佳宁赶紧自报家门。
谁知那边却突然没了声音。
“喂,先生?”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哦,不好意思,刚刚手边有点工作。”顿一下,又问,“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陆佳宁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陆佳宁,丽影杂志社的编辑,我们之前和费总监预约过采访的。”
“费总现在不在公司,这样吧,我帮你问问他好了。”
“哦······不知道能不能由我们这边直接和费总交涉一下?”陆佳宁承认自己在这一点上假公济私了一次。
“这个恐怕有点困难,”对方毫不留情地斩断了陆佳宁那一丝微弱的念想,“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好吗?”他的声音本就柔和,最后那句“好吗”音调轻快,语音上扬,在陆佳宁听来,竟仿似有些诱哄的味道在里面,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愣神了一下。
“哦,这样也好,那就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之后,陆佳宁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现在她的腐女进化程度,原来已经到了花痴声音的地步。
季航左手还扣在已经挂断的电话上,右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望向远处的眼睛里沾染上一丝迷蒙。
陆佳宁?
他慢慢回忆起高中时代那个总是留着斜刘海,扎着马尾辫的女生。
此陆佳宁,会是彼陆佳宁吗?
手机蓦地震动起来,他看一眼来电,是费南。
“有事?”声音懒懒的。多年的兄弟了,连客套都不必。
“你在公司?”
“不然呢?您少爷身子多金贵啊,可不能轻易现身!”
费南不理他的调侃,继续自己的主题,“我现在正在去高尔夫球场的路上,赶紧过来吧。”
“你这是去约会美人,我去当电灯泡啊!”
“叫你过来就赶紧过来,磨磨唧唧的干吗呢你!”
季航失笑,“费南啊费南,这么多年下来,我算是看透你了,你说你除了吃喝玩乐泡美妞之外你还会干吗?”
“行,你不来是吧?我可是特地给你挑的地儿,这儿的美女可全都是你好的那口儿!”
季航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出口干脆,“等着,马上到!”
季航其人,只讲究一个原则,那就是不管什么事,只有当面谈才具意义。
陆佳宁瘫坐在座椅里守着一大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费力修改着已经修正过无数遍的采访稿。看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大家陆陆续续都去餐厅吃饭去了,奈何她被生理痛折磨得只剩半条命,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关切地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有气无力地摇摇脑袋,示意不用费心。
“你脸色很差啊,要不要紧啊?”
“没事。”她勉力笑笑,以证实自己确实还能撑得住。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用不着,多喝点儿热水就好了。”
“那你不准备吃饭了?”
“没胃口啊。”
“要不要我帮你带点儿开胃的菜过来?”
“不用了,我真没事儿,你快去吃吧。”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陆佳宁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冲在门口徘徊着的笑了笑,于是便叹着气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手机震动,是来自沈小艺的一条短信——
“肚子还疼吗?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医院看一下。”
陆佳宁盯着手机有半刻的失神,脑袋竟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徐翔。
记得大一下学期临近期末考试的某一天,她曾在半夜突发急性阑尾炎,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江晓是个急性子,还没搞清楚事态,就当机立断地给徐翔打了电话。当时已经是半夜2点多,徐翔被江晓绘声绘色的描述彻底吓醒,两栋宿舍楼之间相当可观的距离,他罔顾自己堪称厉害的起床气,用了不到五分钟就飞奔到了陆佳宁的宿舍楼下。
江晓是在打完电话,回头看到陆佳宁略带怨念的痛苦眼神时才恍然大悟般地道:“我是不是应该先打120?!”
陆佳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的事了,病床边只有徐翔一个人在守着,看到她睁开眼睛,这才如释重负般地深深吐出一口气。
“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佳宁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虚弱,只剩下摇摇脑袋的力气。
“你是突发急性阑尾炎,现在先打着点滴,观察一下情况,最好是做手术把阑尾切除。”
陆佳宁没力气表达她惊讶加悲伤的心情,万千言语只化作几声蚊子呐喊级别的哼哼,徐翔冲她无奈地笑笑。陆佳宁看懂了他的笑容——他对她那两声“哼哼”只有四个字的评价——形同虚设。
于是她便报复性十足地装死了过去——就是不理他!
等到终于有了些力气,陆佳宁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徐翔是大三学生啊,他们考试要比大一学生考得早啊!
“徐翔。”甫一开口,陆佳宁就觉得自己好像有当琼瑶剧女主角的潜质。
“嗯?”他正专心致志地给一个大大的红红的苹果削皮,连头都没抬。
“你什么时候考试啊?”
“考试?”他貌似也吃惊了一下,停下握刀的手,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好像是从今天开始。”说完便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陆佳宁觉得此刻淡定如斯的徐翔简直就是个怪物!
“你问江晓啊。”徐翔笑笑。
好吧,陆佳宁决定换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她扭头望望专心致志、认认真真“作业”的徐翔,大大的苹果在他手里已经去掉大部分的果皮,露出鲜嫩水润的果肉。
可是她早已经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徐翔,你削苹果干吗呀?”
“吃啊,还用问么。你是肚子有毛病,怎么连带着脑子也不好使了?”
“可是你觉得我现在能吃得进去吗?”陆佳宁心伤。
“我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徐翔将最后一片果皮削掉,放下水果刀,郑重地看着她,“但由于我过于专注在这项工作上,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回不了头了,索性就削完,然后自己吃。”话音刚落,果肉便骤然被啃去一大块。
陆佳宁觉得自己如果还有力气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只能泪奔了。
······
回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哪怕只是在脑海中临摹当时的剧情,陆佳宁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现在是温暖的。
当时不管发生什么事,总会有一个他陪在身边,开心的时候陪你笑,难过的时候给你肩膀,生病恐惧的时候,会用自己最擅长的冷幽默来逗你开心,转移你的注意力。
那么那么好的一个徐翔,她当初怎么就忍心那样伤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