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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结束，陆佳宁老老实实地开始上班生活，江晓还是住在她这里，完全没有回B市的想法。陆佳宁心里不禁有些担忧，看来这次她和李浩然的矛盾确实不小。可究竟是因为什么，江晓却闭口不言，陆佳宁故而根本无从得知。
杂志社近来忙着筹备春节特刊，陆佳宁与同组的同事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主要负责策划选题，以及相关栏目的撰写及人物拍摄工作。今年杂志社新增加了一项“线上明星送祝福”的活动，具体操作主要由新媒体部门来规划完成。内容不过是预约明星进行简短的新春祝福拍摄，然后制作成一段小视频放在杂志网站的首页上，用以增加点击量和提升杂志影响力。陆佳宁对这个活动持模棱两可的态度，总觉得他们明明是做平面阅读的杂志，如今反倒弄得越来越四不像了。
平时勇于活跃在丽影的各个部门，经常给陆佳宁他们带来一些别组的最新消息，这次也不例外，他刚刚从新媒体那边过来，手里竟拿到了这一次活动需要参与的艺人名单。
陆佳宁大略扫过一眼，人数并不多，大都是曾给丽影拍过封面，或是做过专访的明星，其中就包括前一阵Joe采访过的陈曼希。陆佳宁的眼睛盯着“陈曼希”那三个字好一会儿，在旁边喊她，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想不想去看明星？”用一双夹杂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揶揄地看着她，“很多帅哥哥在哦！”
陆佳宁白他一眼，“自己想看美女就大大方方地去，别拉我当挡箭牌。”
“你说这话可就不够意思了啊，”嘴硬，“我可是为你好！你说咱也算是走在时尚尖端的人了，整天接触这些俊男美女，哪能白白浪费资源？别说我不帮你，到时候你要是看上哪个了，哥哥立刻就帮你牵线，保证让你分分钟抱得美男归！”想想，又补充一句，“美女也不是不可以的。”
陆佳宁毫不犹豫地赏他一颗爆栗。
手机震动，进来一条短信，陆佳宁打开看，是江晓发来的——
“徐翔约我见面，在离你们单位不远的逸缘咖啡厅。”
陆佳宁愣怔几秒，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徐翔见江晓干吗？难不成李浩然追到A城来了？还有，江晓发这条短信过来又是什么意思？暗示她赶紧过去救急？可不等她完全意会过来，Joe就走到她和面前，通知他们行将开会的消息。陆佳宁无法，只得如实发个短信告知——
“我现在马上要开会，过不去了，你自己先小心对付着，一得空我就火速赶过去救你啊！”
江晓低头将短信读完，蓦然有些想笑。陆佳宁果然是猪脑子，什么救不救的，徐翔还能杀了她不成？不过好笑之余却又觉窝心。爱情纵然让她心碎，好在友情让她收获了另一个堪称完整的世界。她收好手机，端起精致的咖啡杯轻抿一小口，静静地抬头看着对面这个似乎已经完全变为陌生人的徐翔。
“咱俩好久不见了。”江晓先开口，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面上却不见半分缅怀过往的神色。
“嗯，确实很久不见。”徐翔老老实实地应她。
“突然接到你的电话，我还真是吓了老大一跳。怎么说你也是个明星了吧，哪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给人去电话呢，万一我把你手机号码放到网上怎么办？”
徐翔微不可查地皱皱眉，不明白江晓现在对他夹枪带棒的刻意挑衅是为哪般。
江晓见他不说话，嗤笑一声，似笑非笑地幽幽开口，“是李浩然让你过来当说客的？”
徐翔不否认，坦坦荡荡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但我劝你一句，冷处理不是办法，你至少应该先见他一面。”
江晓冷笑一声，“李浩然都跟你说了？”
徐翔摇摇头，解释：“他只让我来劝劝你。”
江晓不屑，“我就知道，他那个人，把自尊看得比命都重，怎么可能跟你说实话。”
徐翔叹一口气，他是真没兴趣管他俩这档子事儿。从大学时候开始，李浩然每次和江晓闹矛盾，都少不了他和陆佳宁两边折腾，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风水又莫名其妙地转回来了。
“总之你去见他一面吧，”徐翔词穷，“至少看看他现在那个样子。”
“见了之后呢？赏他一巴掌？”江晓的眼神蓦然锐利起来，“我没你那么大手劲儿，估计打不疼。”
徐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江晓的脸。
江晓却反而笑了出来，毫不示弱地回视过去，“徐翔，自从我知道你回国之后，老早就想跟你见一面了。我总想着得当面问问你，当年你是怎么狠得下心打那一巴掌的？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佳宁么，打的时候怎么不说爱了？打完之后连个屁都不放，说走就走了，你做得可真够绝的啊！”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徐翔冷言冷语地堵回去，“你还是先想想李浩然吧，他找你都快找疯了。”
江晓并不买账，她说的都是憋在心里太久太久的大实话。如果当年徐翔没有立刻离开，她绝对能提着刀杀到他家里去！是非对错暂且不论，单是冲陆佳宁两个星期都没消肿的脸，就足以让她脑中所有的理智燃烧殆尽。
“你后来就没想过她吗？没想想就她那个小身板能抵得住你那一巴掌么？！我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被一巴掌打出脑震荡的！”
徐翔心里蓦地“咯噔”一下，像是被重锤猛然凿出一个大洞，紧接着冬日寒冷的风便一股脑地灌了进来，在他的四肢百骸肆意流窜，霎那便冷了全身。
脑震荡？他······竟打得那么狠？
徐翔一瞬间怔忪的表情没有逃过江晓的眼睛，她心里突然就有些难受。好好的一段感情，好好的一双人，最后竟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故事早已结束，可伤痛却还在继续。
就像现在的她自己，明明知道不可能原谅李浩然了，明明对自己说要重新抬起头颅面对新生活了，却颓然发现，感情哪是说放下就能立刻放得下的？现在伤心绝望，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还是会伤心绝望的啊。
“徐翔，”江晓的气势徒然消了大半，想起李浩然，语气便不自觉地沾染上一丝悲凉，“你也经受过背叛，你知道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不能容忍你们之间的感情有一丝一毫的不纯洁。李浩然没跟你说实话，我不奇怪，哪怕到现在，我也不想在你面前说他一句不好。所以请你换位思考一下，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了。你每说一遍他的名字，就等于是在我的伤口上多撒一次盐。”
徐翔久久不语，看着江晓的眼神有些难言的复杂。他始终不知道她和李浩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有当年他和陆佳宁之间的背叛来得严重，但此刻他却也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他的心神早在江晓控诉陆佳宁被他打出脑震荡之后，就已经完全乱了。他沉默着不说话，表情看似平静，脑袋里却糊成一锅粥。他理不出个头绪，只感觉心里一阵紧似一阵地悲戚难当，那感觉就像他独自一人站在寸草不生的空旷荒原上，冬日凛冽的寒风以雷霆之势陆续不断地吹打在他的身上，冷得让他止不住地颤抖，止不住地害怕。
两人都无力再开口说话，默契地任沉默流淌。冬季日照时间短，仅过了一会儿，刚刚还夕照弥漫的金黄天际已快速染上一层青绿，徐翔抬起头望向窗外，蓦然发觉竟已快天黑了。
他刚想出声提醒对面失神的江晓，江晓的手机却突然急急地震动起来。他闭上口，沉默着继续等待。
江晓拿起电话，复又抬头看他一眼，“佳宁打来的，估计是要下班了。”
徐翔心下竟有些忐忑起来。
“喂，佳宁。”
“······”
“我还在这里，你下班了？”
“······”
“······要不你就过来吧，正好咱俩一块儿回去。”
“······”
“你来就是了，我等着你。”
“······”
电话挂断，江晓看一眼无意识地盯着她手机的徐翔，心下既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佳宁一会儿过来，我要在这儿等她，你现在先走还是怎么着？”
徐翔难以回答。不想走，又想不出继续待下去的理由，更不知道等陆佳宁来了以后要说些什么。可是就这样走了，心里又莫名地有些留恋。
江晓耐心地等着徐翔的回答，见他又是半天没动静，不禁有些郁闷，徐翔当年敲锣打鼓追求陆佳宁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闷骚。
“徐翔，”江晓声音郑重地叫他，“你回国之后和佳宁见了几次面了？”
“不多。”
“那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你现在对佳宁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你对她还有感情吗？”
徐翔深深吐出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眼睛里蓦地浸染上一层暗夜深邃的颜色。他没回答，却也没否认。
江晓心下了然，心里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徐翔独自在外打拼四年，身处那样一个声色犬马的世界仍能捱得住寂寞，抵得了诱惑，如今回国，竟还愿意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昔日给过他那样大伤害的恋人，这已经说明一切了不是么？只是这样浓重的深情，之于陆佳宁，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们之间那些沉痛的过往，已经揭开的，他真的能全盘接受吗？而那些被刻意隐埋的，他又有多少勇气与信念坦然面对？况且现在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问题，陆佳宁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欢徐翔多一点，还是那个暗恋多年的初恋多一些。江晓想起前段时间跟陆佳宁通电话时，她对自己洗脑的那些话语。陆佳宁以为自己很清楚这两份感情孰轻孰重，可在她看来却并不尽然。要是有一天陆佳宁亲口对徐翔说起那套理论，估计又会是一轮新的暴风雨。
可再转念一想，陆佳宁即使再糊涂，再让徐翔伤心失望，徐翔却还是始终如一地跟在她的身后，哪怕中间他被她气跑，可兜兜转转，他还是回来了。不管这回结局如何，单凭这一点，陆佳宁已经比自己幸运太多太多。而自己呢？江晓在心里苦笑。她自己也是无怨无悔地追随着心中挚爱，六年光阴荏苒而过，即使在面对来自家庭的压力时，她也从未想过放弃。即便没有刻意说过，她的心中却早已刻上了一个叫“李浩然”的名字，此生不渝，不离不弃。可现在，这一切竟都成了笑话一般讽刺至极的存在。
“徐翔，”江晓沉着声音开口，声音里却难掩落寞，“你要是还喜欢佳宁，就别想那么多，遵从自己的心最好不过了，能省很多麻烦。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佳宁不欠你的，她欠你的那些早就还完了。”
徐翔不懂她的意有所指，此刻只考虑着告诉她另外一件事。
“江晓，”他低低地开口，“其实李浩然现在就在A城，他前天从B市过来，现在住在我那边。”
江晓震惊，却很快又平静下来。她很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心境的变化，暗暗告诉自己这样的转变是对的，默默鼓励自己尽量心平气和地跟徐翔谈起这个名字，谈起这个人。
“他知道你就住在佳宁那里，但一直不敢来见你，所以委托我过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问，你自己心里把握好就行。要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就干干脆脆地分手，要是觉得分不开，就不要去计较，彻底忘掉那些矛盾，好好在一起。”
江晓怔忪，过去？怎么过去？那么大一个坎，那可是能刻在心上一辈子的印记，如何能过得去？！可是分开······分得开吗？自己真的舍得吗？李浩然不是别人，那可是自己发誓此生要携手白头的人啊！她深深地吐出一口闷在胸口的气，眼睛直直地望向店里明晃晃的水晶灯，眸子里竟刹那间蕴出几许晶莹。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视线，怔怔地面对徐翔，带着一丝疑惑问他：“我很想知道，如果现在让你立刻马上跟佳宁重新在一起，你能做到吗？你能迈得过去心里那道坎吗？”
徐翔无言，过了会儿才慢慢开口回答：“起码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有时候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关键是自己要想清楚，不要以后后悔。”
“那如果佳宁出轨了呢？”
徐翔沉默。
江晓突然意识到什么，无意识地自言自语：“我忘了，你和佳宁之所以分手不就是因为她出轨么。”复又抬头，愣愣地盯着他问：“那如果是身体出轨呢？你也能原谅？”
徐翔心里一沉，他不想做这个假设，再说也没必要。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江晓这一次之所以闹这么大，似乎应该是因为李浩然，出轨了。
江晓没有等到徐翔的回答，因为陆佳宁刚好赶在这个时候，风风火火地闯入了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