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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手中一个大小如鹅蛋的椭圆形之物递过来,我上前拿起仔细端详,这是用陶土烧制的一种吹奏乐器,有六孔。
我问:“这上面为什么有六个孔呢?”
他说:“六孔埙音域宽广,音色低沉浑厚、空灵柔美,发音灵敏,高音好吹。”
他又柔声道:“你若喜欢,拿去便可。”
我说:“那怎么好意思呢,无功不受禄。”
他淡淡道:“用你发间的珍珠换取可好?”
我取下头上的那颗珍珠,脸上飞来云霞一片,心中小鹿乱撞一般,戏文上面一般唱到这里,就是才子和佳人互相定情的时候。
我出生富贵,父亲娇宠,虽然母亲早逝,但是也在姑母的宠溺下幸福长大,我知自己个性蛮横无理,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是那天反而做出一副自己以前一直瞧不起的娇滴滴的女儿态来。
因为眼前的他不仅有着温柔缱绻的语调,也有着神清气朗的面貌,全身仿佛更有一份纯净而洗练的美。
我将头上的珍珠珠花递给他,羞涩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非常遥远深幽,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抵达到任何人都无法窥见的深夜,他说:“这个你现在不必知道,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忽然感到头昏昏沉沉的,眼前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一直在晃动,一会儿变成了两个,两个又重叠一个,眼皮沉重,无尽的困意袭来,眼一黑,一头倒在地上。
那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昏迷过去,就在芦苇荡的深处,我看到有一个模糊的背影,银紫色外袍从肩膀披垂下来,他接过白衣人手中的那颗珍珠,望了一眼地上的我,对身后的古巫侍卫冷冷道:“把这颗珍珠送到冰狄的殷离欢手中,还有这卷帛书。”
那帛书上写着一行苍冷的字:明珠换明珠幽州城外芦苇荡。
“是!”侍卫如同潮水般迅速而有条不紊的退进这芦苇荡中。
那人说:“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进展还要顺利。”
他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灵均王姬心思单纯,才被这乐音控制吸引过来。”
那人说:“涂山不必自责,以其人之至还治其人之身,冰狄卑鄙奸诈,也休怪我们冷酷无情了。”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那天那个吹埙的白衣人就是我爹爹抓走的那只小狐狸的哥哥,他用埙声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救他的妹妹,和我爹爹互换人质,可是听过他的陨声之后,又见过美人雅士抚琴弄乐,可到底都是小家子气,哪里能比得上他的神韵的万分之一,我心中没有怪他一丝一毫,反而非常羡慕他的妹妹,那只在梅林中遇到的胖狐狸。
我站在那里静静的听她讲述着心事,侧头看着她,她凝望着远方,有的是流光溢彩的梦幻,没有的是彻骨悲凉的现实,依稀悲伤的氛围,良久,才开口劝慰:“仙尊有他的修行路,当一切尘埃落定,往日的喧嚣归于平静,我们会真正懂得放弃是另一种坚持,放弃也是一种收获,你错失了夏花绚烂,必将会走进秋叶静羌。”
她双眸突然由灰暗变神彩奕奕起来,眼波流动间顾盼生辉:“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心中装满妹妹安危,又有心怀天下的悲悯,眼角隐藏的温柔和宽怀仁厚。可是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我只要远远的再看上一眼,便此生余愿已足,只是我爹爹将我看管的很紧,我不能去古巫找他去。”
风吹散了她的发,皮肤白皙细腻,火红的红唇衬托得更加地美艳,夕阳从她背后晒过来,她眼神迷离:“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因为他站在我的面前,心中就油然而生的那种距离感。”
“公主年纪还小,您只是把这仰慕之情当□□情了。”
她眼波流转,微扬起下颚,淡笑道:“那种感觉是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但是又想不清楚。”
她说完这些话后,看着我,眼眸含笑,嘴角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谢谢仙童听我唠叨这么多话,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这些女儿家的心事,让仙童见笑,现在心里已经不那么堵的那么难受,我会努力让自己自省、自愈,自己给自己疗伤。”
她最后说出的这番话来,仿佛一夜之间那个娇蛮任性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让我放下心来,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见灵均还在那里出神,心想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如果她还不明白,那我也没有办法,现在该走了,时间耽误越久,就越有被人识破身份的可能,再脱身可就难了。
便向她笑道:“仙尊吩咐的话我已经传到了,现在需要回去向仙尊复命,告辞,王姬留步。”
她嘴角上扬,带着贵族少女的天生疏离和客气,微笑道:“仙童慢走,恕不远送。”
说是不送,还是送了一段路程。
只是我刚刚出了这芦苇荡,就傻眼了,不知道身在何处,四周杳无人烟,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不知道古巫的大概方向在哪里?
正在暗暗着急,只见十丈远外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而立,气宇华贵超拔,这不是寻香和他的侍卫吗?
一溜小跑过去,问道:“你们事情办完了吗?”
寻香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瞧我,他的气质偏邪魅,亦正亦邪,我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一双眼睛瞟人的时候似笑非笑,似无情却有情,我被他看的发毛,心中不悦。
寻香又围着我转了一个圈,仔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语出惊人:“小狐狸,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啊,他什么时候认出来我的?冷冷的风吹了过来,当场石化那里。
“你今天前脚踏进君临城时候我就知道了,傻乎乎的抓个人就问殷王府在哪里,如果我的探子还不把这个消息传给我,养他们和养饭桶有什么区别?”
似乎是明白我心中所想,寻香眉毛一挑,冷笑道:“别以为你换个男装,我就认不出来你了。”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拆穿我?”我实在想不明白。
“我不想打草惊蛇,想看看你的真是目的是什么,那么早的拆穿实在没有意思,不过现在拆穿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容颜的变化,唯独你的智力,还是保持了第一次见到的“清澈干净”。”
看到眼前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他骨子里的清冷不是对你笑笑就能的抹去的,带着一种疏离骄傲,何况他言语似乎带着讽刺,我只能说我很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深深出了一口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用从容淡定的语调说道:“既然如此,我现在落在你的手上,反正我也打不过你,跑也跑不过你,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他想了想说:“你们刚才谈话的内容我都听着呢,你确实是出自好意,真心在劝慰灵均,我就当做今天没有见过你。”
正要开口说那我走了,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你是梅林那只小狐狸,九歌的妹妹?”
霎时,身体一僵,猛的扭过了头……
不远处,芦花水畔边,灵均正俏生生立在那里,脸色苍白,她并没有走远,她内心深处似乎有熊熊大火在燃烧不止,神情渐渐的由惊转怒,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刚才那些话确实是涂山让传来的吗?
尴尬的咳嗽一下,心想这下完了。
感觉自己被欺骗,双目瞪圆,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都未能说出,最后干脆一甩袖子,脸色惨白愤然离去。
我上前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圆这个谎言。我一说谎话就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左顾右盼的咽了咽口水,心虚道:“是......是的,是哥哥让我.......”
她甚是聪慧,一眼瞧出我在说谎,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下,冷哼一声,甩过头去,伤心欲绝:“我本来也是不相信的,他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怜悯我,同情我。”
我无话可说,一言不发的望着她的眼泪,怔怔不语。
她忽而怒道:“我这就向爹爹说去,上次他们利用我把你救走,这一直是爹爹的奇耻大辱,这次你再也逃不出去了,我让爹爹把你关一辈子。”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心中暗暗叫苦,又一把住她慌忙道:“我这次来本意是劝王姬.......
她用力推开我怒道:“你不用解释了!”我已经怕的全身无力,只是傻傻的看着,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道等会究竟有什么事情等着我,暗地里双手合十向寻香发出求救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