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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里,江修平也不好再说什么,少见的叹了口气之后问展言安:“怎么,你是现在继续装睡还是?”
“我估计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展言安伸了伸懒腰,“过来之前有人给我发了条短信,说东城那里出乱子了,白银肯定是要过去的,我过几个小时以后给他打电话回去就是了。”
展言安走了之后,病房里变得更加空旷,医院里的灯光向来是冷的,让人感觉一路冷到心里一样,从骨子里都透出了寒意。
可是江修平却笑眯眯地望向门口,好像等着什么人一样,果然,病房里沉寂了没多久,门就再次被轻轻地推开,来人穿着一身白大褂,口罩吊在耳朵上,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手里拿着注射器和一本用来查房似的记录。
看见江修平醒着,多少愣了一下。
“大夫。”江修平收敛了猥琐的笑容,很礼貌地对他点头示意,随后目光飘到床头,上面放着的表发出萤光来,显示此时时间已经过了半夜一点钟,可是病人却丝毫没觉得意外,好像医生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病房,是再正常不过的,“来查房?”
白大褂温和地笑了笑:“你病得很重,应该早点休息,而且最好不要拿掉呼吸机——本来办好了陪床手续的人呢?上厕所了?”
“哦,我嫌他们烦,给弄走了,明天中午之前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们了。”江修平若无其事地说,“您坐。”
白大褂眼睛里似乎闪动着某种兴味十足的光,他小心地在旁边坐下来,打量着眼前这个面有菜色的憔悴男子那异常笃定的神色:“那下午送你来医院的人呢?这么重的病人,怎么能没人看护呢?”
江修平想了想,拖着长音,似乎意有所指地说:“你说我的房东吧?可能是因为他的疏忽导致我心脏病发作,有点无颜见我。再说我都黄土快埋过头顶的人了,看护不看护,也没什么不一样,您说是不是?”
“病人不应该这么悲观。”白大褂轻声说,他的声音极柔和,口气像是哄着个婴儿。
江修平耸耸肩:“你没看见我那老客户的大便脸么,下午给我看病的那个老大夫估计已经让她回家准备后事了,我盼着她明天能找个好点的寿衣店,给我糊个波涛汹涌的媳妇烧到那边去——说到这个,大夫,是不是那老大夫不中用了,所以我主治医生换人了?”
白大褂看着江修平,仔细研究着这半个同行脸上半带调侃的狡猾表情,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怪不得,怪不得……”他说,“怪不得小公主和你交情那么好,江修平,以前居然没人发现你是个人才。”
江修平客气地点点头:“真的,其实很多人才都是被二五眼埋没的,大概因为我不如展言安那小姑娘长得好看?”他面带惆怅,长叹了口气,“世间以貌取人者凭多也——”
白大褂不笑了,困惑地看着江修平:“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好像什么事都没参与,却好像比每个人知道得都多?”
江修平一根手指头竖在嘴唇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要是你每天都有可能突然去见马克思,每天都可以是在人间的最后一天,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八卦,爱挖掘别人的心思和秘密。”
白大褂惋惜地说:“你的病,我很遗憾……”
“求你了,这句话我听得耳根快长茧子了。”
“但是你其实可以不用马上死,平安过了今天晚上,说不定你还会再活上几年……”
“太感谢您那张乌鸦嘴了,说真的,等死很痛苦的。”
“只有你一个人能让小公主想起那件事……”
“大夫,”江修平打断他,带着浅浅的微笑,指着他手里的注射器,“您不是来给我打针的么?那就别闲聊了,赶紧打了,大家都早点洗洗睡多好?”
白大褂深深地盯着他:“我更希望你可以选择记事本。”
江修平摇摇头:“我脑子很清楚。”
白大褂靠在椅背上,一字一顿地说:“脑子清楚的人不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作为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相信这一点,没有人比您了解得更清楚。”
江修平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又好像追忆着什么,半晌,他才轻轻地说:“展言安虽然混蛋,我们俩虽然每次见面都恨不得把对方损得后悔生出来,但是她还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大夫,您明白么?”
白大褂目光闪烁,江修平缓缓地伸出他枯瘦而筋骨分明的手臂:“您要是明白了,就别浪费时间了,替我告诉某人……”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是个笑话,“告诉某人,小公主可不傻,纸里包着的这把火,现在既然我已经想明白了,那用不了多久,小公主也会明白。”
言安,我一直觉得你为了保护什么,连自己都不相信,宁愿舍弃记忆这种事情做的很蠢,可是现在我突然名明白了,原来有的时候,就连自己也是不那么可信的——当你保护的这件事情或者说是这个人真的很重要的时候。
以后的事情,就看白银这个小朋友的表现了。
片刻,白大褂从病房里匆匆忙忙地走出来,拐角处猛地冒出两个人,一个带着黑框眼镜,是黑鹰,令一个浑身裹在雨衣里,看不见面容。
黑鹰少见的笑嘻嘻地说:“看来‘医生’也有吃弊的一天?”
白大褂挑挑眉:“那叫吃瘪。”他转过头去,看着雨衣男,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幸灾乐祸,“犹大兄……看来你隐蔽得也不怎么样么。”
成群的墓碑,冰冷的黑白照片,以及定格在上面的,永远虚假的笑容。暗下来的天空,最后一丝泯灭的天光被地平线吞噬,三两低声交谈的人群,偶尔一声压抑的啜泣,以及暮夏傍晚那混合着燥热和凉意的风。
等待着枯萎的花,一季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展言安恍恍惚惚地觉得睁不开眼睛,许多场景掠影一样地划过仿佛空成一片的大脑。
上一世她忽略过的嫉恨的眼神,三年前在她的枪口下额角冒血地忏悔着的憔悴中年人;漆黑的牢笼,带着野兽一样疯狂浓烈感情的男人;安静地躺在那个初秋,永远年轻的女孩子;还有一张面孔模糊的脸上,那蓝灰色的,温润无比的眼睛……
颜离墨,江修平,醉蛇,托尔,莫子扬……还有白霖汐。
她觉得倦怠极了,所有情绪都好像沉睡了,木然地隐在意识深处,呆呆地目睹着过往的一切。
身上很温暖,隐约感觉到露在外面的手被什么东西包裹着,然后轻柔的触感从前额一直流连到嘴唇——珍惜得几乎说得上虔诚,蹭过她的睫毛,落在眼皮上,似乎停顿了好一会,然后耳边传来一声意味复杂的叹息。
展言安终于迷茫地睁开眼睛,满眼是那白霖汐卧室里她已经十分熟悉的天花板,以及近在咫尺的一张平静、却悲伤的脸。
窗外正午的阳光大片大片地照进屋子,展言安忽然有一个感觉,好像生命里有什么东西永远的消失了一样。她张张嘴,发现自己的大脑依然是空白得有些迟钝,话到嘴边,却不知道问什么好。
这时候,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大概白霖汐身上的药被江修平换了,换成了这种要隔上一段时间才发作的药物。
白霖汐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后背靠着墙,头歪在肩膀上,半晌,才低低地说:“医院打来电话,昨天晚上,江医生走了……”
展言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霖汐,她现在肯定自己可能是被某种神经麻痹药物放倒了,要不然怎么全身的力气,都被用在维持睁着眼看着白霖汐的这个动作上呢?
江修平,江修平……
展言安依旧提不起一点力气,他想起来,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好像是江修平辅助治疗时候用的某种药物,不像蒙汗药那样,让人失去对肌肉的控制,而是整个人被深深的倦意笼罩着,没有任何想要动一动的意愿。
江修平死了,她呆呆地任这个念头在自己脑子里打了个回旋,忽然垂下眼睛笑起来,无声地,却很平静,然后轻轻地对白霖汐说:“什么时候了?”
“快中午了,是昨天夜里,你走了没多久……”
“哦。”展言安低低地应了一声,合上眼睛,慢慢地、声如一扯即断的游丝一样地说,“找个好的寿衣店,好师傅,叫他糊一个大胸女人,脸难看也没关系,给他烧过去……后事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白霖汐静静地听着,女孩子似乎是笑了,没有睁开眼睛:“前些日子我就给他的私人医生打过电话,这个人,知道自己一个秋后的蚂蚱没几天好活得了,还存心到我这来损人,真够不怎么样的。我给了地址,估计过几天,他的遗书什么的就该寄过来了……过几天……”她慢腾腾地说着,就像是一个叙述着年岁故事的老人,然后一行细细的泪水从那闭着的眼睛里滑出来,落在枕头上,展言安缓缓地把手臂抬到眼睛上,露出来的嘴角,却依然兀自含笑。
静默了一会,白霖汐忽然有些粗鲁地拉开她的手,俯下身,嘴唇不那么温柔地落在展言安的眼角,唇边……带着那么一份,言语表达不出的,沉默的伤痛。
有些话不能说出来,似乎只能通过这样的行动表现。
如果歉意和哀悼都不被需要,那么他该如何表达对这么一个称得上萍水相逢的人的祭奠?
展言安没有推开他,或许因为用不上力气,或许是因为那药物的作用下,让她更不用面对自己那些弯弯折折隐晦难解的心思,她甚至微微睁开眼,带着某种自己都看不分明的感情轻轻地回应着。
不知道江修平给她下的是哪种药,好像把那些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她、禁锢着她的过往都清除出了灵魂,思绪轻飘飘地浮着,没有地方着地,也没有再纠缠什么问题,只有这么一个用激烈的亲吻表达着种种浓烈感情的年轻人。
那一瞬间,展言安觉得自己蠢极了。
她不用想象,好像都能看见江修平在背后看着她的不屑眼神,然后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里喋喋不休地说:“展言安你这个智商无限趋近于零的废物,活着就是浪费人民财产,糟践社会主义粮食,污染公共水源,喘气就是侮辱地球氧气,生活的唯一目的就是制造让人不愉快的事件,留上大胡子跟恐怖分子没半毛钱的区别……除了纠缠那些破事,什么贡献都不做,一杠子横死你算了,世界上有多少没病的都因为你这种垃圾给折腾出有病来,多少心理医生都是你们这种变态造出来的副产品……”
她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在白霖汐的脖子上,把男人温热的体温拉向自己,沉浸在这样谁也无法占领掌控地位的、相互征服似的激烈的吻里,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不停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