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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隔些日子魏无忌便会来家里或铺子里找齐衡,要么就找人传了口信约去老薛那里喝酒,依旧遮了面容,身边倒是如从前般带着武士。慢慢地,齐衡知道他常带的武士中有一位就是击杀晋鄙的朱亥,此人倒是个开朗性格,相熟后有时也与齐雨相里等人比赛腕力取乐,完全不能想象他还亲手椎死过一国大将。
不过齐衡早就习惯这时代遍布游侠与刺客,何况自己身边还有相里华等曾经的墨者,深知这样的人一诺千金、有时更是以生命报答知己,所以对朱亥这样的人倒多了三分尊重,见面时也不顾朱亥推辞,总是称呼一声“朱兄”。
自从朱亥来赵,身边人又畏惧他天生神力,又多少对他曾久在闹市为屠有些不以为然,朱亥并不是个粗笨的人,心中也难免不豫。反倒齐衡带着一众家卫毫不在意这些的态度,让朱亥似乎放下心里的东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见了齐衡偶尔也大咧咧地称一声“衡弟”。
魏无忌将这些都看在眼中,嘴上常与齐衡玩笑幸好他无意仕途,不然恐怕比自己养的食客还要多,心里却不免更将其引为知己,只恨不能日日相见。
齐衡近来却有很多事要忙。小政已到了开蒙的年纪,顾虑兰芷不方便出面,齐衡便假托小政是自己远房亲戚的名义为他求师。邯郸虽然比不上临淄有稷下学宫,但还是聚集了各学派的文人学士,其中许多人虽也聚徒讲学,但几乎都拒绝了齐家上门授课的要求。
好在齐衡在平原君府相帮邹衍又与信陵君交好的事情渐渐传开,在士子圈有了三分薄面,又肯予以重金,终于渐渐有夫子同意来齐家为小政讲解些蒙书。齐衡想着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寻找好的学者,但眼下也算暂时放下一桩心事。
另一桩就是相里华的婚事。齐衡始终记得矩子托付众弟子时的嘱咐,从不曾约束墨卫的去留,待他们如齐雨等齐氏家卫一般无二,这些年也帮他们安家立业。如今小相里不知怎么,竟与邯郸冶铁世家卓氏的独生女两情相悦,卓姑娘完全是个男子性格,坚持说自己未来必是要承担家业,所以夫婿必是招赘进卓家。可相里华又是相里家单传,怎么肯答应改名换姓,这事儿旁人偏生劝不得,两个年轻人谁也不肯相让,齐衡和卓父也大为头痛。
姬芮提议说不如将相里华视若父亲的老矩子请来做主,齐衡忙不迭地答应,派了墨卫去送信。只是老人行踪不定,如今更不知隐居在哪国的山水之间,一时之间还寻不到。
这日,齐衡取过飞鸽传回来的帛书,展开看了一眼便丢在案上,对着姬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找到。你说墨家怎么那么多落脚的地方啊,还都这么神秘。”
姬芮知齐衡连日来为相里的婚事操心,安慰地拍拍他的头说:“别急,眼下只有楚国的还没回信,或许在那边也未可知。你且放宽心。”
齐衡趴在书案上点点头:“只好如此。”想起平日笑嘻嘻的小相里犯起轴的模样,愁得眉头都皱在一起,恨恨地说:“姬芮我跟你说,要是他错过卓家姑娘,以后他就得哭着过后半辈子。改姓就改姓嘛,姓氏又不当饭吃。”
姬芮侧耳听了听院子里的声音,笑着说:“他来了,你当面骂他就好。”
齐衡无力地晃晃手:“我不,这些日子他比小政还让我心力交瘁,我要等他阿父来了好好告一状。”
正说着,相里华走进正堂,冲姬芮点头打了个招呼,对齐衡说:“公子,信陵君来了。”又问:“公子怎么了,看着气色不好。”
姬芮哈哈笑道:“被你气的,直说要找你阿父狠狠告状。”
相里华立刻脸色一肃:“公子莫要生气,这事谁来了也不行,关乎男子尊严!”
齐衡苦着脸对姬芮说:“你惹他干嘛啊,你看看,又开始这番话,听得我都能背下来了。”又转头作揖:“相里公子、相里爷,求你了,别再说了。齐某唐突了,齐某多事,好不好?烦劳您先把门外的客人让进来,成吗?”
相里这才咽下还未出口的话,悻悻领命去了。
不多时,魏无忌带了朱亥进来,看见齐衡垂头丧气地趴在书案上,姬芮在旁边边喝茶边笑个不停,好奇地问:“你俩这是怎么了?”
姬芮把相里和卓家姑娘的事说了说,当然隐去了矩子身份,只说齐衡已经在找相里华隐居的父亲来想办法,但一时又找不到,所以愁眉苦脸的。
魏无忌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齐衡说:“你这家卫倒是个有趣的人,能让你吃瘪。”
旁边朱亥也嘿嘿笑了一通,又说作为朋友想当面问问相里,得了魏无忌许可便去了。
齐衡瞪了眼前笑眯眯的两个人一眼,实在说不出什么,只长长地叹了一声。
魏无忌便问:“用不用我让人去查查?相里的阿父大概什么形容?”
姬芮和齐衡心里一凛,虽知他是好意,但矩子身份敏感,很容易被人做文章,忙齐声说:“不必!”
魏无忌没想到他俩反应这么激烈,不解地左右打量他们几下,便敛下目光说:“那好吧。需要无忌的时候随时说便是了。”假装没看到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又转向齐衡问:“我来是同你商量,明日赵宫秋狝,君上邀我同行,想着你或许喜欢,便来问问。”
齐衡拿手指着自己,嘻嘻笑道:“骑马还行,我的箭术…不提也罢。”拱了拱手:“就不去给卫兄丢脸了。”
姬芮却见他连日气闷,想着让他散散心也好,说:“既然信陵君邀请,衡弟何不答应?本来也无须你射杀猎物获得君上注意,就当去郊外骑骑马也好。”
魏无忌也说:“姬大夫说得是,咱们并不同宫中队伍在一处,只自己作乐便是,不过出去几日,莫非你信不过我?”
齐衡见他们都这样说,再拒绝有些不好,便点了点头。魏无忌见他同意,喜出望外,忙说:“弓箭马匹狩服我都让他们备了,你就看着带些随身物品。护卫却不宜多带,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不过我会拨了朱亥护在你身边。还有什么其他要我准备的么?”
齐衡见他想得周到,忙回说没有。又约定了出发时间,魏无忌便说要去准备些别的,带了朱亥告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