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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止在白云处,候鸟迁徙着飞过天空,太阳迈着沉重的脚步,从东边走到西边。只把这梦睡醒,路边的小草儿已是穿起黄衣。
“不要慌张,不要慌张。他们认不出我。”齐鸿一遍遍的告诉着自己,香脂铺的老板只是看中他腰间的钱袋,他看的出来商人的势力,恨恨的转身喊道,“晦气!难得生的一张俊俏脸,穷酸!”。与他类似的还有很多人,往往看到他一身破旧,扭头之余,都是几声埋汰的闲言碎语。巡逻的士兵,扬着张恶脸,凶巴巴的强买强卖,“什么!你这玉佩还要钱!我看你就是那奸细!”齐鸿知道他们不会拔刀,果然等着对方点头哈腰后,心安理得的装进腰间的士兵们,笑着吆喝迈着大步走远了去。
秋天走在前面,很是镇定,他像是平常一样,甚至不时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起了一些小物件!齐鸿努力学起他来,走近一看,却是女人喜欢的小配件,泥捏的小人儿,有狼虫虎豹,也有鸟雀雁蝶,看上去惟妙惟肖,很是逼真。难怪秋天会停下来,毕竟他比自己小。齐鸿心想道。“可有牡丹花?”秋天随意的问着。
“这位客人,可是要哪个地方的牡丹呀?”老者见得有生意可做,忙是张开一双喜气的眼睛,开口问道。
秋天很是挑剔,晃悠着脑袋不断摇头,尽管老者拿出了很多牡丹来。“牡丹,当然是洛阳的最好看,只是我却要这天上的牡丹!”
“这位客人说来可不是正巧,小老儿这里正有你要的呢!”老者并不生气,他将身微微一探,却是小声递着话儿,“天上的牡丹。”
“不过客人要随我回去取来。”老者只把眉毛一撇,却是认真起来。“不过这位,可也是要买什么?”他又是指着齐鸿问道。
“啊,他是我的……,”秋天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齐鸿,“同伴。”他郑重说道。
老者浅浅将身一让,缓步走在前面。齐鸿看着秋天走了上去,左右探视一下,也是紧紧跟了上去。巷子很窄,有些地方还有些积水,偶尔能听出一阵阵的水滴声,几人的脚步声寂静中显得沉重。两侧房屋明明很矮,齐鸿却是觉得心中沉闷,脚下越来越湿滑,地势陡然间深了许多。
少女将身探出窗子,她的面前是一株花,齐鸿这才注意道,刚才的小巷里,门窗都是紧闭着的。“莫要多话!”秋天头也不回的说道,少女浅浅一笑,又是关上了窗子。眼前更加深邃,齐鸿不由想往身后看一下,却是再也找不到之前的路了。少女和花如同睡梦,已是全然不在。
老者终是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个老宅子。只是无光,灯火燃了起来,齐鸿才看到头顶一片漆黑。秋天笑的很奇怪,“不用看了,这是地下!”他又是指了指开着的大门,老者却是将手缓缓伸向门前,左三下,右两下,声音很是清脆。待到宅子内传出几声鸟鸣,老者也是饶起舌,吹了几下,少刻后,老宅子又是传出几声鸟鸣。秋天这才笑着说道,“走吧,进去吧!”
室内仍很昏暗,灯油噼啪噼啪的响在耳边,老者却是将身一转,摸上一旁的墙壁,微微一扭,却是起开一道暗门。“乌鸦,已将他们带到。”老者说完,只缓缓一退,漆黑中再也寻不到他的身影了。
暗门里是个阴森的声音,“进来吧!”齐鸿不安之余,只得看向秋天,见得他脸上也是一阵凝重,似乎暗门里的人物再危险不过。
进来之后,却是猛一清醒。齐鸿打了个哆嗦,暗门里冷飕飕的。秋天笔直的站在一旁,那个样子再是认真不过。他为什么不叫冬天,齐鸿很奇怪没有发抖的秋天,他暗暗心想下,又是看向了灯火处的身影,只见的一人罩着个宽大袍子,白色的面罩很是可怖,若不是有双能动的眼睛,齐鸿差点把他当成死人。
地下,阴森,黑袍,的确没有比死人更适合这里了。何况两人从进来到现在,那人依然只是看着,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齐鸿倒是有很多疑问,“你是谁?”他强自提气大声问道,可还是有些颤抖。
怪人还是一副老样子,那双眼睛勾不起一丝新奇。许久,他才是哑着嗓子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
“旭皇子已经进驻洛阳城了,朱旦已被活捉。”秋天的声音很清晰,齐鸿听得心惊一片,他也想过镐京城外的乱象,只是还是没能想到已是翻天覆地。皇子旭竟是已经发兵,只是不知是清河李家还是西川王家?他又是暗暗想道。
“山东田家现在已经陈兵淮水一线,计划要开始了吗?”秋天看着怪人,小心说道。
怪人沉思片刻,却是说道,“田文那边有何动向?”齐鸿分得清怪人眼中的忌惮,这些年虽然那位田家家主渐渐淡出朝野,但无论是当年的父亲齐渊,还是老师程严都对此人特别推崇。“一代鬼才。”他们的话里如是说出的都是这个意思。
“据麻雀来信,那田文并未身在军中,而是依然在淄博城内。”秋天一脸正色,肯定的说道。“那军中主将却是田家少主,田冲。”
怪人的脸蒙在面罩里,竟是发出一阵笑声,“淮水一线?这是要逼朱家!田文端的是好算计。”
“朱和现在已经开始聚将了吧!”怪人看着秋天,“传信给杜鹃,大战在即,让她多加注意。另外从现在开始断绝一切消息。恐怕朱和已经察觉,镐京城城内只怕又会出现一次大清洗。让他们多加小心,必要时,可以先保性命。”
“是,等下我便让人撤下所有的花。”秋天又是问道。“可需要让麻雀鼓动田家?”
“不必,朱和很聪明,他明白田文的意思。”怪人意味深长的看了齐鸿一眼,那个眼神又是熟悉又是陌生。果然齐鸿眼中一阵清明,淮水一线正值临近豫州。田文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想早些看清局势,所以大军进逼的主将是田冲,从淄博城到淮水的路程,就是他给朱和决战的时间,田文从来只和胜者站在一起。
“荆襄楚家,有什么动向?”怪人又是问道,齐鸿很是奇怪,他的毫不避讳。此间里没有任何刀兵,他看不出来怪人眼中有杀他的意思。
“荆襄楚家,现在景阳公楚云和陈道陵正在来京途中,怕是近几日就到。留守荆襄的正是他那个私生子,林轩。那朱和果然派了一人,去做说客。”秋天扬起一双眸子,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尽管怪人仍然未动,但齐鸿还是看出来那宽大衣袍下的颤动,他在笑。“哈哈哈,那个老狐狸,做事从来滴水不漏!”
“那个小狐狸呢?”怪人显然把那个林轩说成了小狐狸,他的声音明显有了起色,至少齐鸿是这么认为的。
“据来信所说,林轩这些天一直找着借口,在山上打猎,以此来躲避朱家说客。”信上似乎颇为好笑,秋天的脸上难得有些高兴劲。
“我要知道,确切消息!”怪人的情绪很是怪异,方才的轻快浑然不见,那种严厉的口吻落在秋天脸上,泛起了紧张的汗水。
秋天勾下了头,似乎不敢迎上那个目光,齐鸿很是诧异,他见过秋天的身手,风波亭上,他能游刃有余的抹杀掉那两个追兵。在齐鸿看来,分明有一个是军中老手,照样被秋天毫不费力的解决掉了。
“今天,应该就能收到消息了。”秋天小心说道,他分明在害怕着。
“也罢,岭南吴家和幽燕赵家,现在看来,已是表态了。”怪人没有继续发作,“只有一个荆襄楚家,也无关大碍!”
齐鸿听得又是一阵冷汗,殊不知这怪人到底有何来历,口气竟是如此凌厉。荆襄楚家虽不比中原富庶,但也算得上几十万户人家,带甲之士数万的一大世家,不想在怪人眼里,也不为重视。
眼下,朱家已是坐拥镐京城,尽管洛阳城失守。但凭借这大周皇都,未尝不可与群雄相持。更何况陈,韩两大世家的家主,陈勋,韩仪都在朱家手中,这镐京城中的留守京军。加上朱家大军,也有数万之众。齐鸿想到这里更是忧愤起来,却是恨只恨,有心无力。
“那我做什么?”他急切说道,人总是变得摇摆不定,全是因为未知。此刻的齐鸿望着怪人,只是求着一个答案,能让他安心的答案。
怪人像是等着他的话似的,热血的人总是需求着一个捡起刀剑的战场,阴谋者只需要轻轻的把剑放在他们的脖子上,等待着血绽放一般的强烈。
“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到!”怪人的声音吹在齐鸿耳边,凉飕飕的,就像是刀剑,齐鸿的脸涨红了,他似乎看见了剑。
“什么事?”齐鸿迫不及待,诗书义理给了他无数正直的坚持,他相信着,他无悔着,黑暗的天地间本是虚无,人发现了正义,才会有了光明。
“是那把剑?”他想了起来,在怪人的眼中,只有那把剑能让怪人露出惊艳的阳光。
“太白剑!你拿着它,去找金圣公主。成败在此一举!”怪人的话,如同狂风。灌满了齐鸿的心胸,那颗正义的心满满的,不再孤独。
明明眼前一亮,齐鸿却是闭上了眼。人习惯了黑暗,有时突然看到光,会有刺痛!怪人没了踪影。秋天站在一旁,他的脸上仍有汗滴,看的出来,他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谁?”齐鸿跟在秋天身后,他仍不肯放弃,继续追问道。
秋天始终没有回头,他的脚步诡异的左右凌乱,只是很慢,因为这样齐鸿才会看清。待他做完,已是满头大汗,“我们是群夜莺,只存在于夜色下的夜莺。”他回头笑着说道,只是齐鸿看不出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齐鸿正要追问,却不由脚下一绊,只把话也咽了下去。
“小心点,我们到地上了。”秋天只把门打开,声音顺着光线扑面而来,齐鸿惊呆了,又是一个热闹的街市,仿佛还是上刻,他还在那里小心翼翼,而此刻的他却是壮怀激烈,一切是多了些什么?或者是少了些什么?齐鸿自己也是有些不太明白,他呆呆的走了出来。
“可是有很多疑问?”秋天的脸看起来又像平常一样,人总要学会自我调节,困惑的人更应该努力接受淡忘,当人承受不住的时候,最能拯救的仍然是自己。
“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条道路?”齐鸿看着身边的秋天,莫名问了起来,却是置身那道暗门之后,没有多久,他已是身心俱疲。他知道秋天已是习惯了,悲悯从来只会在经历后成长起来,它开了花,结了果,以往的不曾留意都会变得似曾相识,没有人能逃过这些。
秋天不假思索,毫不迟疑的说道,“选择,往往是专属于幸福的人。”他苦笑了一下,“而大多数人,却是没有选择!”
齐鸿从他的眼里能看得出,并不平静。或许每个人,都曾问过自己,选择的问题。相信结果都多不如人意,不然就是欺骗着自己。
眼前的秋天很显然就是属于这种情形,尽管他伤悲着一颗心,看的出来,他努力着笑是多么倔强!人宁可死在他人的注目下,也不愿活在自己的痛苦中。
花被撤了下来,秋天很是小心的抚弄着花叶。尽管还不是夜间,这个街角突然沉寂了下来,窗格子打了开来,是一张脸将他望在了其中。
“你来了?”夕颜像个小妇人一样,收拾出一张盼望的脸,仔细的瞧着他。
齐鸿却是没有做声,跑的很急,小时候也有过一次,却是父亲死的那天。他也是这么跑着,跑到那个人面前,倒在她的怀中。
“怎么了?”夕颜能感到这个身体中的脆弱,女人一直都特别细心,上天把女人缺少的体力全部添在那双眼睛里,她能找出男人的优点,也能看出男人的心事。“没事了。”她轻轻的说道。
“真的没事了吗?”齐鸿深深的问道,他像个孩子一样,只把心交给身边的夕颜,认真聆听着她的所有回答。见得夕颜点头,他才笑了出来。
齐鸿紧紧关上了窗子,再没了外面的光线,他才觉得心安起来。“没事真好。”他呓语般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