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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快下班时,学姐找到红梅说:“你和我作几天伴呗?我家那位出去业务学习了,得半个月才回来,我不敢一个人在家”。
她心里乐开了花,说:“我愿意!今晚我回家准备一下。明晚行吗”?
学姐说:“太好了,明早他才走”。
第二天下班时,红梅没有回家而是和学姐往她家走去。
学姐的腹部已经突出很高了,走路时两手不由自主地捧着肚子,她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照应着,她们脚下谨慎地慢行。
到学姐家用了不到十分钟,还没冷透就到屋了。
学姐的小屋有了生活的痕迹比以前乱了不少,但更温馨了。
她家那个大房间没变化,依然是家电仓库的样子,洗衣机,冰箱,彩电,录音机高低罗列。
她和学姐来到厨房,这个厨房连着那个小炕的房间,墙角有个小火炉,既可以烧炕又可以做饭,还有个功能,就是带动暖气的水,也就是学姐不必在卧室烧灰尘滚滚的炉子,房间里都是暖气片。
她们动手生好了炉火。
学姐打开冰箱门,冰箱里亮了,照见里面丰富的食物,她浏览了一遍叨咕着:
“吃啥好呢?红梅?鸡蛋炒蒜苗吃吗”?
红梅:“吃”。
学姐又问:“沙丁鱼罐头吃吗”?
红梅:“吃”。
学姐:“有了,这还可以出个汤”。
两人在厨房分红合作,在她每天正在路上奔波的那个时候,她们已把饭桌摆在了炕上。
两人脱鞋上了炕,学姐歪着身子往下坐,抱歉地说:“今天对付一下,咱们有好吃的慢慢吃,半个月呢,不急哦”。
红梅笑了说:“这多丰盛啊,还是对付?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我借光就行”。
她们相对而坐,小炕热乎乎,屋里暖洋洋,两个人慢慢地吃着,聊着。
那一刻,她恍惚觉得她憧憬的未来就是这个样子,不必有太多的钱,但不能为钱而困窘,二人世界岁月静好。
学姐胃口好极了,她们喝光了汤,吃光了菜,米饭所剩无几,然后学姐往下躺去,仰面舒展地躺着。
红梅下了地,说:“这个都我来,不用你了。”
学姐也不推辞,说:“行,你收拾吧,我好幸福哦,他在家也是他弄,我负责吃就完了”。
她把厨房收拾利索了。又在火炉里添了一撮煤块,站在大房间门口擦手。
学姐起身下了地,懒洋洋地走过来,她撤去电视罩,打开了电视机,选了几下,定在了一个台,那里正歌舞表演。
她们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是她第一次看彩电节目,炫目的色彩像小电影似的过瘾。
但学姐不满意的说:“我家不是平直摇,等攒够了钱就换个平直遥”。
她不解:“什么平直遥”?
学姐:“你看屏幕,我那电视四角是圆的;屏幕是突出的;还有我得手选台。
现在有新产品了,四角是直的,屏幕是平的,还有遥控器,坐在沙发上就能换台,这就是平直遥。
但比较贵,快四千了”。
她点点头说:“长知识啦”。
学姐神秘一笑说:“告诉他就买平直遥”。
她:“我告诉谁啊”?
学姐:“嫁谁告诉谁,没平直遥不嫁”。
她没回答。
过一会儿说:“姐,你既有彩电还很幸福”。
学姐一脸知足的:“我家他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工人,勤勤恳恳过日子,没有不良奢好,没有恶习,挣钱全上交给我,那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呗”。
她们又一同看了会电视,学姐熬不住了,她打着哈欠说:“我睡觉去了,我把被子给你铺好了,你看完就过来睡”。
说着她起身睡觉去了。红梅搂着抱枕,拿袋小零食,电视节目一个接一个地看,这小屋如此肃静,如此温馨,她舍不得睡。
直到很多台陆续“下班了”,她心想:“还有明天呢,睡吧,那小炕也是很舒服的”。
于是她关掉电视和灯,以为会很黑,但朦胧中还看得清屋内设置,她纳闷地掀起窗帘往外看。
原来车站灯火通明,学姐家小院也借光了,门口一棵果树伸出墙头,树冠被灯光照成火树银花。
放好窗帘她摸到小炕,学姐发出均匀的呼吸,睡得好沉,她摸索着钻进被窝,被窝暖暖的,被子散发着新棉布的味道,学姐给她盖的是新被。
她一时无睡意,看着窗帘外树枝的剪影发呆,这时耳畔传来轰隆隆的闷响,身下的小炕忽悠忽悠抖动着,她猜测过的是货车,货车“轰轰”好久才远去,一时间万籁俱寂。
不一会儿由远而近又有火车驶来,她像在摇篮中睡着了。
她在学姐家住一周了。这一周她乐不思蜀。
这天是周六,吃午饭时学姐突然问她:“你和分校的林老师到底处没处?”
她没听见一样,扒拉着饭粒。
学姐等了一会儿,换了个问法:“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学姐松了口气,咯咯笑起来,说:“我给你找到买平直遥的人选了”。
学姐一本正经地说:“咱俩这几天从车站出出入入,车站里有个老值班员,我们叫他闻叔。
他昨天偷着问我:’和你在一起那个小闺女有没有对象呢?’我一听就明白了,我说不知道,他就说:‘我二儿子没对象呢,给我二儿子介绍介绍’。我说我问问”。
学姐介绍说:“咱们这个车站是卧龙站,卧龙往北那站叫雾海站,闻叔家就在雾海站;
卧龙往南那站叫沙塘子站,闻叔他老二就在沙塘子站,在沙塘子电力工区,是个电力工,也是退伍兵出身。
这个老二来卧龙站时我见过一回,长得特帅。就是年龄大点,27岁了,比你大六岁,但男人成熟,女人不操心”。
学姐详细地介绍着,她静静地听着。
学姐:“那这样呗?咱们也没啥事,哪天让他来一趟,你们见个面?”
学姐期待地看着她,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点点头。
她同意相亲了,那一刻觉得特解恨,她和自己赌气,和那个绝情的人赌气。
逝水东流再不回!
学姐敲定说:“就这样了哦,我现在就到车站去,老闻头正好当班,下了这个班就得隔一天才会来,那就拖拉久了”。
她穿上大衣,抿上衣襟就出去了。
她很快回来了,说:“那老头比我还急,他做主了,老二明天就来,也就这个时候吧”。
第二天的相亲如约而至,下午一点见面。
学姐提前开始准备,她比红梅还紧张,一会儿摆摆水果,一会儿弄弄冰箱帘儿,四处打量着完美度。
红梅劝她:“你别累着,坐一会儿吧”。
但她哪里坐的住?墙上的石英钟一点点靠近约定时间,学姐突然想起来,到外面把大门打开,又钻进屋,她笑着说:“不开门咋让人家来?”
这样在小炕那个窗前,就可以看见大门外很远的地方,学姐把她拉到窗帘后,按她坐下,说:“咱俩一睹为快”。
她俩守株待兔似的守着窗户。
一点钟过了,小路上没动静,学姐又看看石英钟,又过了三分钟。
学姐念叨着说:“说好了的呀,没事,会来的”。
这时红梅看见小路上走过来一个人,高高瘦瘦的,他穿着半新军裤,褐色毛衣。
一件黑呢短夹克敞着衣襟,两片衣袂随风吹到两侧,他双手插进裤子兜,正大踏步往学姐家大门而来。
走近了,发现他高鼻梁大眼睛,浓黑的卧蚕眉带着阳刚之气,皮肤不黑不白,一头黑发浓黑闪亮。
这个人真帅!
尤其有趣的是,他的唇下有一排浓密的龇须。
说时迟那时快,来人已经来到大门前,他迟疑一下,在思索该不该敲大门,略一站又举步走了进来,来到房门前,他敲了敲。
学姐抻抻衣襟,好像能把肚子盖上似的,走到房门前,打开了门锁。
学姐的声音:“今天休班啊”?
来人:“嗯,嫂子”。
学姐把他让进那个大房间,然后过到小炕这屋来,红梅坐着没动,学姐急切地小声说:“来呀”。
她拉着红梅的手在前引路,把她牵进那个房间。
他正坐在沙发上,学姐进来了红梅跟进来,手拉手一串进来的,他抬头看完了第一个接着看后一个。
表情有点懵。
他站了起来,他真的很高。
学姐笨拙地介绍说:“这是我的学妹,章红梅”。
他眼睛里闪着笑意点点头,学姐又说:“这是闻立”。
红梅也点点头。
学姐对两个人说:“你们吃水果,你们聊”。
她躲出去了,这是个没有经验的媒人。
红梅和他在沙发上一边一个。
他的两条长腿杵在地板上,无的放矢的样子。
上身坐姿挺拔,兵哥哥的习惯还在。
两个人各看各处,无话。
矜持一会儿后,他先开口说:“快放假了哈”?
她:“嗯”。
闻立:“盼着放假吧?”
她未置可否。
闻立:“这时候就羡慕你们,有假期多好”。
她:“没觉得好”。
闻立沉默了一会儿,态度诚恳的:“我读书没你多,说话不恰当别介意”。
她又是未置可否,但就等于默认了,这种默认令人感到她很骄傲。
他们的谈话开个头,她一句答死,但闻立都能找到出路,他挺会聊。
她穿着妹妹织的湖蓝色毛衣,浓密的头发长长的披满肩背,一脸冰冷衬得脸色更白,像细瓷似的闪着冷漠的光。
学姐感觉气氛不对,就进来调节气氛说:“吃水果呀,哎呀,我应该泡茶,我泡茶去!”。
闻立连说:“别忙了嫂子”。
停了一下他对学姐说:“嫂子,我听你家暖气咕噜咕噜响,里面应该有气了,得放气儿,放气后更热”。
学姐恍然大悟说:“怪不得,我烧那么多,摸着温突突的,那你能放气吗”?
他站起来说:“我看看”。
他摸着端头螺丝扣说:“有扳手吗?”
学姐说:“有”,到抽屉里拿过来一个递给他。
他灵活地调节几下扳手角度,弯腰把扳手钳住那个螺丝扣,大手用力拧了几下,螺丝扣松动了,突然滋滋冒气,里面压力往出顶一股气。
他说:“嫂子还得拿个抹布,会滴出一些水”。
抹布又递给他,他把抹布捂在螺丝扣上,红梅站在学姐身旁,学姐站在他身旁,他们三个人一同听着那股气带着强烈压强往出冲,直到越来越弱,后来不响了,他把螺丝扣拧紧,整个过程熟练利索。
他拿着扳手看着暖气说:“这回气差不多放光了,能好些了”。
他放下扳手,擦了擦手,说:“嫂子,我先回去了,我爸在车站,我去他那看看”。
学姐过意不去:“休息一下再走吧!来一趟帮了这么大的忙,谢谢你”。
闻立已经走到门口了,在开门的瞬间回眸一顾,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对红梅秋波一闪,他点点头,一低头跨过门槛就出去了。
学姐赶忙穿上大衣送行,他就停下来等了等她,学姐抬头笑着和他说着什么。
学姐被他劝回来了,他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车站拐弯处。
学姐回到屋里,脱下大衣冲着红梅笑个不停,带着笑声说:“你猜他咋评价你的”?
红梅好奇地问:“怎么说”?
学姐学他原话:“很漂亮,就是太小了”。
红梅反击说:“他也很漂亮,就是太大了”。
学姐说:“等我家他回来再打听一下,到底人品怎样。但他爸老闻头是个好老头,没任何不良习惯”。
她又笑着说:“我家他回来还不得笑话我,趁他没在家保上媒了,哈哈”。
学姐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暖气跟前摸了摸,惊喜地说:“烫手了,从来没这么热过”。
她笑嘻嘻地打趣:“红梅,以后你家暖气得老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