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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口的餐馆里坐满了学生,无论在什么地方,学校周围的物价永远是当地最低,老板们忙得脚不沾地,油烟味充斥着整条街道,就连『奶』茶店里都挤满了人。
小情侣们不敢在学校跟前亲密挽手,只能伪装成关系好的朋友,唯恐被老师看到,然而偶尔抬头,看向对方时总是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简尧对这一切都觉得新奇,他以前从不观察周边的环境,也不在意同学和校友,有关任何人的八卦他也一无所知,只知道埋头做题。
重新再读一次高中,他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就连走在前面的那对小情侣都能吸引简尧的目光。
以前高中的时候,同学间也有早恋的,但更像是过家家,这周告白下周分,男女朋友换来换去,你谈过的下次我来谈。
简尧觉得他们并不是多么喜欢对方,也不是多想谈恋爱,而是借由着谈恋爱这件事感受成为“大人”的感觉。
似乎打破了某种禁忌,自己就会变得成熟,从此跟同龄人分道扬镳。
“你在看什么?”周逸顺着简尧的目光朝前看,他邪笑道,“想谈恋爱啦?以前谈过没?”
简尧:“……以前?初中?”
周逸的表情比简尧的语气还吃惊:“你初中不谈恋爱?”
简尧人傻了,高中早恋他还能理解,初中早恋?
周逸摆摆手:“现在小学生都特别会,我弟现在上小学,女朋友已经换两任了。”
简尧『迷』茫的看着周逸,周逸被简尧茫然的眼神逗乐了,他伸出手臂想去揽住简尧的脖子。
只是手臂刚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揽上去,一道身影就『插』|了进来。
按理说,高二的学生跟高一的很难有什么共同话题,除非谈到游戏。
但简尧发现只要是不带偏见跟霍衍接触的人,都能跟霍衍交谈甚欢,就像现在,周逸已经把自家有几口人,父母在做什么,一股脑的告诉了霍衍。
“我弟刚出生的时候我差点没把他抱去扔了。”周逸对着霍衍絮叨,“就我家那群亲戚,我妈刚怀上就天天在我耳边念,说有了我弟家里就没人爱我了,父母爱幺儿,以后他吃蛋糕我吃馒头。”
“所以我现在都不爱搭理他们。”周逸撇撇嘴。
“我现在觉得有个兄弟还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还是羡慕你们这些没兄弟的。”
等他把自己家里的事全倒出来,他们也就走到了餐馆门口。
老板熟稔的跟带路的陈梅打招呼,又拿一张抹布把简尧他们要坐的那张桌子再擦了一次,他热情的招呼着,直到简尧他们点了菜,老板才走进后厨。
正如陈梅所说,他们四个人,一共点了三个菜,因为分量足够,所以算下来每个人出的钱还不到十块,汤是免费的,一人一碗,往里倒点香醋就是一碗非常美味的汤——尽管这汤里除了葱花没有别的菜。
陈梅就像东道主一样热情的介绍着他们点的菜。
刚开始陈梅还不敢跟霍衍说话,她有些尴尬,也有些害怕,她担心霍衍知道自己在简尧面前说过他的坏话,又担心霍衍确实是个跟传闻中一样的人。
然而一顿饭的功夫,陈梅就像周逸一样,几乎把自己的生平全部交代了出来。
“霍哥,你成绩这么好,奖学金应该不少吧?”周逸边吃饭边问。
陈梅也一脸好奇的看着霍衍,霍衍成绩好是公认的,学校里每个老师都认为,无论霍衍私德如何,将来一定能考上个好学校——值得学校在校门口挂横幅庆祝的那种。
成绩这么好的学生,奖学金肯定也是最多的。
霍衍微笑道:“还好,每个学期能领到几千。”
几千在周逸他们眼里已经很多了,羡慕地说:“我要是每个学期有几千,那多爽啊,我肯定不给我爸妈,自己留着用,能潇洒一个学期了。”
陈梅:“我都能换辆更好的自行车了。”
霍衍只是微笑,他其实很少说话,但别人说话时他总会看着别人的眼睛,让对方产生一种自己正在被认真倾听的错觉。
想诉说的人多,愿意倾听的人却是少数。
回教室的时候,陈梅对霍衍的印象已经完全扭转了,她甚至好奇地问简尧:“你跟霍衍是怎么认识的啊?”
简尧:“他是我邻居,我也不知道那些传言,反正就是觉得他人好,值得跟他交朋友。”
陈梅想了一会儿 ,终于说:“我以前觉得要是所有人都说一个人的坏话,那这个人肯定有问题,现在我觉得有些人还是得自己去接触才能知道好坏。”
简尧愣了愣,他看向陈梅,并且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陈梅。
陈梅的长相很普通,不算美,但也绝对不丑,她的脸颊上有细密的雀斑,放在小说里可能是个连名字都没有路人甲,充当着故事的背景板,时刻准备对着霍衍指指点点。
她的声音会被淹没在无数同类的声音中。
可是简尧突然意识到,既然陈梅能被改变,那其他人应该也可以。
那些没有名字的路人甲,其实才是故事中最重要的一环,有名字的配角并不多,他们的观念不可能被改变,但路人可以。
只要路人变了,这个世界对霍衍的恶意就不会那么大。
那些漏洞百出的诬陷嫁祸,才会失去扎根的土壤。
陈梅看着简尧脸上忽然绽开了笑容,那笑容的幅度越来越大,双眼也弯了起来。
她的脸慢慢涨红,她不敢去看简尧的脸,只能缓缓低下头去。
简尧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说:“不好意思,刚刚我在发呆。”
陈梅抿了抿唇,声若蚊蝇:“没什么……”
她不知道简尧为什么而笑,只觉得自己从没看过这样的笑容。
好像他笑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亮了。
就连空中飘浮的灰尘和飞絮都变得美好起来。
·
下午两点,高一的学生已经回到了『操』场,高二高三的学生坐在教室里奋笔疾书,窗外偶尔会传来虫鸣鸟叫,烈日炎炎,高温令人昏昏欲睡,非得靠老师的教棍敲击黑板才能阻止学生们把头低下去。
一辆suv就在此时驶入了这个县城。
黑『色』的suv车速很快,开过时路边的行人都能听见从车里传来的音乐声。
原本紧闭的车窗慢慢摇了下去,男生看向不远处的山脉,他有一头漆黑的头发,深邃的眼睛和高挺鼻梁,嘴唇薄如刀锋,但这张英俊的脸因为太高的鼻子反而现在有些刻薄。
“小淼,马上就到了,你要不要吃点水果?”女人坐在旁边的位子上。
但任何人都不会把她误解成男生的亲人,她的发『色』已经开始斑驳,脸上的皱纹格外明显,她的手看起来甚至比脸还要老几岁。
尤其是男生穿着一身名牌,女人却只是穿着不知道洗过多少次,已经褪『色』的外套袖口还有没来得及修整的线头。
“不用了杨妈。”周文远没有转过头,他一直看向窗外,来时的兴致勃勃此时变成了兴致缺缺,但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提醒道,“你别叫我小名了。”
周文远命中缺水,所以小名叫周淼,但他自己讨厌这个小名,认为太过大众,又土又俗。
女人——杨金花立刻改口说:“我记得我记得,文远,以后都叫文远。”
“这儿不错啊,我看河还行,有空咱们能去钓鱼。”坐在车里的其他人倒是觉得这个县城挺好,反正没有家里人,能随便他们怎么玩,而且还有周文远这个名副其实的大少爷,消费更不容他们『操』心。
“不知道这儿美女多不多,说不定还能找个女朋友。”
“你要是在这儿找了女朋友,回去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是找个女朋友玩玩,又不是要带回去结婚。”
“文远,咱们待会儿去哪儿玩?”
周文远表情冷淡地说:“先去休息,我坐车坐累了。”
他的语气一冷,其他人就立刻收声。
谁都知道周文远脾气不好,他似乎生来就不知道温柔两个字怎么写,跟他弟弟是两种不同的『性』格,但偏偏兄弟俩感情又特别好。
而且他才高中就已经在接触家里的生意,他们家去年收购了两家国外的奢侈品品牌,周文远去年寒暑假就专程飞去国外,学着怎么管理。
哪怕在同一所高中读书,跟周文远家世相同的学生依旧是极少数。
于是理所当然的,周文远身边就聚集了不少人。
但周文远也懒得分辨这些人到底是朋友还是别有目的的人。
只要他看得顺眼,对方就能留在他身边,但凡他看不顺眼,对方就得从学校里滚蛋。
杨金花担心周文远觉得无聊,亲儿子好不容易回来老家一趟,她希望周文远能多待几天,最好能跟着她一起去看看霍家祖宗的坟,于是小心翼翼地说:“这段时间是捕蛇季,不少人都会上山捕蛇,我儿子也会去。”
这倒是件趣事,周文远终于看了她一眼,他知道杨金花有个儿子,跟自己差不多大,但更多的细节就不知道了,因为杨金花很少提起自己的孩子。
十多年了,他有记忆起杨金花就在他身边,比他的亲妈都要在意他。
但周文远并不喜欢她的在意,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杨金花看不清她的位子,真以为看着他长大就能对他指手画脚。
“你儿子不上学?”周文远平淡的问了一声。
杨金花把脸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刚开学,到时候我给他请个假,也就几天的事。”
周文远这才微微点头:“行。”
他嫌杨金花聒噪,闭起眼睛假寐。
果然杨金花不再说话,唯恐打扰到心肝宝贝休息。
“就是那套房子!”杨金花在车子到达自家门外的时候指着简尧的房子喊道。
她毕竟每年都要回来一趟,虽然没有见过简家母子,但对这套房子并不陌生。
毕竟是连简安之这个文艺女『性』都看得上眼的房子,哪怕周文远再挑剔,也不能说这套房子不好,它的设计师无论在国内国外都属于顶尖的那一批,每一处都细节都被设计的近乎完美。
尤其是对喜欢这种风格的人来说,这栋房子简直让人无法抗拒。
甚至于门口栅栏上缠绕的花藤,似乎都比别处更美。
黑『色』的车门打开,一条腿先迈下来,周文远站在这栋小楼的大门前,等着杨金花去给自己开门,他习惯了被人“伺候”,除了上厕所,身边的大小事都有杨金花动手,甚至于开门都没自己亲手开过。
他也认为自己是生来的少爷,跟“泥腿子”们不同,如果凡事都要他亲力亲为,那跟“泥腿子”又有什么区别?
杨金花知道周文远的意思,她语气温柔,又充满了眷恋地说:“你们先等等,我去拿钥匙。”
周文远点点头,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
被“亲儿子”这么催促,杨金花也半点不生气。
她觉得周文远这才是“男人”的样子,好声好气说话的人多了去了,霍衍就是其中之一,但那又怎么样?温柔说难听点就是懦弱,一个男人,只要有钱有势,脾气差也叫有『性』格。
而一个男人,如果没钱也没势,『性』格再好,那也只是个懦弱的废物。
越是这么认为,杨金花就越觉得自己当年把霍衍跟周文远调换是正确的选择。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儿子变成霍衍那样,只有现在的周文远,才值得让她骄傲。
杨金花跑到自己家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但房门推了几次都没推开。
她越推越急,怕周文远等久了生自己的气。
终于,“砰”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后,房门总算被打开。
好在等在简家门口的周文远以及他的“朋友们”虽然朝杨金花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有一个人想过去看看。
毕竟那样老旧的房子,稍稍走近点都要担心被房顶掉落的瓦片砸到头。
杨金花走进屋内,反手关上了大门——她不想让周文远看到屋里的一切。
这个地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老霍?”杨金花没在房间的床上看到霍乾,她刚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突然听见了从房间内传来的痛呼声。
“金花!”霍乾的声音急促短暂,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杨金花循着声音走进了漆黑的小房间,进去的那一刻她甚至记不起自己家什么时候有间这么黑,这么小的屋子。
直到房门大开,杨金花看清了屋内的结构。
她只能从记忆中找到一点关于屋内陈设的回忆。
这是霍衍的房间。
“金花!快!送我去医院!”霍乾带着哭腔喊道,“他把我手机拿走了!”
“我怎么叫都没人理我,这儿还这么黑!”
杨金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张开嘴,声音却像是从远方传来:“这是……霍衍?他动的手?”
霍乾眼眶通红,眼底充满了愤恨:“叫救护车,报警!让他去坐牢!”
“连老子都打!畜生不如的东西!”
“养不熟的白眼狼!生下来就该溺死的东西!”
“你、你先把简家的钥匙给我。”杨金花抿了抿唇,比起丈夫,她更在意儿子心情的好坏。
霍乾:“……什么钥匙?!我还没动手,就被丢到这儿了!”
杨金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看着霍乾,觉得这个男人不应该是她丈夫。
她为儿子付出了那么多,甚至冒着坐牢的风险换了孩子,但霍乾却可以心安理得的什么都不做,甚至连找房子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你们站在我家门口干嘛?”简尧手里冰淇淋,巧克力脆皮已经被咬出了一个缺,他和霍衍刚从公交车下来,就看到一辆车和一群人守在自家门口。
除开霍衍以外,简尧对书中对配角的外貌描写都是一晃而过,角『色』名字都对不上脸,因此没有一眼认出周文远。
周文远转过头,目光正好落在简尧身上。
简尧才结束军训不久,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他随手把头发抹向脑后,『露』出额头跟精致的眉眼,面带疑『惑』的看着周文远。
一阵暖风吹过,吹起了简尧的衣摆,天边的晚霞成了他的背景,就连地上的落叶,被行人走出的带泥脚印,在这一刻,都像是画里的风景。
好像糟糕的东西在他身边都能变得美好。
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两人站得很近,手臂几乎贴在了一起。
周文远慢慢眯起眼睛。
觉得一幅画被一个人破坏。
霍衍也看着周文远。
只是跟周文远不同,他嘴角挂着笑,像是看到了一个“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