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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四个走了一会儿,那女子提着裙子跟在后面,走不快,慢慢落开了一段距离。
悟空说:“师父你看,你这不是救了这个女子,反而是害了她了。”
三藏法师问:“我怎么害她了?”
悟空说:“若是你不救她,在树上绑着,就算是饿死了,她也能得个全尸。现在你救了她,我们走哩快,她走哩慢,跟不上,让后面的狼虫虎豹抽冷子跳出来吃了,连个全尸也捞不着了。你说,这不是害了她?”
三藏法师回头一看,确实,那个女子踮着脚,提着裙子,已经落在后面了。
他勒住马,对八戒说:“你去驮着这位女施主。”
八戒还没答应哩,悟空就笑,八戒脸上臊得有些红,说:“我不驮她,远路没轻担,驮一会儿就累得够呛,我还有担子要挑哩。”
悟空笑着问:“呆子,你这说的可是实话?你看你嘴长,驮着她,一扭头就能和她说上几句情话,多方便,是不是?”
八戒嚷道:“你个猴子说什么话?师父,我不驮,拼着让你骂我打我,我也不驮她。这还没有驮哩,猴哥就说风言风语了。若是驮了,他不得笑话死我?”
三藏法师说:“你不驮,谁驮?”
悟空说:“师父,你驮她。”
三藏法师问:“我怎么驮她?”
悟空说:“也不是叫你驮她,师父你让她上马,和你并排一起骑着马,就好了。”
三藏法师骂道:“你这猴子光说胡话,为师是个出家人,怎好与这样一个女子同乘一匹龙驹宝马?也罢,这马让她骑,为师步行就好。八戒,你过来牵马。”
悟空笑道:“呆子,师父又给你安排好差事了,快去牵马。”
八戒将担子给了沙僧,上去扶着三藏法师下马,对悟空说:“本来牵马就是我和沙师弟两个人的差事,哪里好了?”
八戒扶那女子上马,没想到龙驹宝马揪前蹄尥蹶子,就是不让她上去。没办法,三藏法师只好下马慢慢步行,让那女子也步行跟着,这样她虽然走得慢些,也不至于掉队。
三藏法师对悟空说:“等出了黑松林,到了山下,或是遇到个人家,遇到个庵观寺院,将她放下,有人照应了,也是我们救她一回,没有半途而废。”
悟空只想早点甩下这个妖怪,也好避免她伤了三藏法师。他应声说道:“好,那我们就快些走吧。”
师徒四人连这个女子,一路走出黑松林,又走了有个二、三十里,看见前面有整整齐齐的楼阁殿堂,像是个寺院所在。
三藏法师喜道:“遇见寺院了,阿弥陀佛,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投宿,明早再走。”
悟空说道:“师父说得对,我们快些过去投宿。”
他五个人来到了寺院外面,三藏法师整了整袈裟衣袍,说:“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叫门。”他走过去叫门,八戒和沙僧两个人在柳树荫里站着,悟空拿金箍棒,站在那女子身边,加以小心防备。
三藏法师来到寺院门前,只见这里山门歪斜,两扇大门也斑驳陆离,十分破旧。他推开门进去,见寺院里萧疏冷清,蒿蓁长得十分茂盛,墙角长满了青苔。这个寺院里也没有灯火,飞着不少萤火虫,也没有夜漏,只有蛙声不时代漏。三藏法师见了这样一番景象,不由得觉得心中十分凄惨,落下了泪来。
只见:殿宇衰败倾圯,长廊冷清寂寥。断瓦残砖有不少,歪柱折梁实在多。殿前殿后青草,香积厨房朽腐。鼓楼之上不见鼓,只有鼓架在立。佛像贴金有失,罗汉彩塑落下。观音大士像蒙尘,甘露宝瓶沾泥。看去不见僧众,所居野兔狐狸。寺后风声虎虎过,正是野兽猛跳起。院墙半倒半立,门也坏了难闭。
又有诗言之:古寺所历多风雨,香火不见无修葺。伽蓝身上蜘结网,佛祖头顶尘覆髻。金刚多姿颜色浅,土地庙矮屋檐低。再看鼓楼空荡荡,无鼓只有架空立。
三藏法师边看边叹,又壮着胆子走进了二层门里。只见这里有个黄铜大钟,在那檐前正扣着,上面是黄澄澄颜色,尚能看得清楚,下半截则满是青色铜锈。原来这是因为它扣在地上时间长了,沾上了湿气,受了潮,长满了铜青。三藏法师用手抚着这个铜钟,不由得感叹道:“可叹,你也曾悬于顶上传禅音,你也曾鸣远惊醒远近众。你也曾报晓僧听起,你也曾天晚送黄昏。也不知当年化铜僧何在?也不知曾经造作匠何方?只恐世人已忘记,只是在此蒙风尘。”
三藏法师见这个寺院实在是荒凉了点,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凄惨,不由得发起了感叹。不曾想,却惊动了这寺里的一个香火道人。
原来,那人听见二门边有人在长吁短叹,他就起身过来看。远远看着,像是个和尚,又不敢肯定,因为天色昏暗,是晚上了。这香火道人就拿着块砖,朝着那个黄铜钟壳上丢了过来。
只听当一声,吓了三藏法师一跳。
他说道:“奇怪,贫僧正在发感叹,忽然叮当一声响。想来是多年风雨有经历,在此无人成了精。”
道人听三藏法师说话,文绉绉的,不像是个坏人,像是个出家的和尚,读过经书的僧人。他从藏身之处跳出来,上前来对三藏法师说:“师父,你弄错了,不是这个铜钟成了精了,只是我丢了个石块而已。”
这个香火道人长得有点肿头肿脸,脸上还黢黑,在夜色里看着,就更黑了,像是个黑炭头一样。三藏法师唬得朝后登登登退了几步,说:“哎呀,你莫不是个妖怪?”香火道人走上前去,说:“我不是妖怪,师父你别怕。”三藏法师情切之下,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见他走过来,赶紧说:“你,你可别过来。我和你说,我大徒弟能降龙伏虎,我二徒弟能铲妖除魔,我三徒弟能拿妖捉怪,都不好惹哩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