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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谁也不想见,赵宋官家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搭理他都算输,郭侃倒是老将,但是背信弃义,忽必烈怕见到老郭会忍不住拔刀。
至于刘骁,这货倒是个豪杰,忽必烈对此人的感情是相当复杂的。
二十四年前,钓鱼城下一战,蒙哥汗战死,据说就是刘骁亲自操刀的战绩,但也正是大汗的英年早逝,才造就了忽必烈后来的丰功伟绩,如果蒙哥汗活着,就没有后来人什么事了,从这个角度看,刘骁是忽必烈的贵人。
二十二年前,白龙王离奇失踪,去年突然现身,骚操作令人目不暇接,南宋也改变了一潭死水的局面,尤其是政治上突飞猛进,用那木罕学来的南人学究话说,叫做量变终于引发了质变。
忽必烈一直想不懂,大厦是怎么倾覆的,就在几个月前,一切还都好好的,三路大军南下,气吞万里如虎,就算一时吞不下南宋,也不至于被南边反吞了吧。
现在的局势是东路军兵败,山东打成一锅粥,中路西路寸功未进,辽东反叛,大都被人家包围,还吃饺子呢,大都成了饺子馅了都。
但忽必烈手里还有牌,宋人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燕云毕竟是蒙古经营了七十年的基本盘,根深蒂固,大都城墙又高又厚,城内粮仓储存了能吃五年的粮食,宋军人少,万把人加上郭侃率领的所谓忠义救国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万人,其中忠义救国军战斗力低下,需要打个折扣,而大都城内还有六万军队,等上都援兵和伯颜的勤王军队赶到,忽必烈手上能有三十万。
三十万对三万,优势在我。
既然胜券在握,那就没必要和敌人谈判,只要是谈判就是怯懦妥协的表现,忽必烈自诩一代雄主,最不愿被人看轻。
刘骁给忽必烈留了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考虑,一昼夜过去了,大都来了回音,很硬气,把送信的几个倒霉俘虏的脑袋砍了送回来的。
不愿意谈就打吧,白龙军跨海远征,重炮都在大沽口,轰炸大都的任务就落在基洛夫飞艇头上。
把这艘飞艇千里遥远的运来可费了大劲了,高压气罐,折叠存放,无一不显示出白龙军最高科技水平,飞艇飞的极高,在千丈高空俯瞰大都,一切尽收眼底。
从地面上看飞艇很小,已经小到失去威慑力的程度,有些人试图用火枪弓箭攻击,自然徒劳无功。
飞艇的正下方是大都宫城,轰炸机撂炸弹还要打一个提前量,飞艇是半静止的,需要考虑的只有风速。
于锦亲自轰炸,他向下瞅了老半天,毅然下令降低高度,炸弹带的不多,必须确保命中,冒险是值得的,因为白龙军确实没把握轻取大都,飞艇轰炸带来的震撼性效果堪比广岛长崎的原子弹,一发入魂,再豪横也得服软。
当飞艇降到元军城墙上的火炮对空射击的时候,于锦说就是现在了扳动开关,六枚重型铁炸弹自由落体下降,这是专门为轰炸大都开发的宝贝,炸弹有精巧的碰炸引信,或塞几百斤高爆炸药,或装石油提炼的燃烧物。
第一枚炸弹落在大明殿广场上,没有造成任何杀伤,第二枚是燃烧弹,穿透大明殿的重檐庑殿顶,扎在大殿中央,易燃烧喷溅的四处都是,最先烧起来的是帐幔,继而引燃木制品,一场火灾不可避免。
中国古代的宫殿都是砖木结构,最怕火灾,这是专业燃烧弹纵火,仅凭广场上的几个大铜水缸根本救不过来,从太液池打水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大元皇宫中的核心建筑,举行大型朝会的大明殿,一把火烧了。
万幸的是,大明殿是独立建筑,火势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即便如此还是令人极度震撼,敌人可以随心所欲的炸你的家,而你却奈何不得,细思极绝望。
大明殿用了许多上好的木料,都是耐烧的硬柴,硬是烧了三天才彻底烧完,当夜,全城军民都看到了皇宫内的熊熊火光,半个大都的天空都映红了。
忽必烈一身铠甲,端坐在火灾现场,左手弓,右手锤,面色平静,近侍偷眼看皇帝,分不清陛下眼中是复仇的火焰,还是大明殿火光的倒影。
夜色中,一队人从东宫匆匆而来。
忽必烈站起来,看向南方,正欲做出决定,他要亲自带兵,出城夜袭。
东宫来的人到了近前,近侍上前迎接,交谈两句,走过来说道:“陛下,太子他……”
“太子怎么了?”忽必烈眼一横,锋刃一般凌厉。
“太子薨了。”
忽必烈久久不语,眼中的火光和锋利渐渐消散,等他再开口时,变得如同普通的老人一般。
再强悍的雄主也是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忽必烈心中最看重的两个至亲,一个是察必皇后,一个是真金太子,现在这两个人都走了,他的心也空了。
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夜袭,他告诉近臣,答应和宋人和谈。
……
白龙军北伐前敌指挥部设在大都以南的一个村落,住的是地主家的大宅子,但也只是半截砖墙半截土坯,让人想到进北京前的西柏坡,也是这样简朴的小村落,却主宰了天下命运。
没有污染的大气下,能见度极高,站在气球吊篮里能看到几十里外的北京城,对了,此刻还没有北京这个名字,这座城市仍叫做大都。
遥想当年,周世宗、宋太祖宋太宗,几代中原皇帝心心念念的燕云就在眼前,刘骁自然有种壮怀激烈的感慨,但熟知上下千年历史的他并不仅限于此,他还想到看到莫斯科钟楼的古德里安部队,想到耶路撒冷下的萨拉丁大帝。
大都,就是汉人心目中的耶路撒冷,而自己,就是收复圣地的萨拉丁,是胜利者。
雄鸡一唱天下白,来自大都的使者抵达了北伐军前敌指挥部,带来了大元朝皇帝的回复,元廷的使节将会在下午抵达,与宋军正式会谈。
午后,一支马队从大都丽正门出发,穿越火线来到刘骁所在的小村庄,他们手持天子符节,为首的是北安王那木罕,为副的是左右丞相卢世荣和桑哥。
这个阵容,确实能展现元廷的诚意。
那木罕一行约两百人,经过宋军大营时左顾右盼,看个不停,所谓宋军其实就是刚组建的忠义救国军,河北本地豪强私兵组成的军队,铠甲兵器马匹齐备,比农民起义军强多了,兵力雄厚,似乎不止三四万人。
白龙军嫡系部队的位置靠后,军事机密也不瞒着那木罕,北安王在近距离观摩了南人新装备的炮车和军装,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宛如二百年前北宋覆灭时使者在汴京城下金营时的感受。
帅帐前,排列着两列枯草黄军装的士兵,钢盔皮靴,威风凛凛,里面有人喊:“宣使者觐见!”
那木罕等人解下佩刀,迈步向前,身后卫士也想跟着,被士兵拦下。
正当三位使者走在士兵组成的甬道中时,毫无征兆的,两列士兵举起手中刺刀枪交叉成刀门。
架起刀门是一种威慑,在刀锋下行走,随时可能被斩成肉泥,但那木罕不怕,眼前的刀门只是仪式而已,刺刀只能捅人不能砍人,他挺起胸膛,昂首阔步,卢世荣瑟瑟发抖,桑哥小心翼翼,都不如成吉思汗的子孙勇武。
所谓中军大帐,其实就是地主家的堂屋,官家坐中央,刘骁坐左边,右边是河北路制置使,忠义救国军都元帅郭侃,摆出一个三堂会审的架势来。
负责问话的是刘骁,他非常客气,让人给那木罕看座,问他吃了饭没,要不要在这里用一点。
“鲅鱼饺子,从胶州刚运来的,一路冷链运输,没坏,再说这冬天也放不坏。”刘骁说,“来人呐,给北安王,还有两位丞相下一锅饺子。”
那木罕急忙谢恩,急不可耐的想进入正题,刘骁看他急的如同便秘的脸,就请他先说。
“咱们元宋两国,本是兄弟之邦。”那木罕侃侃而谈,从五十年前两国联手灭金谈起,后来虽然几次交锋,也几次和谈,没什么深仇大恨。
刘骁笑笑,这些嘴上功夫说的再漂亮又如何,还是实力上见真章,如果嘴炮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靖康耻了。
“谈条件吧,我看看你爹的诚意。”刘骁打断了那木罕的话。
卢世荣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折子,这里礼单,他慢条斯理的念起来,黄金十万两,白银五十万两,珍宝一百箱,绸缎貂皮良马还有来自西域的各种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刘骁心驰神往,蒙古人掠夺了十三世纪时半个文明世界,攒下的财货确实不少,当年汴梁城被金人敲诈,也没敲出这么多宝贝来。
坐在公案后面的小官家表情也很奇妙,估计此时的想法和刘骁一样。
郭侃不动声色,心里在盘算,这些算什么,比起自己从西域带回来的,简直九牛一毛。
卢世荣念完了礼单,恭敬呈上,说道:“吾皇的意思是,两家约为兄弟之邦,从此永世修好,再不动干戈。”
刘骁说:“丞相,我给你算个账,别的咱不说,就说天上这个基洛夫,我可以给你讲讲它的研发过程和成本,你知道提炼氢气有多难么,保存氢气的容器用的是牛小肠薄膜,四川那个地方,一头牛的价值有多高你懂不懂,还有燃油推进器,科技含量有多高,你花一百年时间,用一千万两银子也研发不出来,像是蒸汽战船,线膛炮我都不惜的说了,我白龙军的开拔费你算过么,大军一动,黄金万两,从上海到去青岛,再从青岛到大沽口,几百艘海船往来穿梭,几万人在海上辛劳运输,还有后方几十万人的辛勤努力,几百万商贾工人的赋税,几千万农民缴纳的田赋,才有了今天的兵临城下!”
卢世荣说:“可以再商量。”
刘骁说:“我说那么多排比句,不是要你一句再商量的。”
桑哥到底是个蒙古人,比较硬气,顶撞道:“那就唯有一战了?”
刘骁挑起大拇指:“这个老几说话我喜欢,是个直脾气,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一样得不到,我不要钱,钱我也喜欢,但我会去自取,我现在要的是大都,要的是忽必烈。”
那木罕道:“玉石俱焚,想必不是太师想看到的局面,以贵军的力量,想必拿下大都也不是易事,实不相瞒,辽东诸王的勤王大军已在路上,上都来的援兵还有三天就到,到时候恐怕……”
刘骁说:“小伙子,虽说兵不厌诈,但你这样明目张胆说瞎话,是对我军统司的不尊重,辽东乃颜已叛,用的是我水师运输过去的先进枪械,想必你们的平叛大军已经输了一阵,上都来的援兵嘛,你知道为什么没看到于锦么?”
那木罕心中一紧。
刘骁继续道:“李庭芝的大军已经推进到徐州,韩青收复了济南,伯颜被纳兰打的节节败退,自顾不暇,汪惟正被俘,阿里海牙寸功未进,天下大势就是这样,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恐怕什么?”
那木罕说:“太师不给活路,那我们也只能与城共存亡。”
刘骁说:“我从来也不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我也没说过要你们死啊,咱们都是文明人,不是当年的生女真,我会给你们一个体面。”
那木罕说:“愿闻其详。”
刘骁说:“交出城池土地和财产,蒙古人只带马匹兵器退回漠北,依旧做你们的可汗,做丞相,做王爷,就这么简单。”
那木罕张口结舌,这条件太苛刻,合着七十年白玩啊。
卢世荣和桑哥对视一眼,都觉得欺人太甚,皇帝绝对不会答应。
刘骁也知道他们不能做主,便让三人回去禀告忽必烈,必须在明天中午回复,不然就轰炸,从丽正门炸到承天门,再炸到厚载门,把大元朝的皇宫从地图上清掉。
说话间,热腾腾的鲅鱼饺子上桌了。
三位高贵的使节都是北方人,习惯吃牛羊肉,鲅鱼饺子的美味实在是欣赏不来,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吃,桑哥一口饺子进嘴,差点当场吐了,太腥了,草原汉子扛不住海腥味,就像南方人吃不来腥膻的羊尾巴油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刀斧手已经到位,这可是大宋官家赐饭,君前失仪,刀斧伺候没的说,三人硬是忍着生理上的极度排斥,将三碗鲅鱼饺子和着泪水和呕吐物咽下肚。
刘骁问:“怎么样,千里迢迢运来的鲅鱼饺子可是美味?”
那木罕含泪挑起大拇指。
刘骁说:“把整锅都给他们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