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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的人生以《清日乙巳条约》作为终点,总算避免了抱憾而亡的悲哀,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是向上扬起的,是一雪前耻的,这是他个人的终点,却是国家的转折点,有的人死去了,更多的人还在风雨兼程。
内阁奏请皇帝给李鸿章追赠太傅头衔,晋一等肃毅侯,谥号文忠,在京举办隆重葬礼,灵柩发还合肥老家安葬,老李的两个儿子李经方和李经述也都得到了晋升,做为抚恤。
一品大员的逝世为条约增添悲壮肃穆的氛围,在京大员们全都送了挽联,其中摆在最显要位置的自然是皇帝和内阁张首辅的挽联,但是当慈禧太后的挽联抵达现场后,其他人的就都黯然失色。
虽然西太后只是一个被软禁起来的政治斗争失败者,但她毕竟执掌大清近乎半个世纪,威望无人能敌,老佛爷和李鸿章是半辈子的君臣,老李走了,慈禧眼瞅着也没多少时日了,同龄人的凋零更能让人黯然。
此刻的紫禁城中,慈禧仰望着宁寿宫上方的天空,听着外面隆隆炮声,那是为老李葬礼而鸣响的礼炮,也许下一次鸣炮就是为自己了,短短数年,变了人间,自己所代表的那个大清已经随风而去,现在立于世界的是崭新的大清。
可惜,自己也许看不到登顶时的大清了。
伊藤博文没有参加李鸿章的葬礼,他着急忙慌的往回赶,回国落实条约的实施。
人还没到,电报先到国内,果然引发轩然大波,日本各界纷纷表示这是奇耻大辱,绝不能接受,更有人痛骂伊藤博文是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东京街头,到处是激愤的演说者,无知民众受到蛊惑,振臂高呼,呼吁革命。
船到长崎,当地警方如临大敌,因为条约中规定长崎将会划出一片地域给清国做租界,所以长崎人民的愤怒更甚,数百名警察手持长棍阻止愤怒的人群冲进港口。
伊藤博文就没敢登岸,当局担心港内工人对他不利,于是在英国船和国内船之间搭上跳板,供首相大人转船,堂堂首相在国内都要如此小心翼翼,伊藤不由得感受到了当年李鸿章的心情。
国与国之间,和人与人之间其实差不多,逼人太甚虽然暂时获利颇丰,但是收获的仇恨也是一样的多,这种仇恨或许会绵延百年千年,子孙后代都要背负,长远看其实是划不来的。
在复杂的心情中,伊藤首相的船从长崎开到东京湾,这边同样气氛紧张,首相在警察的护卫下登岸,远离愤怒的国民,正要上车之际,忽然从警卫的队伍中冲出一人,身穿警服,手拿左轮,大呼一声:“国贼人人皆可杀之!”向伊藤连发数枪,刺客旋即被制服,而首相大人也在送往医院后不久宣告不治。
伊藤博文还是没能逃过悲情宿命,只是刺杀者从朝鲜人变成本国人,首相在弥留之际留下遗言,称惟愿日中不再战,战则必灭国。
但这句遗言没能流传出来,相反有人讹传伊藤首相临终前嘱咐一定要血战到底。
接替伊藤博文的是两次出任文部大臣,贵族院副议枢密院议长的资深文官西园寺公望,临危受命,西园寺公望感到自己不是坐在首相的宝座上,而是坐在火山口上,首先是处置凶手所受到的压力,国人认为伊藤博文是国贼,杀他是为国除奸,凶手不是凶手,是英雄,应该无罪释放,最好颁发勋章,这怎么可以呢,好在这名凶手也没让新任首相为难,选择了在狱中切腹自杀,场面还整得很正规。
是谁将胁差带进狱中,又是谁拍下照片送到报馆,已经无法追究,西园寺首相焦头烂额,国内军队蠢蠢欲动,百姓破产,想打没有钱,想履行合约国民不答应,他完全无计可施。
一天傍晚,近卫师团的一群年轻军官暴走了,在军帽上缠上写着尊皇讨奸的白布条,身上也十字交叉白布带,连夜冲进内阁各大臣官邸,彬彬有礼的将这些自明治维新以来的德高望重的元老处决,杀完了人还要对家属鞠躬道歉,说给您添麻烦了。
西园寺内阁直接就废了,接替他的依然是桂太郎,桂太郎是陆军大将,掌握军权,弹压兵变,安抚民意,这个过程混乱而漫长,谁也顾不上在日本还没撤回的十几万大军了。
……
旅顺口要塞,深秋的海风刺骨寒冷,要塞里的粮食不够吃的了,突围是没希望的,死守也没希望,子弹早就打光了,只剩下石头和刺刀,还有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五万军人。
和国内的联系已经中断,现在乃木希典想知道东京发生了什么事儿全靠看清军的传单,他知道《清日乙巳条约》的签署,也知道伊藤博文遇刺,西园寺内阁垮台,国内乱成一锅粥,这五万人已经成为被遗弃的孤军。
军神也是个爽利人,见不得国家如此残破,既然自己已然无能为力,就切腹谢罪吧,他的这个仪式就比别人牛逼大发了,搞的是十字切,这需要极高的忍耐力才能承认,看着年迈的军神掏出自己的肠子,围观者无不落泪,只可惜这一幕注定不能流传千古。
乃木大将死后,参谋长根据他的遗命向清军投降,此前旅顺的俄军投降后,得到了日军的以礼相待,双方打得再狠,打完了就都是武士和骑士,都是体面人,还要聚在一起拍个合影留念哩。
清军也是讲究人儿,这都二十世纪了,绝不可能出现坑杀降卒的事情,但是想全须全尾的走掉也不现实,五万日兵解除武器后关进战俘营,等条约赔款到位,长崎租界开张再放人,每天大碴子粥管够,也不能闲着长毛,重修旅顺要塞就指望这些劳动力了。
投降后的日军非常乖巧听话,干活卖力,从不偷奸耍滑,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知道活着的珍贵,每天有饭吃,能干活,有回家的希望,还想啥呢。
但滞留朝鲜半岛的日兵就没那么乖了,一方面他们没经历过苦战,另一方面补给还没到缺乏的程度,半岛三千里江山足够他们来往纵横的了。
依然是艰苦的战斗,袁世凯率领的三万人马加上李氏政权的十万义兵,与大山岩的军队零零星星打了十几仗,互有伤亡,期间甚至有日本民船越过海峡运送给养,眼瞅着这场仗有泥潭化的趋势。
刘骁率军入朝,除了第一批次的军队,国内陆续有援兵抵达,这是为了登陆日本做的准备,在南方,刘福通被重新启用,准备武力接收台岛。
在清朝联军的压迫下,残余日军被迫退向釜山,此时大山岩手下还剩下三万余人,缺粮少弹,也没有返回日本的船只,军队困在釜山苦苦支撑。
决战的时刻到了,清军大举压上,冲在最前面的是朝鲜民军,朝鲜人恨极日军,抓到落单俘虏一定虐杀,打仗时也冲在第一线,这也是仆从军该有的觉悟。
双方先是一阵乱枪对射,打完了子弹,上刺刀白刃战,白的进去红的出来杀得过瘾,两军阵中有个水塘,都被血染红了。
岸上两军杀的正酣,忽然水底一阵动静,漩涡越转越大,两边的兵都停下来观看奇景,只见水下缓慢冒出一颗大大的脑袋,不像人,也不像他们认识的任何动物。
紧跟着这个大脑袋越升越高,露出脖子和上半身,是全红色的钢铁巨躯,一脚踏上岸边,地都震了一下,整个铁人站起来有六层楼高,伟岸壮观。
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天上的乌鸦叫和钢铁巨人关节扭动时的泄压阀声音。
巨人站在两军之间,开始喷射火焰,士兵们仓皇退避,发现它并不追杀,只是阻止两军厮杀而已。
前军飞报后方,刘骁正在三十里外的司令部制定最新的作战计划,听到这一消息也大吃一惊,没人认识这东西是哪来的,叫什么,怎么做出来的,这东西是超时代的,是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存在。
刘骁当即去往野战机场,驾机前去侦查,他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不敢靠近,离得老远用望远镜看了一眼,便心里有数了。
“这个东西的型号叫做扎古II。”刘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