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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武城的地牢位于城主府后院最角落的地方。
哪怕白亦禾对自己的大哥白亦城多么的痛恨和厌恶, 那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是在的。白亦禾没有过于苛刻自己的长兄, 原本只有稻草堆的牢房里有了床和被子，有桌子瓢盆, 在正中间的桌子上还有吃了一半剩下来的饭食。牢房正面是栅栏，侧面有窗户，每日的阳光也很充足。除了没有自由以外，白亦城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并不糟糕。
真正难过的是孤独。
牢房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弟弟也不愿意来瞧他这个哥哥一眼。
只有送一日三餐的侍卫会趁着这个时间和他多聊几句，说说城内的现状。
侍卫是白亦城的死忠, 这红武城内不少都是白亦城的忠臣，忠于白亦禾的没几个。然而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况下，衷心也挡不住自家城主将牢底坐穿的决心。
且这本就是兄弟自家的账。
好在有个时间期限, 十五年, 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并非很漫长。
红武城里的侍卫多是练气期, 都等得起，白亦城更是等的起。
然而十五年未到，白亦城就看到了自家弟弟, 还有随着弟弟一起来的三人组。
四人后面，跟着几名侍卫, 全部都用警惕的看神瞄着那三个披着黑斗篷的人。
白亦城顿时心里一紧, 在他出去之前, 怕是城中就有了变故。
“你就是白亦城？”三人中的女人问道。
白亦城打量着对方瞧，修为看不出深浅，直觉告诉他此人很危险, 而且他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白亦城问道。
鸩笑了，说道：“你知道玉芷榕吗？”
白亦城低头沉思，片刻后恍然抬头，震惊道：“你是谁？”
白亦禾瞥了自己的大哥一眼，将三人的名字说了，然后问道：“大哥，我们的先祖，有叫玉芷榕的人吗？”
白亦城紧皱眉头。
白亦禾道：“族谱没有记载。”
“当然没有记载。”白亦城道，“他入赘白家，改了姓氏，换了名字。族谱上记载的是改后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
“玉芷榕是我们的曾祖，爷爷是他的独子，曾经告诉过我一些久远的事情。那时候你还未出生。”白亦城道。
白亦禾扭头看着蝎。
也不知道蝎对白亦城的那句话有了反应，原本僵硬的身体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白亦禾看到覆盖在眼睛上的布湿润了一片，这个人……在哭？
“他……在哪里？”蝎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问道。
白亦城摇头：“我不知道。”
“关于玉芷榕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都说出来。”一直沉默的苇开口道。
白亦城回忆道：“我只记得爷爷说过，曾祖来自云莱域，在云莱域遇到了曾祖母，因为恋慕曾祖母，就随着她一起来了凡生域，入赘白家……”
砰的一声。牢房的门被蝎打碎了。泪水浸湿了布条，顺着脸颊往下滴落，蝎的嘴唇在不停蠕动颤抖：“骗子……”
白亦城惊恐的看着蝎，那股强大的威压，吓得他都无法动弹。
“你继续。”鸩说道。
白亦城咽了咽口水，说道：“曾祖父与曾祖母在一起不过三年，就有了爷爷。但是……曾祖父所谓爱上曾祖母不过是一场骗局，他根本就为了白家传承的胧月盒，拿到东西后就离开了白家，不知去向。走之前，还抽走了爷爷身上的灵根，从此爷爷无法修炼。”何止无法修炼，失去了灵根的人身体将比普通人都差，白亦城的爷爷是吞吃了大量的丹药才能活下来，身体却虚弱的连多走一段路都不行。
而且累的白亦城兄弟两人的父亲也资质差，身体虚弱，正值壮年就去了。
白亦禾瞪圆了眼睛，他从来没想过祖先那里还曾经有过这样一码事。
“曾祖母和爷爷都恨极了他。白家位于凡生域边缘，本是世代修行的望族。但是自那次后，就有衰败之势。”白亦城说道，“爷爷告知我，若是有一日去了云莱域，见到此人，定要抽筋扒皮，彻底灭杀了他才能解恨。”
这一番话，说的鸩和苇都一脸惊愕，没有想到他们要找的人，竟是如此渣男。
这么一想，看着蝎的眼神就带着一点担忧。
他们二人跟随蝎有一百多年了，鸩和苇都记得前生，对于过去的事情不再执着。然而蝎不同，他身上怨念极重，却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只能在怨恨与茫然中寻找过去。
直到他重生后，想到玉芷榕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对蝎很重要，可以唤醒他深处的记忆，蝎朦胧的想起玉芷榕的模样，却还是不记得自己是谁，和玉芷榕有什么关系。
一路走一路问，然后意外的打听到了一点痕迹。
四百多年前，玉芷榕在魔域东边一个小区域里，是很有名的俊美男子。
修为不高，资质不好，却人脉极广，爱慕他的男修女修数不胜数，其中有一个实力强大的，如今是龙云城的城主。
玉芷榕正是认识很多修为高的朋友，才没在吃人的魔域中沦为男宠。
蝎就带着鸩和苇找了过去。
然后，好像被龙云城的城主认了出来。
只是对方却拒绝告诉他任何消息，包括蝎自己的身份，只是说人鬼有别，让他别多想。更不要去打扰别人的好日子。
蝎愤怒，用上了强硬的手段，想要直接逼出这名妖修的记忆。
最终，也只得到了红武城的名字。自知将消息暴露出去，龙云城的城主想要挽回阻止蝎，被失去理智的蝎反杀。
关于玉芷榕的事情知道的多一点，蝎的记忆就恢复一点。但是显然，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样的渣男，与他相关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一想，鸩看着蝎的眼神就有些担忧起来。
蝎却毫无动静，只是呆呆的看着白亦城，泪水似乎流尽。
“主人？”鸩小声的问道。
“他现在……”蝎问道，“叫什么？”
“白慕芷。”白亦城说道，“之后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至于去了哪里……他是魔修，应该在魔域。”
蝎点头，神情有些恍惚。
他没有想起关于玉芷榕的记忆，反而回忆起了一名女子，一袭长发，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中带着爱慕。
那个女子姓白。
叫什么，却记不清了。
有一段时间，那个女子总是在，赶也赶不走。他不是很喜欢，却没有办法开口轰人。
为什么？因为她笑的很温柔？还是……记不清了。
“竟是还要回魔域。”苇说道，瞧了一眼面前的两人，问道，“主人，这两人怎么办？”
蝎没有回答，只是瞧了面前的二人一眼，对方很配合，所以不需要杀。
“不用管。”蝎道。
鸩挑眉，看了白亦禾兄弟一眼：“你们很幸运。”
自从记起玉芷榕这个名字后，主人一直处于暴虐的情绪中，别说不合作的，就是合作的也少有在他手中讨下性命来。
“等等！”白亦城开口叫住了三人，“你们与玉芷榕有仇？”
鸩笑道：“谁知道呢，或许吧。”
白亦城道：“我有一件东西交给你们。要找到他，用那东西更快些。”
蝎扭头看着白亦城。
“在我祖母的房间里。她过世后，遗物都留着。”白亦城继续道，“其中有曾祖父的东西。”
苇道：“好，我们随你一起取。”
白亦城点头，出了牢房，几人一起往城主府前院走去。白亦禾和蝎等人等待，白亦城自己去取，片刻后，拿着一个细长的盒子出来了。
打开盒子，里面的是一把折扇。
“扇子？”鸩很惊讶。
这是一把非常普通的扇子，上面绘有青山绿水，边缘还有题字，所用材料是灵蚕丝，黑橡木，千年不腐。但是除了保存性好以外，这把扇子其他一点功能也没有。
不是防御法宝，也不是攻击的武器。
作为修者，天再热也不需要扇风。
修者手中有这样一把纯粹装饰性的扇子很奇怪。
看到那扇子时，蝎的眼睛就直了，拿在手里展开，痴痴的看。
“你确定这是玉芷榕的？”鸩问道。
白亦城回答道：“是的。以前从不离身，不知为何来了凡生域后就解了下来，再也没带过。离开之时更是遗忘在这里，爷爷每次都想将其撕毁，曾祖母都不允许。说看到扇子的时候，还可以回忆一下当年还温和的曾祖父。”而自从拿下扇子后，整个人也就彻底变了。
“此物带有灵气，会记住主人的气息。凭借着它或许可以找到人。”白亦城说道。
鸩抬眼看着他：“要求？”
白亦城道：“问问他，是否还记得凡生域的白家，如果不记得……希望你们能杀了他。”
鸩勾唇笑了：“我会帮你问候一句。”至于杀不杀，看主人的意思。
白亦城笑了笑：“多谢。”
蝎三人就拿了东西，离开了红武城。
等三人彻底离开，也不会再回来后，白亦禾道：“你没有告诉我。”
白亦城说道：“没用。”
“因为我弱？若非你让我修为被迫停了十五年，我未必赢不过。”白亦禾道。
白亦城尴尬的笑了笑后，义正言辞道：“就算你修为没停滞，也赢不了。他离开已经有近三百年，走的时候就是金丹初期。”
白亦禾垂头。
三百年前的金丹初期，三百年后，绝对比当年离开时更加强大。
时间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更何况，他将爷爷的单灵根取走，装在了自己的身上。”白亦城道，“现在或许是个元婴期。”
白亦禾震惊脸。
元婴期，在云莱域都不多见，更何况凡生域。
过于遥远的距离，让白亦城早就放弃了为先祖与白家讨回公道的可能。
既然没可能，那就不如不说，让弟弟也少个负担。
“那……我先回牢房里了。”白亦城低声道。
白亦禾咬牙道：“不必了。”
白亦城：“恩？”
“我气消了。城中的事情太多，妨碍我修行，这城主一位，你自己接着吧。”白亦禾道，“我要闭关修炼。”等心境稳后，重返云莱域。
白亦城一脸惊喜，差点痛哭流涕：“好……我马上去。你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什么都能弄得到，修为停滞了？我可以帮你梳理。”
白亦禾：“……滚。”
作者有话要说：【赠玉芷榕
扇子配山水图提诗：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赠扇者：柏松】
蝎：柏松……？
***
（诗为长相思·汴水流，作者白居易，朝代唐。诗句诉说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