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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酒吧这几日相安无事。
穆云枭照样来闲聊闲坐顺便蹭饭——上官苍穹问过他,第一穆云枭是神职未必需要吃饭;第二修真观里老胡子也吃饭,他怎么不在那儿蹭。
穆云枭笑眯眯地回答,“第一来酒吧吃饭可以看美女老板——虽然她是个鬼差;第二还可以顺便调侃黑无常,也不会挨打——因为他也是个鬼差。”
上官苍穹板着脸,“神鬼互不干扰,你要是太过分我也不会客气的。”
“这个你放心。我绝对是异性恋为主的双性恋。”穆云枭说。
上官苍穹涨红了脸。
孟晓沁拍了他一下,“他逗你玩呢,你信这个老渣男胡说八道。”
“说起来,你这么正义刚烈,为什么那天没有把隧道里的鬼魂都收了来?”穆云枭问他。
“我只是想去看看情况,是不是真的是鬼魂出手救了那个女白领。再说,收还是不收,还是要孟姐说了算。毕竟她是直接听命于地藏王菩萨的。”上官回答。
穆云枭拍了下手,“原来这孩子除了古板,等级观念也挺强的。那就不容易出错了。”
“你小看他了。”孟晓沁说,“他虽然耿直,心肠不硬。他要是使出碎魂棍,隧道里的那些鬼怪都会被打魂飞魄散的。”
“碎魂棍?这又是什么法宝,让我见识见识。”穆云枭好奇地问。
上官就从左边袖子里抽出了那条尺把长的银色小棍,趁机反讽道,“来,就让你这个只会抽红绳子玩的神仙开开眼界。”
“好精致的法器。”穆云枭端详着碎魂棍上浮雕般的般若心经,“和阿沁的九字真言念珠相比,哪个更厉害?”
“碎魂棍只能打散魂魄;但九字真言念珠还可以收服妖魔。”上官苍穹说。
“哦,果然法力更高,也需要更冷静客观的人才能使用得当。”穆云枭意味深长地说。
“小黑不是你想的那样。”孟晓沁说,“就算那个叫福生的鬼破例干预了活人生死,他也是积善行德了。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小黑不会随便打散鬼魂的。”
“那这件事还有没有可能真相大白了?”穆云枭问,“干脆把隧道里的鬼魂先都抓了来问问。”
孟晓沁摇摇头,“我来人间之前,地藏王菩萨亲口授谕:以化解戾气,度化游魂为宗旨,一切有待天定,不可任意操作。所以有机缘才能化解,没有机缘不可莽撞。”
“那天我想过把隧道里的鬼都抓了来。可这样做只会加重游魂的戾气,不见得能解决问题。”上官苍穹说。
“你们说的问题到底是——”
“女总裁刘茵兰被男鬼福生救了一命,这件事最关键的地方不在于她该不该活着,而是福生为什么要出手救她。”孟晓沁说。
“明白了。”穆云枭说,“恐怕他们的渊源不太简单。”
三人静默了一会儿。小黑若有所思地说,
“你们觉不觉得,刘茵兰前后两次精神刺激,是不是太巧了?”
穆云枭猛地扭头盯着他,“你是说这两次事情有关联?关联在哪里呢?”
小黑斟酌着思路,说,“起先,刘茵兰满嘴胡话,说认识黄金荣杜月笙,我们都认为她就是前世记忆没清除干净。而且沁姐的‘加强版’也的确奏效了:刘茵兰在我们酒吧醒来后,就重新接受了自己在这一世的身份。可是她并没有忘记‘福生’这个人啊。”
他告诉孟、穆二人,刘茵兰曾经提到过,要找黄金荣和杜月笙打麻将,还说三缺一,找福生凑数。
“啊,刘茵兰前后两次精神混乱,居然都提到了‘福生’?”穆云枭迷惑了,“这个福生到底是谁?”
“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了。”孟晓沁说,“也许福生真的是她前世认识的一个人。可是,有没有必要把这个人挖出来,恐怕要看他俩的机缘。也就是说,他俩还有没有可能再遇上了。”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天机。”
“人和人的渊源,人和鬼的渊源,其实都很复杂。”上官苍穹说,“比如你在路上扶了个老人,他感谢了你,然后你们继续各走各的路。这也是一种机缘,但联系不强。”
“但如果有的机缘,让一个游魂在阴阳相隔的情况下,还要破例出手相救,那肯定是联系很强的机缘了。”孟晓沁说,有点发愁,“老实说,我是真的不爱翻旧账的。”
穆云枭听到这里,想了想,“这么说来,会不会又和我的绳子有关了呢?”
“那你那天看没看茵兰的手腕?”
他摇摇头,“没看。”
“要是又碰到她,你记得自己的职责哦。”上官苍穹提醒他。
穆云枭点点头,又说,“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来。也许她永远不来了呢?”
话音刚落,酒吧门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孟晓沁打开门:说曹操曹操就到。
门外站着茵兰。
不等他们发问,她一把抓住孟晓沁的胳膊,激动地喊,“我又见到福生了,我又见到福生了!”
孟晓沁的胳膊上,被茵兰的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痕。而茵兰却浑然不觉,她全身微微颤抖,眼睛圆睁,似乎刚刚从午夜怪梦中惊醒过来。
“你确定,他是人是鬼?”孟晓沁问她。
茵兰点点头,“我确定,他是个鬼魂。”
“那你不害怕?”
茵兰愣了一下。
“为什么?”孟晓沁追问,“你为什么不害怕?”
茵兰答不上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我问你,”孟晓沁说,“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他是个鬼魂了,你可以当做经历过的事只是一次蹊跷的偶然,忘掉算了,不一定非要继续寻找他和调查他的。”
茵兰思考了片刻,摇摇头,“不管怎样,我,我还是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以及,为什么。”
“真是自找的。”孟晓沁叹气,“该放手的不放手,或许也是你今生逃不过的了。”
这时穆云枭走上前来,“能把你右边的袖子卷起来让我看看吗?”
茵兰依言把右边袖子卷了上去,不明所以。
穆云枭看了一眼,长叹道,“天亡我也!”
茵兰的手腕上,也系着一截红绳。
上官苍穹得意洋洋,哼着,“所以说,一定又是你牵了绳子不给人圆满,结果人鬼相隔。”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孟晓沁说,“我们只有找到福生,才能确定他和茵兰什么关系。茵兰,你在哪里碰到福生的?来坐下来,慢慢说。”
于是茵兰坐了下来,喝着特意为她煮的安神茶,缓缓聊起了她第二次和福生相遇的经历。
这个世上,一次邂逅是偶然;两次邂逅,是否要回头多看那人一眼。或许他一个浅浅的微笑,会印入你午夜孤寂的梦境。
几日前,所有人都劝她出去散散心,于是茵兰去附近的一个小乡镇旅游。
如今大城市的人生活压力大,喜欢去一些风景优美的古镇旅游休闲。茵兰去的是一个新开发不久的古镇,虽然离城市比较远,但游客比较少,所以很清静。
小桥流水,老树昏鸦,这些是这个偏远古镇呈现的一种静谧、荒凉的美。随着经济发展,大部分的年轻人都耐不住寂寞,纷纷放弃乡下的贫瘠田产,到外面去做生意或者打工,让人生过得更热闹充实些。
镇子里最多的居民,就是一些古稀老人。在初春微寒乍暖的天气里,做完了清闲的家务,老人们搬一把椅子坐在门口,晒着中午时分的太阳,呆滞的眼神,像岩石一样,已经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
他们身后,空旷而破落的村屋也没有半点生气。柳树、桃花、山茶,缓慢而沉默地绽放着小小的蓓蕾和叶芽,无人期待的盛开似乎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约定。
茵兰在这样的环境里并没有转移心思,反而独自惦念着不解之谜,下意识地挑清静的地方走,越走越远,游弋到了远离人群的荒野中。
荒野中茅草长长,像她漫无头绪的心情和漫步路线。她转了好久,天色渐晚,差点迷路。在灌木丛间来来回回地兜圈子,忽然在昏暗的暮色中,看到了一棵桃花树。
就像在无边无垠的荒野中为她特意注明的路标。桃花树茕茕孑立,盛华冠盖,满枝满丫都是粉色花蕾,娇媚若遗世独立的美人。几支枝桠虬曲伸长,指向遥远地平线那边的村落。
茵兰不由自主地朝桃花树奔去,在树下稍作歇息,闻到花香袭人。一阵微凉的晚风吹过,桃花花瓣纷纷飘落,如纤羽细雪,覆盖了她一头一脸一身,恍若花的嫁衣。茵兰站立着不敢动弹,唯恐惊落一片花瓣。
风过呓语,隐约若闻,却不真切,幻听、幻觉?或是曾经留下的山盟海誓,等过了海枯石烂,只能托寄浪迹天涯的凉风,他年重生时代为传送。
说不出为什么,茵兰在桃花树下流连忘返;直到霞光一层一层消退,她才恋恋不舍地回村落去了。
她游览了一天,疲惫不堪,就想晚上能沉沉地睡一觉。
她下榻的旅馆就是当地人自己经营的农家住宿,也是由老村屋改造的。
房间阴暗,散发着一种轻微的霉味。
茵兰太累了,草草洗了澡,就睡下了。
这一觉却不□□宁,梦里似乎出现了许多混乱的场景。她时而还在黑暗的隧道里涉水前行,时而又站在一个空旷富裕的大厅堂里,时而又被人追赶。大概睡到半夜,她忽然被一种沉重的窒息感逼迫,汗涔涔地醒了过来。
明明浑身燥热地醒来,可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却感觉到有一股冷风嗖嗖地朝身上吹。
抬头看看,她发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初春的深夜,乡村的风还是很冷的,吹到身上刀刺一般尖利。茵兰起来,披着衣服赶紧把窗户关上了。
这一起一落的,再回到床上躺下后,她一下子睡不着了。但她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等着睡意慢慢袭来。
这时,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在屋子里窸窸窣窣的。起初她没有在意,以为是屋子里有虫子或者老鼠什么的。但过了会儿,她忽然看到地上有个影子。
寒夜三更时分,窗外明月高悬,月色皎洁,如银粉洒落窗前一地,把附近的家具和摆设都照耀得十分清楚。
地上有个影子,长长一条,看起来有点像窗帘的投影。而且影子在摇晃,渐渐朝她移动。
茵兰看了一眼窗户:她明明已经关了窗户的,风吹不进来,窗帘也根本没有动过。
那么什么在动?
茵兰紧张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