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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就剩下朱木阳一个人了,他站在阳台上目送楚南雪骑车往外走去,忽然有一点点心酸,他不知道这次和前女友的重归于好是不是好事,但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江苏和山东从地理位置上说是邻省,但是从南京到济南坐火车的话,至少也要十二个小时,这种被距离拉开的恋爱就像银河两岸的牛郎织女,他可没有那种隔河相望的勇气。从性格而言,朱木阳绝对不是温存有加的儒雅君子,而是略显偏激,这也可能是他这个年龄男人的真性情,在遇到楚南雪之前,他一直暗恋着自己的一位高中同学,那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他反而有点怯懦不敢表达,直到有一天他和楚南雪碰撞出火花,才断了那个念头!不过朱木阳并不看好自己和楚南雪的未来!
一阵风吹了过来,夏天的风带着些许潮意和燥热,和几个小时之前浑身一阵阵发冷不一样,十个包子足以让朱木阳精神抖擞了,他躺在床上决定睡一会儿,甚至想是不是一觉醒来就到了晚上了,想想要是有了被褥和蚊帐,那这里就真成了安乐窝了,他甚至都不想回老家,这也许就是别人总说的温柔乡英雄冢吧,有了爱情的滋润他更加留恋南京这座写满他青春的城市。
忽然走廊上有人跑,还在呐喊着什么,只是很浓重的陕西关中口音,他知道这是电子班的几位陕西同学,他们也同样被这场大雨困住了,这几位陕西同学和他并不在一个专业,但却都认识,很爽朗的性格,开始他没听清楚对方在喊什么,静下心来才分辨出那几个单调的音调:“铁路修好啦!可以走了!”
朱木阳一激灵爬起来,这是他这几天一直盼望的消息,偏偏在他并不在意的时候到来,他看了一下床上狼藉的凉席,上边还残留着楚南雪的痕迹,如果现在自己就走的话,会不会让那个一会儿跑回来的女朋友心凉或者失望呢?但如果不走,是不是就慢慢失去了远行的勇气了!他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朱木阳绝对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事到临头他必须要给自己一种抉择,在爱情和未来之间似乎只能选择一条道路了。他甚至想掏出硬币测定一下自己的去留!
等走到第五圈的时候,朱木阳停下了,他拿定了主意,低头很认真的收拾了一下床铺,然后找只笔写了一个纸条贴在门上:我去火车站看看,如果走不了,今晚去你家找你!你在家里等我!写到这里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自己会走,而且这一走就是远方!
南京通讯学院距离火车东站并不远,公交车只有一毛的车票钱,但他再次数了数兜里那四块六毛五分钱,实在是一分钱也不能再花了,好在他身上什么也没有,于是下了宿舍楼快步往火车站方向跑去,脚下很有力气。
多年以后,人回首往事的时候往往感慨一些命运的巧妙安排,朱木阳赶到火车站进站口的时候,大喇叭里正在反复说着142次南京到齐齐哈尔的火车即将停止检票的消息,这趟车是朱木阳经常回老家坐的车,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直奔检票口而去,这个时候检票口的门正在徐徐关上,他闯关一般从一米五的栅栏上方跳了过去,然后飞奔向站台,火车已经开始拉第二遍铃,车厢也已经开始关门,几百米的冲刺速度耗尽了朱木阳的力气,他凭借本能一头冲了进去,就在火车即将启动的一刹那,他踏上了这条北归的路。
车厢里满满都是人,因为前几天火车断路,不少人都被困在南京,因此车上并没有对号入座,只要是终点在这条线路上都可以上车,朱木阳是轻装上阵,没有任何行李,这倒让他宽松了不少,只是当火车驶过南京长江大桥,看着车厢外一盏盏迅速往后闪着的路基灯,朱木阳才明白,自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没有送别,甚至没有来得及回望一眼火车站,就这样匆匆走了,就像那段永远缅怀的青春。
楚南雪看到了门上的纸条,她使劲撕着,撕得一缕一缕,她也明白,自己终于没能挽留住这个男人。
一夜颠簸,朱木阳到济南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七点钟,相比于江南的阴雨绵绵,这座典型的北方城市却阳光普照,大清早就有一种难得的燥热,但是脱离了火车上那种浊水般的味道,朱木阳仍是本能的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站台上一片嘈杂,呼儿唤女的声音响成一片,拉着食品车的大姐高声喊着:“茶叶蛋!德州扒鸡!狗不理的包子!有要的没有!”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让习惯了江南燕语莺声的朱木阳有点侧目,也许大姐看他的眼神有点怪,觉得他是潜在客户,凑过来问道:“想吃点啥?大兄弟!”
朱木阳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只有四块钱,他急忙摇头,然后飞也似的往出站口方向跑去!
济南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一直不大,不但是一九九一年,甚至到了几十年之后仍是显得小小气气的,这让很多命相大师推理过山东人的性格,看似大方实则吝啬,对外来的东西往往不能用足够的胸怀包容,也许儒教文化中强调过父母在不远游的说法和这点有点相对应,不过看惯了南京的火车站广场的浩瀚,朱木阳就觉得自己到了小城市一样,对济南这座有名的泉城他从骨子里不喜欢,但是又很无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余生可能就要在这里渡过了,当时的社会尚处于封闭性,基本上参加工作就可以看到退休的样子,他要去的那个通讯设备设计院不知道会不会给他腾飞的机会,他曾经查过地图,这个单位在千佛山东麓,从火车站过去有一辆十八路公交车正好到门口,他在火车上就一直考虑,是不是该去看看,它的报到证倒是随身带着,但并不太想马上去报道,这有点像是准备出嫁女子的心理,即盼望那个时刻却又担心受到伤害。
他往前走了走,想寻找一下十八路车的站牌,经过那场暴风雨的洗礼之后,朱木阳现在理智了很多,虽然兜里只有四块多钱,但在济南城他有办法,这里的山东大学、山东工业大学和山师都有他的高中同学,他完全可以去找他们暂时应应急,另外从地图上显示,他要报道的单位距离山东工业大学只有几条马路的距离,他打定主意先去找自己的同学调整一下,然后再去单位门口附近转转,下午回老家。
没走几步,忽然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人站在他的面前,这个人一脸污垢,头发长长的被汗水粘在了脸上,看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样子应该是一个乞丐,他很蛮横的伸出手来,距离朱木阳前胸只有几寸的距离,嘴里咋呼道:“给钱!”
朱木阳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这个略显彪悍的男人,这是一个双腿残疾者,右腿已经少了半截,可能习惯了在广场这种欺行霸市的举动,要钱都有点理所当然,他理也不理,只是转身往旁闪了闪,继续走路,乞丐看没吓住他也不多说话,忽然又对着朱木阳背后的一位女子伸出手,这次是抓住了女士的背包,依然是那两个字:“给钱!”
女人吓了一跳,大声叫了起来,七点多的站前广场人并不算很多,因此这声音惹得好多人侧目,不过看清是一个乞丐要钱,绝大多数人都并没有表示,甚至是看热闹的心态,这种带点心理残疾的性格是很麻烦的,和乡下无家可归的野狗相似,都是欺软怕硬。
朱木阳就站在身边,这个女子身穿一身淡蓝色连衣裙,身材婀娜,脸上带着眼镜,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可能被这个乞丐吓了一跳的缘故,脸色苍白,她使劲往怀里拉着自己的包,反而把脏乞丐拉到了自己跟前,她怒道:“你想干什么?再这样我报警了!”说话就是典型的济南味道。济南话和朱木阳老家的语言有几分相似,但就是艮了一些,女人说起来很霸道的样子,不过现在看这个女人好像很害怕。
脏乞丐似乎只会说一句话:“给钱!”女子声音低了一些:“你松手我给你一块钱!”
“五块!”脏乞丐坐地起价,他似乎看出了这个女人好欺负。
朱木阳看不下去了,他退后一步,站到乞丐侧面:“放开她!不然我踹你!”他用的是家乡话,也是典型的山东口音。
这次轮到乞丐害怕了:“我是白白的兄弟,你别多管闲事!”他想往后退,但手里仍是抓着女人皮包袋子。
朱木阳不知道白白是谁,但看他这副样子心中好笑,色厉内荏的人有什么好怕的,怒喝一声:“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