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余乐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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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梦!梦梦!”一只手覆上了我的额头,好像是在为我擦汗。这只手有点干枯,动作有点粗鲁,刮的我的脸有点疼。

    我皱了皱眉,偏了偏头想要躲掉这只手。却不想这一个动作引来了这只手更大的动作以及更大的呼喊声。

    “梦梦!你醒啦!”两只干枯的手将我的脸摸了一个遍,然后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医生!医生!”

    我正因为被这两只干枯的手摸得恼怒,却听到手的主人在叫医生。

    医生?怎么还叫医生啊,我这是在哪啊?我试图着睁开眼睛,但眼睛像是很久没有睁开过的样子,重重的合在一起。好一会儿,才微微的有一些光亮透了进来。“加油”,我暗暗的给自己打起气来,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纯白色。还来?!

    “梦梦!梦梦你醒啦!”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我看到了她的脸。“啊,还好还好。”我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我再也不想看到白色的东西了!

    在医生给我检查的空档,我观察了一下此时所处的环境,原来这是一间病房。可是我怎么会在医院啊?

    “成梦,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那名给我检查身体的医生笑眯眯的问着我。

    我动了动身体,除了头有些疼,身体有些僵硬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于是我摇了摇头。

    “梦梦,有啥不舒服的就和医生还有奶奶说啊。”那名老妇人站在我床头一直握着我的手。

    “奶奶?”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怎么了梦梦!你不认识奶奶了吗?医生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名医生皱着眉头看了我半天,问了我好多问题,然后拉着那名老妇人走到了门口,悄声的说着什么。我隐约听到有“记忆缺失”“和磕碰无关”“可能是情感受挫”这样的字眼流出。

    “我爸妈呢?”我冲着门口说道。

    “梦梦,”老妇人听我说了话,连忙从门口回到了病床前。“你想爸爸妈妈啦?爸爸前两天回广州办了点事,明天就回来了!你妈妈晚上来接奶奶的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点啊?”

    “什么也不想吃。”我摇了摇头,去广州?我爸去广州干嘛?没听说他在广州有什么事啊?奇怪。我越想越不对劲,试探着叫了一声那名老妇人。

    “奶奶?”

    “哎!梦梦啊,你可把奶奶给吓坏了!”

    “我这是怎么了啊?”

    “你不记得了?哎呦!你在公园掉湖里去了!”

    “等等,掉湖里?我没掉进去啊,陆言把我拽住了啊。我还上了车呢。”

    “什么陆言啊,孩子,你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了!”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抹起了眼泪,“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什么?两个多月!怎么可能!两个月前我们还没毕业呢!

    “你在说什么啊奶奶!我是刚刚从陆言那边回来的啊,怎么可能在这躺了两个多月!”

    “孩子,你说的这个陆言到底是谁啊?”

    “陆言啊,我舍友!还有文静和宋扬!我的手机呢?”我想要拿出手机来给她看看,上面还有几天前我们的聊天记录呢。

    “手机在水里泡坏了,等你爸爸回来让他再给你买个新的。”老妇人以为我是在为手机坏了而伤心,安慰着我。

    “哎呀,不是!我!对了,我的日记!日记本可以证明。”我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却因为双腿无力而瘫倒在床边。

    “成梦!你躺的时间太长了,刚醒过来还没有力气,现在不能下床。”医生走了过来把我重新扶到床上。

    “我躺了多长时间?”

    “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我看着手腕上的留置针,难道这是真的?

    “医生,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回家?”

    “这要看你恢复的情况。”

    “好吧,那我可不可以先回去拿点东西,然后再回来?”

    “梦梦!”老妇人在一旁听了连忙说道:“你听医生的话,好好在医院躺着。想拿什么东西奶奶回去给你拿。”

    我看了看医生,见他没有放我走的意思。“好吧,奶奶,我房间书桌下层有一个大盒子,里面有好几本棕色的笔记本,你帮我把它们都拿来吧。”

    “好,好,奶奶去给你拿,你好好在医院躺着。”

    老妇人走后,我感觉头开始疼了,于是便重新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会。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来了。睁开眼睛,窗外已经一片昏黄,太阳要落山了。

    “吱——”门从外面打开了,进来一个女人。“梦梦!”她见我睁开了眼睛,连忙扑到了床前。“梦梦你醒啦!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吓死妈妈了!”说着,便大哭了起来。

    “妈?”我用手给她擦了擦泪,“没事儿,别哭了,我现在好好的。”

    “好,妈不哭,你没事就好。”她擦掉了眼泪,摸着我的头问道:“饿不饿?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点。”

    “她现在不能吃东西,要再观察一天。明天开始可以适当的进食一些流食。”在一旁给我挂液体的护士说道。

    “好的好的。”女人连声说道。

    这时老妇人回来了,拿了一大包东西。除了日记本外,还带了许多日用品来。

    “你来了。”她走到女人身边说道,语气却不怎么友好。

    “嗯,”女人看到老妇人回来了,从床边站起身来,“您回去取东西了?”

    “明天梦梦爸就回来了,你晚上就不用过来了。”

    “梦梦也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得过来照顾她。”

    “现在想起来你的孩子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俩,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于是赶紧出声制止了她们。

    “哎呀,好了好了。奶奶,我的日记本呢?”

    “拿来了拿来了,在这呢。”老妇人把那一盒日记本递给了我。

    这个盒子里有十多本日记本,我从小到大写的日记都在这里面。我拿出其中一本翻开来:

    “2004年4月21日,星期三

    今天我很开心,因为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妈妈!妈妈已经离开我三年了,我真的好想她。可是妈妈好像并不太想我,她只坐了一会就走了。我想让她带我一起走,可是奶奶说她去做了别人的妈妈,不再是我的妈妈了。奶奶胡说!妈妈永远是我的妈妈!”

    我震惊的攥着日记本,这不是宋扬的故事吗?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日记本里!我撇开这本日记,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本来。

    “2006年10月4日星期三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爱我?明明是她做错了呀!爸爸让我好好学习,做好自己。奶奶说都是小孩,只是打闹着玩而已。小孩就什么都不懂吗?小孩就不会有恶意吗?我恨你们,我恨这个世界!”

    这应该是文静的故事吧。我颤抖着手把盒子里的笔记本都倒了出来。

    “2018年6月12日星期二

    距离考研失败已经整整两年了,毕业这两年来我打了无数份工,只为了能够攒钱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终于快要实现了。”

    “2021年2月4日星期四

    今天是小年,外面的天好冷啊。我感觉A市有十多年没有这么冷过了。近两年实体店不景气,加上疫情的原因,我这些年的本全都搭进去了。真是难啊!中午在便利店遇到了高中时候的同桌,她都生二胎了!她还告诉我说,闫立正月十五要结婚了。真好,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了。我真的有些迷茫了。”

    这是最后一篇日记。对应的是陆言的故事。为什么其他人的故事都记载在我的日记中?难道这些故事全部都是我自己的?那些人那些事都是我晕倒后幻想出来的?我合上日记本,瞬间感觉天旋地转,然后再次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早上了。

    “爸爸?”我看着床边趴着的男人,这是我爸爸,我认出来了。

    “梦梦!”他从瞌睡中惊醒,然后不停的问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没事,奶奶和我妈呢?”我看了一圈四周问道。

    “奶奶年纪大了,我让她回去睡觉了。你妈回去做饭了,下午过来。”

    “嗯。”我点点头。

    再次的醒过来后,我想起了一切。做生意赔本后,我有一段时间都闷闷不乐的。已经27岁了,在其他的同龄人都事业有成,或者是结婚生子的情况下,我却还是一事无成。巨大的心里落差使我患上了焦虑症。不管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会经常莫名其妙的流泪。可我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便开始尝试着自我救赎。

    那是三月初的一天,那天的太阳格外的暖。我起床后看着太阳,突然想出去走走,想拥抱一下它的光亮,感受一下它的温暖。于是我便独自来到了附近的公园,天气的确转暖了,湖里的冰已经化冻了。我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眺望着远方,“要不要过平凡的日子呢?”我问自己,“其实大家都是这么过日子的,结婚,生子,然后老去。”“那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绝不仅仅是繁衍和苟活。”“成梦呀成梦,你只来这世上走一遭,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尽情去做吧!”

    打定主意,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好像是在告别过去的自己。正要起身离开时,被地上埋着的枯树枝拌了个正着,脚下一歪,掉入了湖里的冰水中。我扑腾了半天,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向我奔来,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已经是两个月后了。至于陆言,文静,宋扬,她们都是我昏迷的时间里幻想出来的人物。

    “哈,连交个朋友都得靠幻想。”我不禁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在医院里继续观察了三天,就出院回家了。

    出院那天,我爸我妈都来了。走出住院部我又重新看到了太阳。两个月过去了,外面已是春意盎然。我坐在车里看向门诊部大楼,只见一座白胡子老头拿着一卷书的雕像坐落在那里。“原来是李时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