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杨帆

饶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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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五的松柏县城,天空云层又低又深沉,清杨河的水流的又匆匆又平静,远处的山头一座比一座绿,刚刚下过的小雨让空气又干净又清新,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只是可惜这么好的天气不能出去游山玩水又真是好大的遗憾,不过今天却是有更重要的事——为宁岚加油助威!

    松柏高中,行政楼的三楼密密麻麻已经坐好了各个班级的学生。巨大的黑色音响连绵不绝的播放着赵传的《飞的更高》,在台上正反方十名选手已准备就绪,宁岚又把稿纸拿起来再次默读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我对宁岚胸有成竹,经过这些天我们跟他的反复练习,我们都对他充满了信心,用秦川的话说,可谓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然而对我来讲,长发飘飘的杨帆出现在主持人的位置上,却着实让我又惊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

    这一天她穿着一双低跟小皮鞋,一条蓝色紧身牛仔裤,一件深黑色毛呢风衣别着精致的校徽。她的头发也绑起来了,一张干净白皙,又略显成熟的脸庞在我眼前赫然显现。

    她拿起话筒,音响的歌声戛然而止。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是本次辩论赛的主持人,杨帆。”

    她双手捧着话筒又小心翼翼又端庄典雅,她保持一个很自然的微笑,轻轻鞠了一个躬,台下率先响起哗啦啦的掌声。

    “接下来。请允许我郑重介绍此次辩论赛的评委老师以及参赛选选手。”

    她的声音抑扬顿挫,脸上始终流露着微笑,先是介绍完评委,再介绍包含宁岚在内的十位参赛选手。台下又轮番响起了掌声。

    “现在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有请正方一辩发言。”说罢,她迈着小步缓缓地向旁听席走去。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身体挺直,双手握住话筒稳稳放在合并的双膝上。

    “我认为高学历一定代表高能,古往今来,但凡有所成就的人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都有很高的学历。学历的高低就代表了知识积累的程度,而知识积累的程度直接影响了能力的大小,所以高学历一定代表高能。”

    五班的一辩选手先声夺人,声音虽然算不得高亢嘹亮,但气势上这完全拿捏的很稳。台下又是一阵掌声,还有五班的同学的呐喊!看来这个眉清目秀的男生定是在班级很受欢迎。

    “现在有请反方一辩远方发言。”杨帆的声音再次传来,她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台上。

    此时该轮到宁岚出场了。宁岚缓缓站起身,环顾台下一圈,表情镇定自若,他又与人群的我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便开始款款道来。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我不同意高学历就一定代表高能的观点。先前对方说古往今金来,但凡有所成就的人都有很高的学历,都接受过很高的教育。那么我想请问,周杰伦接受过很高的教育吗?马云接受过很高的教育吗?答案,肯定是没有,那么他们成就低吗?答案,肯定也是否。学历只不过一个符号一个象征,它是我们步入社会后的敲门砖,所以我们必须争取它,但是当我们投入到社会中,工作中,不自己发挥创造,能有作为吗?说白了,还是一个能力。我承认也许学历高的人普遍比低学历的人能力强,但这并不代表高学历就一定代表高能力,也有很多名牌大学的研究生,甚至博士生,依然一事无成吗?”

    宁岚一口气说完,毫不停顿。我连忙鼓掌,并递给他一个干得漂亮的手势,秦川直接在掌声拥挤的人群中大喊:

    “宁岚是最棒的,宁岚所向披靡!”宁岚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找到我们,并回敬给我们一个ok的手势。

    对方显然是感觉到了压迫感,同五班同学的陈述相比,宁岚的发言引经据典更具有说服力,台下的评委老师也分别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宁岚又是在台下人群中一阵搜寻,在靠最右边的地方,一班的女同学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娘子军”队伍,各式各样的脸庞,五颜六色的衣裳在宁岚的目光飞速闪过,波波头的方芳笑得像以往一样灿烂,然而终究没有发现胡佳一的身影。

    而我呢,除了为宁岚鼓掌,大部分视线始终停留在杨帆的身上。

    “现在正反方一辩选手都已陈述完毕,接下来进入自由辩论环节。”杨帆掷地有声。

    宁岚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又全身心投入在辩论赛中。

    正反方一言我一语,都全力以赴。然而最终还是在宁岚的带领下,反方获得了最终胜利,宁岚也如愿拿到了最佳辩手。

    “七班威武,七班牛逼,宁岚无敌!”

    秦川像以前一样神经,在人群中突然站起来,冲宁岚使劲挥手,这一幕惹得旁边的同学,包含我在内的集体不适感。

    “行了,看你那副嘴脸,能不能矜持点。”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刘雨都看不下去啦。

    “我是替咱们宁岚做宣传啊,也不知道他的光辉形象有没有让胡佳一心花怒放。哈哈”。

    秦川又是一阵得意,我如旧赏他一个白眼。

    然而宁岚却并没有因为比赛获胜而表现出那种兴奋,准确地说,他的脸上写满了失落。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宁岚半个月以来的努力不就是想在胡佳一面前得到认可吗,哪怕不是这样只要对方能亲眼看到这一幕也足够了。然而胡佳一像是知道了一切一样,似乎有意的回避。

    宁岚说,“其实早在抽签的时候,当他们抽到反方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已经赢了,因为高分肯定不代表高能。估计对方也会很失望,没能抽到反方辩题。”

    “所以说,这次的胜利是在你的意料之中了。”我拍拍宁岚的肩膀。

    “唉。可是,胡佳一不在却是我措手不及的地方。”宁岚一阵忧郁。

    “没事,以后机会很多呢,也许今天她可能有别的事没能来呢。”我一边安慰着宁岚一边注视着从台上转身离去的杨帆。那天,我发现杨帆把头发绑起来的样子好像比胡佳一更好看,回想起她在台上的落落大方,我全然没办法把那天在操场上冷冰冰看书的她联系在一起。我承认对她的好感又更上一层楼了。

    而胡佳一呢,后来听方芳说,她生病了,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听到这一消息,宁岚又是兴奋又是难受。兴奋在于胡佳一并不是刻意回避他,难受是因为他是真的很为胡佳一担心。可是作为一个陌生的同学该怎样送去热情体面又不失分寸的关怀呢?这的确是一个难题。一个留给宁岚需要一生考量的巨大难题。

    时光匆匆,高二像辩论赛一样,在我们的兴奋,忧郁,在我们的高声吵闹声中就快结束了,我们要面临在高中学海生涯中的第一次选择了。成绩最差的秦川选择了体育专业,每天下午在绿茵足球场跑步,或者扔铅球,蹲杠铃,把他本来就庞大的身躯变得更加高大威武。一向寒窗苦读的刘雨自然是跟大多数人一样,什么专业也不选,就凭自己的硬实力向武大发起挑战。而我和宁岚到目前为止,却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宁岚平时月考成绩都在380分左右,我比她稍好,也就450多一点,我的目标是江汉大学,而宁岚说去哪都一样。我们四人之中,好像就平时350分的体专生秦川最稳定了,凭借他优异的体育成绩,上个本科并不难。

    我觉得江汉大学离我甚是遥远,而杨帆离我更是遥不可及。我从来不具备宁岚的勇气,也不像秦川一样什么都敢高声张扬。我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那里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小城,里面没有宁岚,没有秦川,更没有杨帆。随着时间的匆匆流逝,那扇门也快颓废关闭了。

    唉,一切以什么样的开始最好呢?饶一啊饶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即将在沉默中错过。

    如果有一天,宁岚和胡佳一走在了一起,那也是人家曾真心追逐的结果,如果他们没能在一起,那起码也曾努力过。只有我,从一开始就羞于启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