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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大家静静,宇文统领有事吩咐。”王旭之摆了摆手,侍卫们迅速列队安静了下来。
“今早,张总管传太后旨,坤安宫双岗,辰时至酉时宫人无旨不得擅入。宫内各处不得喧哗,严防走水等突发之事惊扰太后。酉时后除太子跟穗阳公主,其他各宫太妃请安一概蠲免。总之一句话,今天的皇宫要安安静静的,戍守各处的侍卫们都打起精神来,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是要掉脑袋的。你们都明白了吗?”
“是!”侍卫们齐声回答。
坤安宫,偏殿,浴桶里热雾氤氲,药气苦涩。
张实拉住孙老怪的袖子:“太后已经准备好了,孙神仙,你可有十足把握?”
孙老怪极度鄙视的乜斜了张实一眼:“你不是背后总叫我孙老怪吗,要有十足把握,你还真的找个神仙来。”
“那你到底是有把握,还是没把握?”
“你放心,孙老怪砸不了自己的招牌。只是你,数十年的内力,你可舍得?”孙老怪反问道,眼底深处有一丝丝怜悯。
“我吗?”张实惆怅地反问了一句,忽然摸了摸眉毛,轻声说道:“我还有什么是舍不得的!”
王旭之带着侍卫亲自戍守坤安宫,就连鸟雀都似乎感应到了这里的肃杀之气,因而不敢落脚歌唱。
“母后那边怎么样了?”御书房,太子焦躁的踱来踱去。
“殿下稍安勿躁,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孙神仙不是也说了,这治疗过程要持续到酉时,而且,臣也看到了,孙神仙气色从容,准备稳妥,想来到了酉时必有好消息。”
“母后到底得的什么病,为什么母后不置一词,张实讳之若深,孙院判守口如瓶?为什么我大梁千千万万人,只有雁云可以给母后试药?”太子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可是宇文恪又哪里知道。
太阳偏西,鹤雨收拾妥帖。院子里,平时随行的嬷嬷宫女太监已经等候多时。
“今时不同往日,你们都不要跟去,惊扰了太后娘娘,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鹤雨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奴婢跟公主去吧!”冯冷梅拎着一个小小的食盒。
“有雁云跟着,冯尚宫放心吧!”鹤雨接过装好的食盒,这是她熬了很久的粥,软糯香甜,太后宫里什么都不缺,她能做的不过是聊表心意。
雁云不再轮值,只要鹤雨走出落霞宫,雁云就可以寸步不离的守候在她身旁。雁云很高兴,他不再是落霞宫宫门外的一棵树,他是鹤雨随身携带的一只盾,一把剑。他默默无言地接过鹤雨手里的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鹤雨身后——只要能这样跟在你身后,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守护你,对于我,足矣!
“雁云!”
“嗯,我在!”
“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就这样走下去。”路过昨夜的小桥,鹤雨忽然说道。
昨夜,她刚刚行完及笄礼;昨夜,她以为她会死在这座桥下;昨夜,她听到雁云的心跳;昨夜,在雁云怀里她的心忽然漏跳了几拍。
鹤雨不敢跟任何人说,她甚至不敢对自己说,可是雁云跟在她的身后,她不知不觉就对雁云说了出来。
“雁云,你为什么不说话?”
“嗯,我陪着你。”雁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
“你刚才在想什么?”鹤雨忽然转身问道。
雁云就在她身后,鹤雨在雁云的肩头处撞痛了鼻子。她揉着鼻子,有些眼泪汪汪。
“我刚才在想,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样走下去多好。”雁云看着鹤雨的眼睛,温柔地说道。
“你真傻,路怎么会没有尽头呢。我行过及笄礼了,你知道,太后娘娘病体康复之后,就会为我……那时,你要怎么办?”鹤雨转过身来,背对着雁云,低声说道。
没有回答。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鹤雨慢慢走着,轻轻问道。
“鹤雨……”
“嗯,我也在。”
“现在没有别人,你答应我一件事。”雁云忽然下定决心。
雁云忽然郑重其事,鹤雨忍不住又慢行了几步。
“假如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或者我要是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你就把我的命符砸了。你答应我,到时候绝不迟疑。”
“为什么?雁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鹤雨忽然转身问道。雁云及时停住脚步,湖边的柳树摇碎了落日的余晖,鹤雨的眼里看不到雁云心里的哀伤。
雁云无语而沉默。
“三皇姐,雁云,你们也到了?”太子的声音,宇文恪紧随其后。
鹤雨收起满腹的心事,跟太子并肩说着话,可是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雁云,雁云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把世事隔绝。
坤安宫寝殿,太后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真舒服。怎么只有你在这,张实呢?”太后转头,只见孙老怪端着微微还冒着热气的药碗站在一旁。
“太后娘娘请先喝药吧。张总管有事离开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张实才有些脚步踉跄的走了进来。
“哀家这会儿身子十分轻松,就好像压了十年的石头忽然搬掉了似的。怎么看你,倒好像老了许多,连腿都瘸了?”太后看着张实,有些狐疑的问道。
张实只得笑笑:“太后说笑了,奴婢本来也不年轻了。”
太后还想说些什么,宫人过来禀报,太子跟穗阳公主过来请安了。
太后十分欢喜,喝了鹤雨带来的粥,还留太子跟穗阳公主说话。孙老怪收拾药箱,离开前叫住张实:“太后只要静养三天就无大碍了。这个葫芦给你的,每天吃一粒。为什么不告诉太后,没有你的内力推行药物,配合针灸,拔毒是要遭大罪的。”
“我心甘情愿,说不说的,有什么必要。”张实平平淡淡回答,把葫芦收好。
鹤雨跟太子只陪太后坐了一小会,太后就面露倦态。回宫的路上,鹤雨一直很沉默,她很想继续问雁云那个问题,可是终于没有开口。
落霞宫的宫门就在眼前。
“雁云……”
“嗯!”
“宇文恪说,晚上叫你去喝酒。”
“嗯!”
“如果你想喝,你就喝吧!”
“还有,别做背叛我伤害我的事情,因为那样,我会心痛。”鹤雨直视着雁云的眼睛,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映在她的眼里,雁云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鹤雨就接过食盒走进了落霞宫,急匆匆的脚步仿佛逃避着什么。
逃避什么呢,鹤雨也说不清。
冯冷梅就站在宫门口。
宇文恪包了一间酒肆,美酒佳肴,杯来盏往,称兄道弟,大呼小叫。雁云有些傻傻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人敬酒,他就喝光,来者不拒。别人叫他划拳,他倒学的很快,当这些家伙都喝的东倒西歪的时候,雁云还是清醒的。
“行啊,兄弟,千杯不醉啊!”宇文恪拍了拍雁云的肩膀。
“我听说……有一种内功……能把酒逼出体外……”有人大着舌头,过来掀雁云的衣摆。雁云的脚边干干净净,周遭的侍卫们响起一片欢呼。雁云是真的千杯不醉,这些人又多了一个敬佩的理由。
“你竟有这样好的酒量!”宇文恪的两颊嫣红,看起来也是喝了不少。
“不知道,我今天第一次喝酒!”雁云老老实实地回答,“明天我想出宫一趟。”
“有什么事吗?”宇文恪靠在墙上,手里还端着一杯酒随口问道。
雁云想了一想,终于回答道:“没事,只是在宫里待久了,有些闷。”
“白天不行。明天十五,穗阳公主刚求了太后恩旨,明儿去坐佛寺上香祈福。公主不忍打扰百姓,不摆公主仪驾,只扮做寻常百姓,但是咱们侍卫所必须护卫公主安全。”宇文恪靠近雁云,压低声音说道。
鹤雨要出宫,不,这世上只有宫里才是最安全的,鹤雨不能出宫。他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走到窗前,探身往外一望,窗外的梧桐树影婆娑,月光清冷,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你……你看什么?”宇文恪问。
雁云身上的汗毛无故竖立起来,空气中似乎有些不安的因素。
“酒呢,酒怎么没了,小二,上酒。”有人大着舌头开始喊酒。
宇文恪拍拍手,“酒只有这些,大家都不能再喝了,明天有任务。我已经让小五小六通知了你们家人,已经亥中了,大家散了吧。”
巨大的梧桐树的阴影里,冰冷的黑铁面具倒映着清凛的月光,主尊微微勾起线条冷硬的唇角——坐佛寺啊,好地方,可惜我要做的事情,就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宫门早就落钥,雁云住在宇文恪的府里。客房收拾的干净整洁,可是雁云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无眠。
上一个月圆之夜,他在主尊的逼迫下火烧了凌云峰,明天,月亮又要圆了,主尊又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