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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当他又是无聊时新想起的恶作剧,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是很可笑的。
事实上,江稚觉得盛西周根本就不会爱人。
哪怕他爱江岁宁的方式,也是不对的。
高中的时候,他用极端的方式清理掉任何让江岁宁觉得不开心的事情,为此总是不惜伤害别人。
江稚又一次挂断了电话,心里打定主意之后有陌生号码的电话进来都不接了。
沈律言看她默不作声挂了两个电话,倒也没问什么。
只是不大喜欢她坐在自己身边还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悄声无息攥住了她的手,仿佛这样就像是把她抓在了掌心。
盛西周听着电话这头的嘟声,反应很平静。
意料之中不会有任何的回答。
也许他说出口的这三个字在她听起来都是会令她发笑的。
盛西周回忆起失血过多昏迷之前,江稚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都是对他的恨,毫不遮掩的恨意,情绪浓郁的恨意。
那样的深重。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是承受不住。
像砸在他心上的雷霆万钧。
盛西周强行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面无表情拔掉了手背上的针管,护士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提醒这位不好惹的太子爷,“盛先生,你还没输完液。”
哪怕盛西周已经醒了过来,但他的身体现在还是很虚弱的。
男人就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拔针的时候更是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他执意要出院。
医生和护士都不敢放人,被捅了一刀,伤筋动骨不好好养几个月怎么能行呢?
盛西周不觉得自己受的伤有多重,他现在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他刚下地,扶着墙壁弯腰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都有点麻木了,和心尖上似被无数蚂蚁噬啃的疼痛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满喉咙都是腥甜的血味。
他无声咽下下去,嗓子就像是生了锈的铁,痛的不想说话。
他渐渐缓了过来,蜷起来的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病房门外守着盛家的保镖。
盛西周连身上的病号服都来不及换下,就这样拖着病弱的身体出了院。
盛家那些个不安分的私生子原本都在医院里守着,只盼着能早早听见盛西周抢救无效当场死亡的消息,不过盛西周这个黑心肝的命很大,从ICU出来就没有了生命危险。
几个着急忙慌从国外赶回来分家产的私生子。
处境就变得尴尬起来。
盛夫人先前没空腾出手来折腾他们,儿子没事了之后,看他们就哪哪儿都不顺眼,盛西周竟也还好意思质问她当年为何那样对他。
看看现在这么多赶着上来蚕食的小畜生们。
她若是不对他狠一些,盛家最后能不能到他手里都是未知数。
盛夫人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多年的苦心经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
盛西周在车里换好了衣服,合身的西装穿在身上,一点都看不出他是刚从医院里出来的病人,除了偶尔的咳嗽,他看起来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分别。
助理坐在前面,气氛压抑,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无可奈何才大着胆子问:“盛先生,现在是回盛家吗?”
盛西周有些疲倦闭了闭眼睛,面无表情:“回主宅。”
助理心里叫苦,这次回去怕是不能善了,更何况现在盛家闹得简直是鸡飞狗跳。
盯着这块肥肉,想要咬下来的人太多了。
盛西周靠坐在后座,交叠搭着长腿,闭目养神还是觉得头疼欲裂,闭上眼睛都是江稚泪眼潺潺望着他的样子,发红的双眸,除了畏惧就是痛恨。
触目惊心的恨意,想起来一次,心上就像被刀子捅过去一次。
盛西周嘶哑的喉咙问:“帮我查查江岁宁现在在哪儿?”
他昏迷的这几天,也没人会去查照片的事情。
回过味来,很容易就猜得出来是谁做的。
盛西周想起这件事脸色都变了,手上的青筋若隐若现,面色冷肃了下去。
助理说:“好的。盛先生。”
盛家的主宅现在确实热闹。
急哄哄从国外赶回来的私生子们,现在又想趁着盛西周人还在医院,再跑回国外躲躲风头。
生怕盛西周又想起他们的存在,不然他们好过。
盛夫人哪能让他们走,一个两个迫不及待等着她儿子去死。
几个人全都被迫留在了盛家主宅,碍于盛西周的父亲,他们才没被悄声无意的给弄死。
盛夫人对亲儿子的手段都那么狠,何况对别人的儿子。
这么好的机会斩草除根,不弄死都可惜了。
盛西周到家的时候,盛夫人正悠闲坐在客厅里喝茶。
她看见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愣了愣,“你怎么从医院回来了?”
事实上,盛夫人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她儿子胸前被捅的那一刀是谁干的,他身边那些个保镖压根不听她的话,什么都问不出来。
总不能是自己找虐,下手捅的。
但是旁人更没有近身的机会。
盛家这些年产业虽然洗白了不少,先前那几年黑白两道都是开罪过不少人的,可以说仇家也不少,但没有哪个有本事真的伤了他。
盛夫人多数时候是很为这个儿子骄傲的。
他的心肠,比她还狠。
杀鸡儆猴的事情做了几回,如今已经没有人那么不怕死要来伤他。
“盛夫人。”
听见儿子这么叫自己,盛夫人也没觉得奇怪,她和他的母子关系,本就淡漠。
“你这是什么语气?你对我有脾气也最好忍几天,先把你父亲这些私生子给处理干净了再说。”
“不急。”
盛西周坐在他母亲对面,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并无异样。
只是客厅里的气氛忽然静得让人觉得害怕。
盛西周淡淡地开了口,“我准备让他们都留下来,毕竟都是父亲的儿子。”
盛夫人脸色微变,“你疯了吗?”
盛西周听见这句话,低头闷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笑,没有几分真心,都是叫人胆颤的冷意,“我早就疯了,你不知道吗?”
盛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静静看着他。
或许这一刻,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盛西周摘下黑色皮手套,拇指淡淡落在膝上,他平视着他的母亲,眼睛深处连一点波澜都没有,“你是不是笃定了我这辈子什么都想不起来?”
盛夫人的脸色变得狰狞了几分,极力忍耐着才没有开口。
盛西周也不在乎她说不说话,“我是你的儿子,我的脾气应该是最像你的。”
盛夫人冷静凝视着他:“你想说什么?我做的不对吗?你若还未那些陈年烂事来和我争和我吵,实在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把那几个小畜生给我弄走。”
盛西周笑了笑,“我说了我会让他们留下来,都是父亲的儿子,盛家他们都有份。”
盛夫人的眉心直跳,何尝看不出来他这是在报复她。
“你不要发这种疯。”
“不要?”盛西周又笑了起来,笑里带着点泪花,他抬起眼,这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都是可怖的血线,“我当年都跪下来求你不要那样对我了。”
“您心软了吗?”
盛夫人后背出了冷汗,她的心往下沉了沉,她知道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所以你现在怨恨我?”
盛西周没有开腔。
盛夫人对他在学校里做过的那些事是略有耳闻的,她冷笑了声,“后来的事情可不是我逼你做的吧,我让你找人去堵她了?我让你带头孤立她了?我让你拍的照片?放的视频?”
“你搞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亲手做的。”
“你要怨只能怨你自己作孽。”
盛西周眼里好像有了一丝波澜,但是很快归于死寂般的平静,他说:“是啊。”
“我亲手毁掉了我爱的人。”
“我怎么会让您好过呢?”
“我们都是要下地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