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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段融带沈半夏去吃饭,离开公司的路上,有员工专门跑过来看她,聚在一起讨论她,夸她长得好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跟段融看上去有些不熟的样子,走在一起连手都不牵,也太不像就要结婚的人了。
在这些窃窃私语的话后,沈半夏手心一热,一人的手探过来,手指从她手心往下滑,插入她指缝中,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晚风燥热,比不上沈半夏心里的燥。她抬头看段融,段融已朝她低下头,一双薄唇凑到她耳边,用气声说:“给我个面子,别让人看笑话。”
沈半夏知道,就算他们两个表现得不亲近,大家嘲笑的也只会是她而已。所有人都会说,看吧,沈半夏果然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段融喜欢她。
段融这么说这么做,不过是在维护她的面子罢了。
沈半夏红着脸扭头,离他远了些,让晚风把她耳朵上的湿意和热意吹散。
吃饭的时候,有道菜同样该用萝卜做辅助,菜的味道是对的,但里面的萝卜全都被事先挑走了。
她觉得有点儿奇怪,但并没有怎么在意。
晚上临睡前,段融让她下楼,冲了中药给她喝。
光是闻到药的味道沈半夏就想吐了,可这是医生开的,让她调理自己的胃,段融站在一边淡定但威胁力十足地盯着她,她没有不喝的可能,端起来秉着气灌进嘴里。
可还是苦得五官紧紧皱了起来,剧烈的苦味简直让她昏厥。
听见段融说“张嘴”,她听话地把嘴张开。嘴巴里被他塞了块哈密瓜味的硬质水果糖,苦味顿时被压住了。
沈半夏把糖嚼碎,让甜甜的味道沁满整个口腔。吃完后朝他张嘴,还要糖。
段融盯着她张开的嘴巴。她的唇色很红,唇形漂亮,看起来柔软得像果冻。
段融掩下眸子里的神色,拒绝:“这么晚吃糖对牙不好,明天再给你。”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管这么多。”
沈半夏不满地摸摸鼻子,趿着拖鞋转身跑开。上楼时听到他在后面提醒:“刷了牙再睡,手和腿上的伤口别碰水。”
“知道了。”
过去几秒,等段融回去房间休息,转角楼梯口处冒出一个小脑袋。
沈半夏往楼下看,那里空荡荡的,已经没有段融在了。
眼睛缓缓地眨了眨,手指抓着木质扶栏,低若无声地对着空气说:
“又不喜欢我,干嘛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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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等到了二审开庭,沈半夏在观众席里坐着,有幸听班兴昌律师完成了一场精彩的绝地反击,驳斥得对方原告及其律师哑口无言。
班兴昌从法律和人情两个方面入手,成功把法官忽悠得站在了马录这边,认为马录是在受到侵害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出手把原告打成重伤,符合正当防卫范畴,故推翻一审判决结果,改判马录无罪,原告方还要向马录赔礼道歉。
结果出来后,沈半夏激动得不行。碍于原告方律师那边坐着刘蓉,毕竟是同一个公司的,她不敢太放肆,至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
马录胜诉,带她去吃火锅。几杯啤酒下肚,马录把自己的所有事全都说了一遍。他是哪个学校读的小学,哪里读的中学,哪里读的大学。光是这些还不算,他还说了自己都谈过哪几个男朋友。
沈半夏停下夹菜的手,扭头看他:“男、男朋友?”
“是,就是男朋友,你没听错。”马录完全不介意把自己的事说出来:“我是gay,这没什么见不得人吧?”
“没有没有。”沈半夏摆手:“绝对没有,你又没有伤害别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可我爸妈就不这么理解我了,他们骂我恶心、有病、是个怪物,不让我在家里待着,把我赶了出来。我就是因为心烦,去gay吧多喝了几杯酒,没想到被李岩石捡了漏。因为这事儿,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
说到这里马录捂脸哭了起来:“我他妈是真的喜欢他,可他不肯要我了,他嫌我脏了!”
沈半夏在一边安慰。他生生哭了有半个小时,饭没吃几口,净在店里哭了,吸引得周边食客全往这看,怀疑沈半夏是什么拐卖美男子的不良少女。
“你别哭了,”沈半夏头疼:“天下男人多得是,再找一个不就行了。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找。”
沈半夏跟马录一起去了本市最负盛名的一家gay吧。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正是各路人马出来鬼混的好时候,gay吧里人头攒动,镭射灯发了疯地晃,几名衣着俭省的清秀男人站在高台上发了疯地摇,引得台下男人女人尖叫喝彩。
沈半夏把马录拽到最中间一位舞男的台下,指着问:“这个怎么样?这个长得挺好,小腰也带劲。”
马录看傻子一样看她:“半夏,你挺机灵一人你看不出来我跟他型号撞了?”
沈半夏尴尬落汗,目光在现场其它地方梭巡:“行,那我给你找个老攻。”
崔山被老板派来盯着沈半夏,别让这小丫头再遇到麻烦。
看着随台下人群一起激动地观赏舞男跳舞,尖叫蹦跶个不停的沈半夏,崔山不太确定这属不属于老板的女人遇到了麻烦的范畴。
秉持着宁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崔山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了段融。
舞男在台上扭得越来越起劲,妖娆得快成了精。沈半夏跟大部分来看热闹的女生一样起哄个不停,玩到正嗨,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她拿出来看。
来电人是段融。
她莫名心虚,并不想让段融知道她正在这里疯玩,任凭铃声响着就是不敢接。
自动挂断后,段融的微信发过来:【在哪儿】
酒吧里的灯光晃得更刺眼了,音乐声快翻了天。沈半夏紧张地咽口水,琢磨一遍后回复:【在图书馆看书】
段融的消息没再来了。
她松口气,正要把手机收起来,段融的消息再次出现:【转身】
沈半夏浑身一凉,紧捏着手机半天才敢动,侧转过身。
一片萎靡混乱的灯光下,段融站在她身前五步远处,单手插兜,目光不冷不热地看着她。另只手里夹着烟,烟雾爬过他手背,顺着他袖口往上绕。
看得出他是从公司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全套的西服,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他不说话,尤其是情绪看上去不那么好的时候,身上攻击性的气息会很强。自从他出现以后,在场男女全都被他吸引了视线,就连台上的舞男都跳得不是那么起劲了,目光赤果果地落在段融身上,想勾引的意思很明显。
沈半夏的事马录基本都知道,认出了那位就是她的未婚夫,在她耳边说:“你怎么让他来了?像这种一身大总攻气质的还敢把他带过来,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少诡计多端的0在虎视眈眈着呢?”
这句话简直醍醐灌顶,让沈半夏瞬间从“害怕被骂”转到了“害怕自己的男人被0惦记”,朝着段融几步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带他往外走:“走走走,我们出去说。”
这时候正前方一声尖锐刺耳的话筒长鸣声,紧接着主持人的声音传过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一年一度的无差别接吻之夜即将开始,大家肯定已经找到了心仪的猎物,不要害羞不要犹豫,狠狠地亲上去,不要让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
话音落,灯光暗,音乐停,偌大一个酒吧陷入黑暗中。
在黑暗袭来的第一秒,沈半夏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千万不能让段融在这里被他/她赚便宜。
她的手上移,在黑暗中抓住了段融的领带,狠狠往下一扯,等他俯低头,她踮脚抱住了他的脖子,两条腿离地一跳,挂在了他身上。
淡淡的奶香气夹杂着花香袭来,段融怕烫着她,指尖的烟落地,手在她跳上来的第一秒把她接住,托住了她的屁股。
她的身体香香软软,像甜腻腻的棉花糖,主动贴着他,两只胳膊紧紧把他抱着,透过无边际的黑暗,额头碰到了他的额头。
“段融,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她语气认真得不行,好像此刻是在保护全世界:“不会让人亲你的。”
全场安静,陷入三十秒的黑暗。
十秒钟过去,沈半夏还挂在段融身上,两条腿圈着男人劲瘦有力的腰,额头与他相贴,彼此近得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
段融身上很烫,手心的热度尤其强烈,隔着她薄薄的裙子传递到她皮肤上。
二十秒过去,周围仍是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让沈半夏怀疑真的有人正在接吻吗?现在的人接吻这么清汤寡水吗,都没有声音的?
三十秒过去,灯光全场大亮,音乐声重新躁动,人群鼎沸,重新陷入今晚不眠不休的狂欢。
危机解除,沈半夏想从段融身上下来,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了动作,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后脑勺,压着她往前。
沈半夏倏然睁大眼睛,意识到他这个动作代表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心慌得停止了跳动。
两人的唇离得越来越近,最后只剩薄薄一张纸的距离,她更清晰地看到了他天生多情但眸子里总藏着冷的桃花眼,看到他薄薄的眼皮,鸦羽般的睫毛。
段融没再继续往前,目光从她微张的唇上移开,顿在她小鹿般滚圆的眼睛上。
“不给别人亲,”他看着她,如给她下蛊般声线沉哑地说:“你想不想亲下试试?”
……
气象台报道,本年度京城会经历史上最热的一个夏天,温度最高可达到39°7。
汗流了满背,衣服被浸湿,凝成水落下来。呼吸很烫,带着细不可闻的喘音,被缓缓拉长再降落。
快要烧起来的一个盛夏里,万物都要欣欣向荣地融化。
周围的人在尽情狂欢,音乐声沸腾得快要烧开,可沈半夏却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光怪陆离的灯光,所能见到听到的,只有一个段融。
手指动了下,攒出力气搭着他肩膀把他往外推,腿分开往下放。脚挨到地,他的手从她身上拿开,两人隔开一点儿距离。
沈半夏低着头,谁也没看,转身往外走。
段融在她后面跟着,目光始终落在她身后。
沈半夏出了夜店,随便往一个方向走,路过一家奶茶店,一家电玩城,一家早就没落了的网吧。人行道灯光明亮,马路上是流成一条河的无数辆车。
她略略侧头,低着眉,看到段融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在他中指上有一块灰黑色的烫痕,还很新,应该是刚才她突然跳到他身上,他担心会烫到她,情急下把烟头燃着星火的一边弄到了手指上。
沈半夏过意不去,想看看烫得严不严重,但两人间的气氛很奇怪,她很难主动开口说什么。
“那是图书馆?”段融突然问。
沈半夏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是人类狂欢的图书馆,不行吗?”
“行。”段融轻笑。
僵局被打破,沈半夏没再那么拘谨了,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只创可贴:“给你。”
段融停步,并没有接,只是看着她。
沈半夏拉起他的手,检查了一遍他中指上烫到的地方,怕他疼似的对着创口吹了吹,贴上创可贴。
贴好,手拿走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走。
创可贴上有熊猫的图案,是段融常用的一家牌子。
她被段融影响,出门的时候会随身带几个创可贴,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没有用上过。
段融跟上来:“刚那男人是谁?”
“你问马录啊?他是我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普通朋友,不然还能是什么。”沈半夏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你又跟踪我?”
“没,崔助理在跟。”
沈半夏无语:“有区别吗,你不让他跟他会跟吗?你干嘛要这样,监视我吗?”
“不找人看着你,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段融没再继续往前走,转身看她:“你是不是忘了范洪博和吴政是怎么纠缠你的?”
“他们两个是例外,是奇葩,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变态的。我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难道是个男人就都喜欢我,一见了我就会不顾一切地来追我吗?”
她今天没有扎头发,一头细密蓬松的发搭在肩膀和背上,黑发雪肤,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漂亮得不行,白得透着冷光。可她确实认识不到自己长得有多漂亮,永远不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催生出哪怕一星半点的骄傲。
段融看着她:“沈半夏,你是不是没照过镜子?”
“……”
“有时间多照照,”他说:“别认识不清自己。”
“你什么意思?”她问。
“意思就是——”段融拉长尾音,两手插兜,慢悠悠地朝她走近一步,背脊微弓,头低下来,拉短了与她之间的距离:“你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