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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行走进来,樊嘉和众人一起站了起来。江河行看这些人,衣着都十分华丽,基本都是平州式样的打扮,各个披着各式的大衣,有黑貂皮的,有白貂皮的,有鹿皮的,居然还有一个虎皮大衣。手上,身上,非金即玉,装饰品也是光彩夺目。
江河行拱拱手道:“有劳各位久等了。”
众人纷纷还礼,连声说和王客气。
樊嘉将众人一一介绍,江河行面带笑容的一个个打招呼,虽是初见,也好像老友般的亲密,讲讲他们当地的风俗,问候是否习惯平州的寒冷。樊嘉越听脸上神采飞扬,仿佛江河行将他的面子给了十足似的。
问候完之后,江河行居中一坐,扫视一下众位富商道:“众位辛苦了,天寒地冻,还远来平州府,你们有什么事直接问吧?”
那个身着虎皮的大汉站起来道:“和王,我是长安来的兽医张景,在平州已经有两年了。也算是有点积蓄了,我刚才听樊嘉樊先生说,平州府不会废除五铢钱是吗?”
江河行点点头道:“是,我不会废除五铢钱,就是废除我平州之民恐怕也不答应吧,再说我那府库里五铢钱都快堆满了,你说我若轻易废除,我这钱我什么地方用呢?”
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笑容,面色显的十分轻松,樊嘉扬起头,个子虽不高,但显得器宇轩昂,神态不凡。
张景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接着问江河行道:“和王,我还有一事想知道,你这里会自己铸造新钱吗?”
江河行深思了一阵道:“我这里应该会铸造新钱的,不过我保证新钱推出的时候,旧钱至少3年内都是管用的。这点我可以对天盟誓。”
众人看江河行说的认真又庄严,犹如严寒的冬天得到炭火般的舒畅。
这个时候有个身着黑貂皮大衣的短发年轻人站起来道:“和王,我是洛阳来的粮商杜远。有件事向和王请教,我若是将家迁移的到平州府或者显武城,家里有不少奴婢,现在是不能卖掉,他们去别的地方恐怕也没什么生计。我就想若是搬迁到平州,不知道和王对此有什么限制没有?”
江河行道:“我平州是不允许有人口买卖的,也是不允许有奴婢的。”
江河行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一干众人,脸色灰白,低下头去。
那杜远沉思半响,又站起来道:“有些奴婢自幼长在深宅大院,种田非其能,放马牧羊也不行,我若是带他们来,不是害了他们吗?”
江河行笑着看了看杜远道:“我这里不准养奴婢,但是也是有很多家里养的有家仆。家仆可以有,家仆只是众位富商或者官员雇佣之人,他们若有违法之举,只有平州府来处置。雇佣之人就如各位请的工人或者佣人一样,都是要有薪水的。若做事做的不好,你可可以削减工钱,也可以辞退,但是你们却是没有他的生杀大权。他们的违法之举,和众位一样,只有官府来审判。还有这里的家仆与家住都需要在平州府备案,家仆有权力不给家主做事,另外换一位家住,家主也有权力辞退家仆。这和你们雇佣工人是一个道理,我就不多讲了。”
这些富商的脸色再度转红,显的亢奋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那杜远接着问道:“和王,这样说,我的奴婢是可以带来的啦?只是需要让他们变成家仆即可是吗?”
江河行微笑着点点头。
一个羊皮大衣的老汉站了起来,他对着江河行施礼道:“和王,我是从邯郸而来的,我叫邓贵,只是想问下和王,和王你这里的开荒之政,有什么变化吗?”
江河行有些意外的看着那邓贵道:“邓先生,我这里开荒之政从未有过变化啊,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邓贵道:“我不是提什么主意的,我们只是心里没底啊。担心有朝一日,和王会将我们开荒之地收回啊。”
江河行道:“邓先生何处此言啊,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吗?我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难道平州还有人要收你们的地吗?”
邓贵道:“和王误会了,平州之地,没有这等消息。只是王莽登基之后,现在将天下之田改为王田,凡是一男丁超过百亩之田的,都要将这地分给其他人啊。你知道,我们经商之人,都是以田地为本的,凡是赚的钱,都买成了田地,想让后人能安稳的生活。现在可好,田地都要分给他人了。”
邓贵说着,一边摇着头,一边叹气。屋里的这些商贾,在他的带领之下,简直将这里当做诉苦大会了。
江河行听着众人的议论,有对王莽大骂的,有感叹自己命运不好的,还有因为前两年将钱花在平州而幸灾乐祸的等等。
江河行这才明白,王莽考虑到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将大户的田地,强制分配给无地之人。有些大户赚钱就买地,手里没有其他资产,一下子又从大户变为中户了,心里的怨恨自然特别激烈。
樊嘉看众人只顾诉苦,将江河行晾到一边,苦笑不得,忙站起来问道:“和王,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江河行冲着樊嘉点点头道:“这件事呢,说起来就有点话长了,众位买地之事,由来已久,我看来恐怕是另有原因,而不仅仅是本末之分这么简单。”
众人听的江河行说话,纷纷闭嘴,认真的听起来。
江河行接着道:“从孝武帝开始,商人做事,受到太多限制,赚的钱没地方可投资,做的太大吗?朝廷顾忌,深怕各个商人力量太大。先控制盐铁,都由官府控制起来。商人赚的钱不能将自己的生意做的更大,只有买地以求本安稳。若是商人有更赚钱的生意,估计投资在土地上的没几个了罢?”
说到这里,江河行看着邓贵道:“邓先生,你一年在地上投多少钱,赚的多吗?”
邓贵摇摇头道:“我在平州投五万钱,赚到两三万已经算不错了。不过去年不错,赚了差不多有五万多,因为粮价涨了不少。”
江河行笑笑道:“那你没少开荒啊,若是贩运其他东西,你能赚多少呢?”
邓贵道:“赚多少没有定数,看贩运到哪里而说,他们几个贩卖粮食的都是忙两个月,翻倍之利。我去年收完粮食,做过一次皮毛的生意,比种地之利大几倍。”
江河行道:“那你怎么不专门做皮毛呢?”
邓贵笑了笑道:“和王怕是也没怎么做过生意吧,做皮毛也是讲究季节的啊。”
江河行的脸一下子红了,旁边之人尴尬不已,各个瞪着邓贵,心里暗道不好。
江河行毕竟见识广博,马上接口道:“邓先生,若是皮毛加工之后再贩卖,估计利润更高,如果专做一项,我想怎么也比单纯种地好多了。”
邓贵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过分,马上改口道:“还是和王英明,若是加工之下,再向外贩卖,若是卖的好的话,估计利润还可翻倍。”
江河行看问题基本说明白了,总结道:“众位,我们平州之地,欢迎各位到来,无论是开荒种地,还是经商,我还向各位保证一点,我们的钱不会乱变。另外,我知道朝廷不准各位携带黄金。我这里没有任何限制,众位心里要有个数。若是你们有朋友有意想来,也请你们众位转告。不过我们这里也是不能有奴婢的,你们心里也要有个数。”
众人的疑虑基本消除,纷纷告辞,樊嘉却留下来,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江河行也没有动,等众人离开,江河行问道:“岳父,可还有什么事吗?”
樊嘉道:“和王,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想方设法,尽量拉拢商人,像我这样的,还有其他巨富豪商,我看你都很希望他们到来。”
江河行笑道:“岳父,你是担心什么吗?”
樊嘉点头道:“我看你对商人几乎没有任何限制,现在平州人几乎不光种地,还很多人利用农闲之季,打猎,捕鱼,贩卖,大小生意都有人做,各个忙的不亦乐乎。而且这里,对穿什么衣服,造什么房子也没有限制,很多商人都是富比王侯,你不担心吗?”
江河行笑道:“我一直以来,都不限制商人,我不仅仅是让商人过的好,我是想让平州过得更好啊。我又有什么担心的呢,你知道来的商人越多,钱来的就越多,钱来的多,首先我们这里的粮食会涨价,各个人都有事可做,不是大大的好事一件吗?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樊嘉点点头道:“原来和王是认为众多的有钱人来是好事,可汉地的那些儒家为什么这么反对我们呢?特别怕我们做大,恨不得将我们一个个控制起来,一切都在官府的手心里,他们才觉的安全。我最近也想了很多,王莽改汉立新朝,我看他对商人就很不善,心里正庆幸早来这里一步。可他担心的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江河行哈哈大笑,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五铢钱,他将钱向桌子上一抛,那枚五铢钱叮叮作响,打着晃停到桌面上。江河行手一指,问道:“岳父,如何看此物?如何看待财富?”
樊嘉道:“我跟它打交道半辈子了,可要说清楚也难啊。不过我眼中财富就是钱,钱就是财富。它可是好东西,多少人因它而生,又有多少人却因它而死。有人因为它出卖自己,有人因为它进了监牢,又有多少人天天做梦都想着它。不怕你笑话,别看我现在的钱可能十辈子都花不完,我见了它还是着迷,没有它,我简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江河行听着樊嘉对钱的告白,心说,这才是个真正的商人。
江河行将那五铢钱放在自己手里道:“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看它的。”
樊嘉点点头,双手有些颤抖,眼睛直直的看着江河行。他心里清楚,他这个女婿的有些见识实在不可思议,若能得他再点拨下钱的奥秘的话,自己也许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江河行接着说道:“这个钱是财富,同时又不是财富。说它是财富,你看这个钱基本是铜所铸。铜的用处就很多,做各种东西,所以能为人所用,这就是财富。那什么是财富呢?我给他下个定义,指在合法的情况之下,可用来交易的东西。这个东西可以是看的见的,也可以是看不见的。”
樊嘉皱眉道:“什么人会买看不见的东西呢?”
江河行笑道:“你这两天告诉我的换钱之事,这个消息是看的见的吗?”
樊嘉一拍脑袋道:“呵呵,这消息可是价值万金啊。我懂你的意思了,有些东西若是有人肯买就是财富。”
江河行点点头道:“对于一个人来说,拥有钱就是拥有财富。不过衡量一个人的财富,不能光靠钱来衡量,还要看他的交易潜力来定。比如有些人可以交易自己的力气,有些人可以交易自己的手艺。正如刚才的兽医张景来说,他的手艺才是真正的财富。你看他近凭借给牲口看病,就能富比王侯。”
樊嘉感觉醍醐灌顶般,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江河行接着说道:“一个人要想有更多的财富,还要有更多的交易机会。还是张景来说吧,若是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牲口,估计他也难以致富,你说对吗?”
樊嘉连连点头赞许。
江河行接着说道:“对一个人来说是这样,可对我平州府来说,什么是财富呢?更多的税收,更多的存粮。这些要靠什么呢?第一是低价的钱,第二是更多的人来开荒。”
樊嘉说道:“钱也有价格吗?”
江河行说道:“我说的就是利息。”
樊嘉恍然大悟道:“这样说也有道理。可是利息低,谁的钱会来呢?”
江河行拿过两个茶杯,一杯倒满水,他将满杯水倒到空杯之中。然后问道:“岳父,水往低处走,那钱呢?”
樊嘉毫不迟疑道:“钱就像流水一样,向利高处而走,犹如水一般。”
江河行接着将水直接倒在地上,呵呵笑着问:“若是有人根本将钱往外倒,是不是就不考虑利息的事啦?”
樊嘉道:“你的意思是王莽这样将商人赶走,然后你将这些商人想法让他们到平州,这样平州的利息就低了,是吗?”
江河行道:“本来我这里气候寒冷,一年有一小半时间,做生意很不方便。所以在这里利息很难低下来,你看我这里很多生意利润都是翻倍的,可一年内交易机会跟交易次数都有限。用钱的时候资金特别紧张。可王莽将商人吓的胆战心惊,我们只要给予安全,钱财自然如流水流到平州了。平州的利息就能下来不少,这样平州之人的交易机会就会大大增加,交易成本就能大大降低。也就是说这里的资金成本将大大的降低。”
樊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以前还是对你有误会,后来虽说误会消除,还是不懂你为何如此这样做。这样,以后我争取更多的商人来。”
江河行很满意这个岳父的表态,两人这才回去,回去庆祝饮酒,欢庆樊娇的第一个孩子。樊嘉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不光要考虑自己的生意,还要为以后打算,因此上江河行的事情,也不怠慢。
樊嘉在平州府一连待了好多天,一方面是大肆庆祝,一方面广为拜会各方面人士,积极帮着江河行拉拢商人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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