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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个女子焦急地问道:“劳驾小二,这里离鸡鸣渡还有几日的路程?”
牛二听得分明,他记得方才骑在这匹雪花鬃身上的,就是一位美貌的大姑娘,心中暗道:“对不住了大姑娘,不知道你是那龟儿子家里的什么人,要不也跟我一样,是个偷马的。合该你倒霉,这就走着去鸡鸣渡吧!”一边想着,一边悄悄地牵了雪花鬃,向门口走去,那匹大黑马恋恋不舍,竟也头尾相接地跟了出来。牛二自是不知,刚才骑马的两人,正是白倩和楚江秋,不过他以己度人,倒也对了,这匹雪花鬃,当真是两人从州府衙门偷出来的。
走出店门,牛二心中暗喜:“这便成了,只要我把缰绳一放,天王老子都找不到!”正得意间,就听“嘿嘿、哈哈”数声,一抬头,眼前蓦地多了十几个人,身穿皂衣,手里拿着铁尺木棍,当先一人冷笑道:“我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王大人的马,快将他拿下,带回衙门重重发落!”
牛二一见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冤家司空徒,心里叫了一声苦,欲待辩解,但马缰绳确是好好的在自己手里,绳的那头,偏巧系着衙门刚丢的雪花鬃,又从何辩起?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字,一众衙役一拥而上,横拖直拉,就要把他擒回府去。
牛二心知一入府中,不招也得招,自己与司空徒,赛马会上争执在先,巴州城外人赃俱获在后,这官司,怕是吃定了。于是索性把心一横,仗着学过几天粗浅的功夫,三脚猫的本事,向着跳在最前面一个胖面肥腰之人,使一个披脚的势子,闪过一步,让他奔到跟前,乘势用脚一撩,就将他撂翻在地。那人没料想到手的猎物还会打人,一个没留神,大骂声中,向后便倒。牛二趁着其他人七手八脚搀扶他的工夫,舍了马,一扭头进了店。司空徒哪里肯放过他,带了其他人一拥而入。
店内已有数人正在吃喝,白倩和楚江秋也在其间,一下子见许多人拥入,桌椅翻倒一地,俱都目瞪口呆。牛二气喘吁吁,人多一时找不到出路,几个差役班头早已拥上来,抓的抓、摁的摁,绳缠索绑,直将他变成个粽子方才罢休。牛二动弹不得,嘴里兀自不闲,大声辩道:“马不是我偷的,正经主儿在这呢,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你们抓错人……”直到嘴里被司空徒塞了几个麻核,嗬嗬连声,才讲不出话来。
楚江秋听得明白了,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司空徒一拱手,说道:“这位兄台,马是我偷的,事有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与旁人无干,请放了他吧!”
司空徒听到他说话,心中蓦地一动。这人的说话的声音,他在赛马会上也曾听闻,虽然只有短短的“上来”两字,但记得极牢,怕是终生都不敢忘记。想到这里,他已有了主意,哈哈一笑,说道:“这个贼子方才牵了马正要逃走,见了公差,面露惶恐之色,不是他还能是谁?尊驾喝多了酒,须知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快快上路去吧!”说着转身就要带了牛二离开。
楚江秋明白,司空徒自然是为了报答赛马会上一拉之恩,心中感激,想道:“此人义气深重,恩怨分明,是一条汉子,今后若有机缘,倒很可以交往一番。”
正在此时,就听见外面有几个人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三哥,你说那个叫小须的把我们又抓又放,是要跟我们闹着玩儿吗?”
“四弟你不懂,他自有深意。”
“我看他分明是敬重咱们山中四友,不是深意乃是浅意。”
“嗯……二哥,这里有个酒馆,不如我们进去歇歇再找。”
“也好,你二人是该歇会儿了,我和乔师伯却是无妨。唉,找了半日,难道她当真飞到天上去了?”
“就算当真飞到天上去,我们山中四友也把她给抓了回来……咦,三哥你看,这匹黑马好生眼熟,仿佛是姓白的小娘子骑的那匹!”
“不错不错,全身乌黑,四蹄像雪一样白,两眼角上各有一个白点,左臀部有一小块青记,虽然精心擦洗过,但痕迹隐约还在。要不是四弟提醒,我都差点记不起来了。不过马在这,姓白的小娘子去了哪里,当真奇怪!”
“说不定就在店里,进去看看!”
“二哥怎么知道她就在里面?”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待会儿你二人且慢动手,一切有我!”
“自然由二哥做主。”
话声中,门帘一掀,从外面走进来四个人,走在前面的三个努目横眉,形貌各异,长得大有深意不是浅意,自然是山中四友。冯兰子自从大门闩被公子小须削成几截之后,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兵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粗大的白腊杆子,信手拈来,倒也不拘一格,只是跟门闩比起来,气势上便差了许多。跟在他们后面一人,身材高大,双手笼在袖中,脸圆口方,颏下五绺长须,虽然年纪大了些,看上去倒还气度闲雅,应该就是欧竹子等三人口中所称的“乔师伯”了。
四人没料到小小的店里竟然有这许多人,洛梅子奇道:“怎么有这么多人,这家主人不是死了大老婆,就是在娶小老婆,要不怎地这般欢喜?”
欧竹子眼尖,一眼瞥见了白倩,跳了过去,伸手想去抓她出来,嘴里喊道:“乔师伯快看,就是她害死了韩大哥!”
楚江秋上前一步,左手一拿一拍,就将他震得退后了两步,顺势挡在了白倩身前,说道:“你胡说什么!”
欧竹子道:“韩大哥临死之时,嘴里一直说东西在白家、在白家……整个巴州城,就只有他们家姓白,也只有她一个姓白的会武,不是她又能是谁?”
白倩看了半天,她知道这三个人的底细,不过是酒囊饭袋,那个乔师伯就算略好一点,也就是饭袋酒囊,因此丝毫不惧,从楚江秋身后闪了出来,笑吟吟地道:“什么寒大哥暖大哥,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正说着,笑容立敛,身子一扭,双手向着西师伯颏下那五绺长须上拂去,想借机好好地折辱他们一番,叫他们再不敢跟自己鸹噪。白倩虽生在深宅大院,但从小好动,顽劣异常,又因为一桩特殊的机缘,学了几招极高明的手法,这一招“麻姑拨云”就是其中之一,精微奥妙,又是出其不意突然使出,就连楚江秋看了都不禁暗暗点头。
那个乔师伯看也不看,随手往空中一抓,已将白倩的两只手扣在了掌中。他的手一直笼在袖中,直到此刻大家才看到,只见手指极长,骨节十分粗大,上面疤痈肿癞,很是丑陋。可就是这只丑陋的手,将白倩的一双柔夷紧紧地扣住,就如同是上了一道精钢制成的铁圈,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脱。
白倩扭了几下,急得跺脚道:“死老头、臭老头,快把你的手拿开,不然、不然姑娘可要骂人啦,我可真骂啦——瞧你这么凶,肯定没有女人喜欢你,你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小孩子看到你就说:掸子没毛,光棍一条,掸子没——唉哟!痛死我了!”乔师伯听她骂声不绝,眉头一皱,手上只略紧了一紧,白倩就已觉得指骨仿佛要折断一般,忍不住珠泪滚滚,大声呼起痛来。
白倩刚一出手,楚江秋便心中一动,暗道:“白小姐这一招极是高明,如果是我与她对敌,也只能斜身侧闪,再寻隙反击,绝不能像这个姓乔的一样,轻描淡写就接了下来。就算是赵梦觉,又亦或是雪岭宫主亲来,也不能一招制敌,此人看不出来年纪,谁知武功竟是如此高明!”
他想了这许多,其实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眼见白倩大声叫痛,当下再不犹豫,跨前一步,也不答话,右手疾向他喉间“天突”穴抓去,左手如封似闭,伏在他身侧。
他这些年来,颠沛流离,几无定所,身上既有家传的内功,也兼学了不少杂家。此时右手的这一抓,是贵州雷公山莫家拳中的一招“打虎势”,左手则暗含青藤道人的小巧擒拿手法。左右齐出,想要逼得他首尾不能相顾,稍退半步,又或是腾出手来还击,那就有机会寻机将白倩拉回来。
乔师伯咦了一声,说了声:“好功夫!”嘴里说话,手上一刻不停,不退反进,向前跨了一步,右手仍是紧紧拿着白倩不放,另一只手翻转上来,平平地拍向楚江秋的肘弯处。他这招用的是“渡河未济,击其中流”的法子,臂肘相连,只要制住了上臂,那他的手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往前一寸。
楚江秋反应奇快,右手半点不停,仍是尽力向前探出,竟是不顾废掉自己的一条手臂,也要在乔师伯身上戳一下。左手一变,从小擒拿手直接变作一招“劲风扫叶”,乘暇抵隙,去拿他小腹上的“气海”穴,以强砺强,亦是毫不示弱。这两下楚江秋看似行险,其实心中已有了打算。以乔师伯的身手,当是武林中一位前辈高人无疑,像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若是让一个小辈在身上拍一下戳一下,就算最终赢了,无论如何也是大丢老脸的一件事,因此非要立时回招自救不可。
果然,乔师伯叫了一声:“来得好!”此时他是以单手对楚江秋的双掌,就算他手掌特大,也已不能同时救到两处要害,因此干脆摒弃那些小巧的招式,回掌向前推出。
他这一用上内力,楚江秋气息为之一窒,只觉得掌风有如云卷雾涌,瞬息之间已是森然逼人,急忙振臂斜肩,力贯双臂,奋力一挡。只听“呯”的一声,楚江秋登登登向后连退了好几步,胸中杂息奔腾,无法调御。而乔师伯只是身子一晃,便即站住,这一番拼斗,他手里扣着一个人,还将楚江秋震得退后数步,显然是大大地占了上风。
两人就在这小小的酒馆之中,忽进忽退,辗转攻拒,看得大家眼都花了。司空徒见楚江秋落败,呛啷一声拔出随身佩刀,招呼道:“大伙儿听着,这个老儿,乃是李闯手下的逆贼。赵大人、王大人说了,力毙此贼者,官升一级,赏银千两!大家伙儿并肩子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