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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无鸾面无表情地看着隋元晋满脸兴奋地抱着那本小画册翻了又翻,缓缓看向了燕长歌,“太傅,我没有吗?”
燕长歌一愣,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闹,你都多大人了,读书识字还得用这个?呶,既然你识得大半的字,这本你拿去通读一遍,不认得的不解的,及时来问我。”
说罢便抬手将手里那本《治国策》朝他递了过去。
他坚信,严无鸾这次一定还会想方设法回到他的西浮国。
一定还会再次伺机夺位。
《治国策》这种书,总比什么《大学》《中庸》的对他更有用。
可惜,严无鸾却好像完全不领情,将书接在手里时还是隐约有些开心的,然而等他翻开看了两眼,脸色就又变回了淡淡寡寡,“…这不是太傅亲手写的。”
燕长歌:“……”
什么毛病。
他又不是抄书工。
怎么的,印刷的不行,还得给他来个亲手所书?
严无鸾看到燕长歌无语的脸色,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不对了,继而露出一个无比乖巧的笑容,“谢谢太傅。我是刚才有些走神了,太傅千万不要生气。”
不行,他一定要小心翼翼的,在有能力得到这个人之前,一定要小心翼翼的,不能惹他生气,不能被他抛弃,还要藏着心底这恨不得将他彻底占为己有的可怕心思。
不然,一定会完蛋。
不过…他的目光无声落在还一无所觉,正抱着那本画册细看的隋元晋,眸中划过一道冷厉。
不过,他总得做点什么,让这个碍眼的隋元晋,吃些苦头。
…
暗夜如漆,乌云闭月。
严无鸾回到了自己的柴房。
听说那两个太监被杖毙了,西北宫也被收了回去,再次给了他。
可严无鸾去看了一眼,里面光秃秃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搬空了。
却没有新的添置进来。
他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那就是又要赏赐他居住西北宫的好名声,又逼着他根本无法真的在那里住的下。
毕竟此时已经是深秋,同样没东西,那空旷旷的西北宫,可完全没有这低矮的柴房里暖和。
西北宫给他了,不住是他自己的事情。
多好的说辞啊。
呵。
又要体面又要折辱。
他们如此费尽心机地为了一个质子费心劳神,他总得回报点什么,才不算“辜负”,不是吗?
…
“啊,啊啊啊,老鼠,真的有老鼠……哇……”
一声惊恐的哭喊响彻了整个太子宫。
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太监宫女一下子被惊的一个激灵,不消片刻就忙活了起来。
点蜡烛的点蜡烛,去安抚隋元晋的安抚隋元晋,抓老鼠的抓老鼠,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被指着去抓老鼠的几个太监心惊胆战地合宫乱摸,却连个老鼠的影子都没看到。
“太子殿下,会不会是做噩梦了?”
夜间侧榻照应的奶娘嬷嬷抬手摸了摸隋元晋额头上的虚汗,有些不以为然地将宫里指了一圈,“您看,哪有老鼠?老鼠不敢来太子宫中的。”
隋元晋哭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放眼看了一圈,果然宽敞的大殿里只有慌乱不安的太监宫女,看不到一只老鼠的影子。
可是,他睡意朦胧的时候,明明感觉到得有好几只老鼠爬上了他的被子!
还有一只跑到了他脸上,一下子就把他吓醒了!
他甚至都感觉到了他弹坐起身的瞬间,那些老鼠嗖嗖又跑掉的细微声音。
“不是做梦!”
一听奶娘的话,隋元晋就有些急了,“真的有老鼠!你们这些奴才敢质疑本殿下!哼!”
尽管隋元晋年纪尚小,但生来便是皇帝独苗,又两岁就被封为太子,他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怎样的,也早就学会了摆架势。
小太子一发威,大殿里的太监宫女立马静了下来,齐齐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
次日。
燕长歌来到上书房时,就看到严无鸾和隋元晋都已经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等着了。
可让他略感奇怪的是,昨天这两个人见了面还是相互抵触呢,这次居然都乖乖坐在了椅子上,等着他来讲学,气氛和谐的出奇。
直到燕长歌走近了,才恍然发现隋元晋的小脸儿煞白,似乎有些没睡好的模样,偶尔偷偷瞥向严无鸾那边的眼睛里,竟然有些害怕。
燕长歌微微皱了皱眉,却暂时没有多问,严无鸾要崛起,就势必会做些什么。
他的揭穿,只会让他慌乱,继而束手束脚。
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
“我们开始吧。你们年龄差大,也没有办法同学,我就分别为你们制定了课程进度。太子殿下今天继续认生字,七皇子殿下,昨日的书可有疑问?没有的话,今日再看这本。”
说着,又如同昨天一般,将一本书递到了他的面前,崭新的封皮上面赫然印着《战谋》的名字。
严无鸾本以为又是印成的书,很是随意的翻开了第一页,接着却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哗哗哗连翻几页,这才确定了,这书墨迹新干!
是手写的!
他想要,他就会给他吗?
太傅原来比他想象的对他更好!
看昨天燕长歌的表情,严无鸾还以为自己当时嘟囔了那一句,太傅必然生气了,为此惶惶不安了一日又一夜。
巨大的惊喜一下子充斥了严无鸾的整个心头,他脸上不禁露出一个无比真实的笑容,就像渴望糖已久终于吃到糖的孩子一样笑容灿烂,
可很快,严无鸾的惊喜,就不仅仅是惊喜了,随着他压下满心欢喜认真把书的内容看了下去,那惊喜便转而变成了内心的惊叹!
这是什么书!
竟然有着如此完备又巧妙的用谋之法!
这样一本奇书,本不该是籍籍无名的东西,他居然闻所未闻!
两卷看下来,严无鸾已经沉浸到了书中的奇谋巧略里,直到燕长歌开口,让他们休息片刻,他才回过神。
看到旁边的隋元晋立马去朝房门外侍奉的太监要水要点心,严无鸾反而几步挪到了燕长歌身侧,一手捧着那本书,一手轻轻压在了桌案上,“太傅,这等奇书,无鸾一时之间难以研读清楚,可否请太傅仔细为无鸾讲解?”
燕长歌扫了一眼他那个极具压迫性的姿势,不由露出一个轻柔浅笑,“这书需要你自己琢磨。记得,要快。”
这书,可是他集多个世界的认知,才精炼成的一本书。
对现在的严无鸾来说,再有用不过了。
但究竟能参透几分,那都只能靠严无鸾自己。
书的内容就是那个样子,别人的见解,终究是别人的。
听到他最后两个字,严无鸾眸色一动,“请太傅明示。”
燕长歌扫了一眼门口。
隋元晋竟然是被太监带着去出恭了。
这无疑让燕长歌放松了许多,他懒懒的将后背靠在了太师椅的椅子背上,定定看着严无鸾,“你知道为什么皇上愿意听我的意见,让你真的来上书房吗?”
严无鸾心中一烫,果然是太傅为他争取来的机会吗?
他就知道。
“为什么?”
但他的确不知道这个让他心驰神往的男人,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皇帝。
“因为他太需要体面和所谓的大国风度。”燕长歌食指轻轻击打了几下桌面,“但这个体面和风度,是要做给六国使臣看的,所以,你的时间不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严无鸾心头一凛,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燕长歌话里的意思。
六国使臣下月来东黎国朝贺的事,他是知道的。
这么说,现在的美好,并不长久。
也许过了下个月,他就会被打回原形!
再也没有机会踏进上书房,再也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见这个自己想见的人。
“…我明白。”
严无鸾眸色黯淡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骨节攥到了发白。
燕长歌扫了他一眼,“抬起头来。”
严无鸾抬头。
脸色却依旧难看。
燕长歌敲击桌面的手指力道忽然重了一分,“我说这些话,不是让你怏怏不乐的。而是要提醒你,能不能抓住这一个月,为你自己找到翻身的机会,就要看你有多大的决心了。”
严无鸾猛地看他。
显然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对他这个异国的质子,明目张胆的说出这种话来。
对他好点儿也许是怜悯,也许是同情。
但身为东黎国的太傅,却几乎挑明的提醒他这个西浮国皇子要图谋翻身,那可就不一样了。
毕竟整个东黎国,可都不该希望一个别国的质子妄图翻身。
尤其是东黎皇帝。
身为东黎太傅,燕长歌他怎么敢。
“你为什么要这样提醒我?”
这一瞬间,严无鸾承认,震惊过后,理智回笼,开始疑心病上来了。
会不会他是在替东黎国故意先对自己好,让自己卸下心防,然后在言语试探自己有没有妄图其他的想法?
说不定自己一旦真的接着他的话茬应了,转头他就会将试探的结果报给东黎国皇帝?
不能怪他疑心,实在是,从来没有人会对他好,一旦有了,便连他自己都不敢去信对方没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