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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重山看到穆光找的地方，竟然真的是好地段，穆光激动的说着，感觉全身上下都是干劲，连日的疲劳也一扫而光。
“每个月房租六百，转让费两万，两万里头还包括有半年的房租。这家的转让费在那一片，算是低的，别家更高。要不是老板准备回老家结婚，他才不会转店呢。”
关于转让费的事，也是穆光这些日子的打听行情，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听说是行规。
高重山也很开心的拍着穆光的肩膀，“做的不错。”
穆光摸头傻笑，高重山的肯定，让他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新奇的体会。他现在还不懂这叫别人的认可，叫成就感。
“不过……”高重山叹了口气，其实这几天穆光早出晚归的事，他是知道的，就算不知道，看看几天内就晒黑了好几度的穆光，也知道他没偷懒。
只是，该有的但是，还是得有。
“你知道这个门面已经划入拆迁范围，不到半年就要拆掉吗？”
穆光惊呆了，拆，拆迁？还有这种事，可是老板为什么不告诉他。
人家坑的就是你啊，怎么可能自曝。转让给你了，转让费房租他都赚回来了，拍拍屁股走人。你拿着门面闷头闷脑装修，以为开业大吉，结果没干俩月，房东来人了，告诉你赶紧搬家。
至于房租，没到期的部分，人家退你又怎么样，拿着几百块走人？转让费装修费，你可全搭进去了。这会儿是九零年，损失几万块能是小事？
穆光脸色都变了，头一次知道，原来社会是这样的？
高重山继续拍着他的肩膀，“走，吃饭去，天大地大，吃饱肚子最大。”
小伙子啊，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但这个世界不光有尔虞我诈，也有真诚和信任，只是你缺少发现的眼睛。
饭桌上，大家知道了门面的事，帮着狠狠骂老板狼心狗肺。也有人说出自己以前看过或是遇过的事，有人上当受骗就想把损失转嫁给别人，也有职业骗子花招层出不穷。更有诈骗团伙，根本让人防不胜防。
穆光很快听入了迷，这些全都是他以前所不知道的。他以前也不喜欢和父亲的朋友来往，父亲是手艺人，朋友也大多是行业内的，整天穿得脏兮兮的，说着没什么见识的话。
不像别人的父亲，光鲜亮丽，在单位里当领导，或是走到哪儿都有人叫一声老板，还有车开。
直到今天穆光才发现，不是他们没见识，而是他从来没有用心和他们交流过，没见识的其实是自己。
吃过饭，高重山拉着穆光在工业园散步，“气馁吗？”
“我，我不知道。”穆光只觉得很愤怒，他都计划好了，明天去找老板算帐。
“想找老板算帐？”高重山几乎是一语中的，让穆光一时语塞。
“你去找他理论，只会被嘲笑，生意的本质就是较量，你输了而已。”
穆光低头，开始迷茫。
“不过呢，我有个好办法，可以治治他，怎么样，敢不敢一块干？”
“好啊。”穆光兴奋起来，一蹦三尺高，甚至开始四处扫视，哪儿能捡根棍子或是捞点能用的东西。
“跟我来。”工业园里什么都有，弄这点东西小事一桩。
两个人骑上自行车，在夜幕里奋力蹬着。
好远，真的是好远。骑到地方，两人不约而同的下车之后活动活动身体，然后发现对方在做一样的动作，不由得相视一笑。
穆光拎着油漆，高重山拿着刷子，刷刷几下写下一个大大的拆字，还在拆字外头画了一个圈。
白墙黑字，格外醒目，而且紧紧挨着这家门面，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写完就撤，回去的路上，生怕被人逮到，蹬的更快。
不过回去的时候就近得多了，穆光回城中村，高重山回自己家。
第二天穆光没跟任何人说，一脸兴奋的跑去门面，一眼看到那个拆字，顿时一脸愤怒的质问老板，“门面要拆迁你为什么不说，还想骗我的转让费，你没良心。”
穆光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有气是一定要出的，光写个拆字可不够，非得过来骂一顿不可。
“这是别有用心的人胡闹，想压我的价格呢，什么拆迁，我根本没听说。”老板脸不红心不跳，竟然还能掰扯出这么一大通阴谋论来。
吵架肯定有人围观，就在穆光震惊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时候，有人嗤笑一声，“如果是假的，你为啥不敢抹了？不就是知道这是真的，所以不敢吗？”
真要拆，人家工作人员来写拆字，你敢抹？你敢抹，人家就敢封了你的店。
老板一时语塞，怒羞成恼道：“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你们少捣乱。”
穆光终于满意了，走的时候跟那个帮他发声的小朋友道：“请你喝汽水。”
“真的。”独自在外闲逛的小男孩，欣然应邀，并且非常羡慕的看着他的自行车。
九十年代自行车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但对于他来说，依然是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穆光很大方，“想骑啊，骑吧。”
“我不会。”小男孩摇摇头。
“我教你。”穆光虽然不爱读书，又处于叛逆期，但除了跟父母，跟其他人还是挺会来事的。
一大一小很快玩到了一处，也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他。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个小孩子说这些，可能是因为他刚才怼老板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聪明劲吧。
“开游戏厅啊，我只知道前几天刚有一家游戏厅被砸了。”小男孩耸耸肩，毕竟游戏厅对于男孩子来说，绝对不陌生，有关的消息，也会传的极快极远。
“啊，我怎么不知道。”穆光这几天忙活着找门面的事呢，没跟自己的狐朋狗友见面，当然来不及知道。
不过听小男孩讲也是一样，总之是两家游戏厅挨的太近，各自都有人罩，但罩的这两帮人起了冲突，然后一家就把另一家罩的游戏厅给砸了。
“反正，想开游戏厅，得有大哥罩，要是大哥实力不济，就得完蛋。”小男孩小大人一般的帮他分析着，俨然街头经验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