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何为盛世

熊嘎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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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长笙默默听完故事,仍是有些犹犹豫豫,总觉得道理虽是这样,但天赋高低硬邦邦地摆在那,又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他自嘲一笑,却看到石凌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知怎的又多了几分底气:“宫家都能有翻身一天,我柳家传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总会找到一条路子!”

    他长吸一口气道:“走吧,咱们上阁!”

    两人慢步而行,柳长笙趁这功夫将如意楼的门道解释了一番。

    第一层大厅是简单的赌钱,门槛低,有钱就能玩。

    而上面几阁就没这么简单了,要想上去,可不是钱多钱少就能决定的。

    这第二层和第三层分别叫“玩古”和“追藏”,“玩古”是个门面话,说白了就是赌旧器。

    旧器来历五花八门,有真有假,考究的是眼力劲和对灵修知识的熟悉度。“追藏”则不一样了,摆在台面上的都是一方大家手笔或者稀有物品,一场下来,动辄便是上亿的买卖。

    再往上,则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

    光是在那设下赌局的成本就足够一般人快活过一辈子,当初一个灵宗宗主就是在此将山门输给了凡人。

    两人边走边说着到了二楼,被侍者接引着在一个环形游廊行了一会,进入了一间厢房就座。

    房间并不大,却精致到了每个细节。

    地上是锦绣华丽的软毛毯子,踩上去隔着鞋都有极为舒适的触感,两旁墙上是造型精巧的明珠壁灯,光线恰到好处。

    一张檀木长椅靠中摆放,旁边的几案上正有一炉芸香缭绕,还有两盏新沏的上等菊黄茶在冒着热气。

    长椅正对面,是一整堵如镜面般光滑的白玉璧,质地均匀,找不出半点瑕疵。

    待侍者走后,石凌纳闷道:“我刚看这二层楼中厢房怕是不下百间,都是来赌旧器的?这怎么个玩法?”

    柳长笙拉着石凌坐下,眨了眨眼睛道:“马上开始了。”

    石凌将信将疑着等了一会,刚生出几分不耐烦时,面前的白玉壁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如脂般的颜色逐渐转淡,像是无数层叠在一起的轻纱被逐一揭开。

    最后,整面玉璧都变得透明,现出了玉璧背后的圆形展台出来。

    此时展台上正站着十个长相娇好,身段婀娜的女子,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托着被红布罩着的圆盘,顾盼之间别有一番风情。

    “真是赏心悦目啊……”

    柳长笙赞了一声后解释道:“这浮云壁出自黄六六之手,我们能看到里面,里面却看不到外面,每一块都是价值不菲。这些美娇娘手里托着的就是古旧器。”

    两人正说着话,台上女子已将罩着的红布掀开,露出了盘中之物。

    石凌定眼一瞧,真是什么都有。

    有锈迹斑斑缺了把手的鹤嘴酒壶,有尘土斑斑笔迹模糊的古画,甚至还有一根看上去像捣米糕用的木杵,上面布满了虫噬的痕迹。

    石凌感觉就这些破旧玩意,在黑云八寨里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柳长笙见石凌意兴索然,解释道:“这些上展的古器按来源大抵分为荒器、冥器和贼器三类。”

    “荒器是一些二道贩子走街串巷收来的,冥器则是从古墓旧冢中掘出。”

    “至于贼器,来途都不怎么干净,背后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来这的,小部分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品古鉴古藏古的凡人,更多的是想凭实力捡漏的灵修士。”

    石凌奇道:“这些东西看上去都残破不堪,要来有何用?”

    柳长笙站起身来走到浮云壁前,一边仔细审视着展物一边道:“若不是如此,大家岂不是都直接上三层追藏就行了?‘玩古’一道终究还是落在了赌字上,这里有句行话叫做‘两道坎’。”

    “古器年代久远,将其从良莠不齐真真假假的货物里头辨别出来,这叫一道坎。这一道还算好,凭阅历学识基本能迈过。太一院古史堂的那些老学究经常被人高价请来,帮忙过这道坎。”

    “这第二道坎,则只有灵修士才能迈过。古灵器年代久远,早已灵光喑哑,符机朽坏,外表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稍以灵气催发,就会发生变化。”

    “一种变化是寸寸瓦解崩坏,这占了极大多数,还有一种,那就是运气极好才能碰到的……古器复苏,灵光重现,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泛古千年前灵修盛世,那等风采你我连想都想不到,其器物水准,可不是当世能比拟的。说句不好听的,黄六六那等鬼才放到以前也只配给大师提鞋。”

    石凌还是第一次见到柳长笙这么多感慨,听其语气,似乎十分推崇以往灵修治世的年代。

    石凌素来是有话直说的人,他也不怕柳长笙不高兴,皱眉反驳道:“根据泛古灵史所载,灵修治世时期,修士高高在上,喜怒之间,动辄毁城灭国。”

    “当朝为政者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抱上大宗大腿,谁的靠山硬谁的王位就稳,根本无心治世。世道动乱,凡人如蝼蚁,性命如草芥,又要把修士当神仙一样供着,又要受世俗王权的剥削,饥不可食,寒不可衣,这样也叫做盛世风采?”

    换作来太一分院前的石凌,这样的话怎么也不像从其口中而出,能有这番见解,完全来自在守山阁上废寝忘食的苦读。

    史河流淌,取一瓢饮都能让人多几分春秋感慨,更别提石凌几乎是将整整一阁楼的史书都通读了个遍。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正是在那些史家黄纸黑字所构筑起来的纷争世界里,他已经逐渐形成自己关于是非对错、兴衰更替的理解。

    柳长笙被石凌这一番长篇大论说得张口结舌,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叹道:“你这小子,守山阁那点史籍是被你读遍了吧,这大道理一筐一筐的,我看都赶得上那些整天坐而论道的酸腐文生了。”

    石凌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也不再与柳长笙争执下去,这种事情本就是见仁见智,他并不强求别人非要与自己是一个想法。

    退一万步说,灵修治世的年代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执下去也是浪费唇舌,反而会闹得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