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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慢慢地走到屏风后面,由于周围的环境音过于嘈杂,他的动作并没有引起那几位老人的注意。
顾时先确认了一下屏风后面的情况,看到灵床遗体还有长明灯都一切正常后,才把心思放到那几位身上。
到来的老人总共有五位,虽然长途跋涉给他们的脸上附加上了一层疲倦,但身体看起来还算有精神,没有那阵垂垂老矣的迟暮感。
他们彼此之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那么站在灵床前,俯首含眸地注视着爷爷的遗体。
“瞻仰遗容……不是血缘亲属的人瞻仰遗容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是在最开始,顾时肯定会因为这样违背的事情开始警觉。但是在知道爷爷的遗言与规则的冲突之后,似乎对于规则的部分违背也就显得不是那么尖锐了。
更何况,规则里本来就存在着一条:
『要注意逝者为大』
老朋友来看望自己最后一程,应该也是一种顺应逝者为大的行为吧……
不过还是注意着点为好……
顾时整理了一下思路,把想要问的话都想好后,他便开口问道。
“你好?”
听到身旁有人说话,几位老人马上就从那种默哀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他们旁边的顾时。
面对着几位老人疑惑的目光,顾时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是爷爷的孙子,请问你们是……?”
“哦哦!你就是阿生的孙子吧!”
站在中间的老人在听到顾时的自我介绍后,连声叫着。
他的声音很响亮,跟刚才那副低头默哀的样子完全不符。
阿生?阿生是爷爷的名字吗?
顾时正暗自想着,那几位老人就已经凑了过来,看上去蛮欣慰地打量着顾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哎呀,长得真俊,真精神,跟以前的阿生一样一样得!”
“要不然说人家是孙子呢,你瞅瞅,跟年轻的阿生一个模样。”
“哎,有那么个大孙子留下来,阿生也算是福气。”
几个老人围着顾时不停地聊着,看上去也很是开心,如果不是其中几位的眼睛有明显泛红的样子,顾时都以为他们是来参加什么喜事的。
“嘿嘿,过奖过奖……”
顾时挠着头,赶紧主动转移话题,否则他们就没完没了了。
“那个,您几位是爷爷以前在插队的时候认识的老朋友吗?”
“呀!大孙子,这你都知道?”
“我也是听起家里人说过爷爷以前有插队的经历,碰巧您几位听起来就像是东北那边的,就过来问了一下。哦对了,叫我阿时就好。”
“真聪明的大孙子,阿生也是能安心合眼了……”
简单地表述了来意后,几位老人才恍然大悟地点着头。
“是这样子滴,咱们确实是阿生以前插队的村里的几个朋友,阿生回城后也保持着联系。这不,咱几个就来送阿生最后一程。”
“谢谢,想必爷爷也会很高兴的。来!请坐。”
顾时赶紧拉过几张椅子,招呼着几位老人坐下,便又引起几声啧啧赞赏。
“能让几位这么大老远地过来,你们跟爷爷的关系肯定老好了吧。”
为了拉近关系,顾时还特地试着用了用平时在网上听到过的东北方言,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那是!咱几个以前在村里最铁了!”
看起来还是十分有用的,至少几位老人都很受用,并因此打开了话匣子。
“老张,你也不害臊!人家老李才是跟阿生关系最铁的,人家那可是当年一块过来的知青嘞!”
一个坐在后边的老太太呛着前边说话的老人,引起一阵哄笑。
“……这几位能不能声音小一点啊,我的血压都快上来了。”
『葬礼现场需保持肃穆,严禁大声喧哗,这是对逝者的尊重。』
顾时用余光注意着屏风后面的情况,留意着一切可能出现的异常。
就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这条规则也有点奇怪……”
葬礼现场要保持肃穆,那哀乐和法事之类的事情该怎么办?这些事情可都是会有很大响声的
而且,这和第一条规则之间也有着冲突,要保持肃穆不就不能放声号哭了吗?
连亲属都不能哭喊的葬礼,这算是什么葬礼?
是规则本身存在问题吗?
还是说,规则要求保持肃穆和禁止大声喧哗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单纯地禁止响声,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顾时暂时把这段思绪收到一边,转而继续投入到和几位老人的沟通中。
刚才他们在说什么来着?
“您几位里面还有同样是知青的吗?我还以为都是当地人来着。”
“有的嘞。”
为首的老人,也就是那个被同伴称作老张的那位,指了指身后的两个老人。
“老李,老陈,他们都是以前一块来的知青,后来没有回去,留在了咱们村。”
顾时看向那两位老人,他们给人的感觉确实有一种受过教育的气质。
他本来还想接着问为什么他们不回城,但就是怕对方是因为家庭变故之类的原因才选择留在乡下,便没有主动开口。
不过,虽然他没问,但同行的几位老人倒是兴致勃勃地接着话茬道。
“嘿,老李,当时不回去是不是感觉赚到了,没想到翠芳让你小子哄到手了。”
被当作笑谈的老李也顶着脸回呛道。
“那还不是你们几个都太没用了,我能娶到阿芳是我的本事,说明我受欢迎,讨人喜欢!”
“呵,神气!”
“咦~你别当我们不知道,当时生产队里最受欢迎的分明是阿生!”
“就是就是,如果不是阿生没那个心思哪还有你的份儿!”
几个老人倒是聊嗨了,顾时坐在这里是越听越尴尬。
还好,坐在首位的老张明显是几个人当中的主心骨,他见顾时坐在位置上也不说话,连忙插嘴打断道。
“行了行了,人阿生的大孙子搁这坐着呢,你们还聊那些事情,害不害臊!”
“别介啊,老张,这不是让阿时知道知道他爷爷以前有多光荣嘛!”
老人们又笑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过去的那段经历似乎确实是一段值得称道的往事。
不过,听他们说到现在,貌似爷爷在插队的时候混得还挺不错的呀?为什么爷爷回来后却要对此绝口不提呢?
“嘿嘿,张爷爷没事的,正巧我也想多知道知道爷爷以前的事情。”
一说起这个,几个老人马上又来了兴致。
“哎呀,阿时啊,你问老张没用,他什么时候认识的你爷爷呀,问我问我,我来跟你讲。”
“屁!以前生产队里我是会计,每个社员和知青我都认得,你算老几呀?”
“认得又咋样?关系又不熟那还不是一样色吗?”
“都别吵吵啦!我是保管员,阿生是赤脚大夫的时候,他要的东西都是跟我来聊的,分明是我和他处的多!”
顾时已经快无语了,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而就在顾时准备不礼貌地先打断一下几位老人的争执,至少统一一个话题再继续聊的时候。
“那也是阿生还是赤脚大夫的时候呀,那件事情之后,就是我和他……”
留村的前知青老陈理直气壮地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止住了嘴。
与此同时,其他的老人也都忽然不说话了,纷纷用一种警告的眼神盯着老陈。
屏风后面莫名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