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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魂七魄随着波涛来回荡,神思早已飘出北海龙宫千万丈,见一颗颗人头更没一个顺眼。
楚尽,且不论你我二人分别的五千多年,以往我与你同在一处有数千年之久,可曾从你口中听闻你身系婚约半个字?若你我是寻常友人倒也罢,偏你是个搂我睡觉的,前脚见我后脚来此会青梅,真真两不误,是不是还顺带瞧一眼自己曾经所绘丹青,追忆一番以往在天宫之上的年少往事?
我留有一丝侥幸怕自己误会他,问道:“楚尽上神果真有婚约在身?”
“那是自然。”淡黄袍子隐露鄙夷:“这龙宫之中随便一问,怕是只有小仙你不晓得这桩婚。”
何其精辟之妙言,傻瓜山中结傻瓜,我坐在其中为最大的一只瓜。
我黯然伤神,却忍不住又问:“九殿下怎的了?”
三位仙子齐齐摇头唏嘘,淡红袍子低声道:“那是万年前的事,动静叫玉帝压的厉害,诸位仅晓得九殿下与祥婕殿下先后出了事,从那之后亦确实再未见过二位殿下踪迹,就连楚尽上神亦鲜少出现于天宫之中。”
淡粉袍子叹息:“估摸是一出大乱子,曾有传言道二位殿下都薨了,薨的异常惨烈,楚尽上神伤怀难抑不愿于天宫之中待着,是以云游散心去了。”
我心神稳了一稳,想来她们口中言辞未必尽数为真,我晓得楚尽一直身处十二阁中,何曾去云游散心,但他那桩婚定无差池,何其荒唐,来一遭北海竟得此等悍猛之闻,我本还欢欣楚尽记忆失而复得,不想老天爷半刻安宁不予我。
我不晓得此时楚尽是否还在北海留着,我万万不想撞破他与青梅竹马同在一处的嬉笑的景象,到时候我忍不住脸黑倒显自己小肚鸡肠。
我悲怆负手扭身拔腿,淡黄袍子道:“眼下即要开宴,你到何处去?”
我搪塞几句,一门心思要到龙宫别处转转。
淡粉袍子:“殿里头有九殿下的丹青,你不看看?”
我何苦找不痛快去一睹楚尽未婚妻之芳容,若真叫我见了,怕是我会邪火大蹿将北海之水堪堪灼为汽去,北海与我似乎本就有一桩仇怨,若再加上一桩闹宴,北海与阴界想必会累世不共戴天。
“你不去倒是可惜。”淡红袍子道:“祥妤殿下是珍龙一脉的二公主,以你的位阶此番不见,再想见却未必有机会。”
珍龙一脉我听青鸿提过,我此番前来正是为探珍龙一脉如今都有谁,再比照以往珍龙一族好能推演一番我腰间骨笳大抵出自谁身上,现下既知有祥妤一位,我去或不去便没多大要紧。
我又要开口,耳畔听得一阵惊叹,三位袍子殷切又兴奋,压着声音却难掩激动:“是楚尽上神。”
许多神仙拥簇着楚尽七嘴八舌,我立于一旁远远的望他。
我盼他记起往事盼了数千载,却不料如今他记忆中不仅有我还有青梅竹马,且有一位与他早有婚约的九殿下,虽说九殿下已薨,可我却觉着楚尽心里仍有她的一席位,且是我不晓得的一席要位。
我之猜想并非空穴来风,此时淡粉袍子正指着楚尽右手中的卷轴,同我低言道:“此番你是见不到那卷丹青了,楚尽上神将它取走了。”
淡黄袍子接道:“估计是过于思念九殿下。”
“八九不离十。”淡红袍子咂舌:“真是个情种。”
我是如何被卷携着进殿、如何入席就座,我统统不知,我只晓得这宴摆了好大的谱,桌桌配有一盏流光溢彩的水炽灯,上头嵌着五色宝石无数颗,底座金银相缀,晃得我眼晕。
丹青果然不再,壁上留出好大一片空白,却比桌上之灯更灼我眼。
我食不知味只饮下几盏酒充充样子,目光在祥妤脸上瞧过几个来回,她眉眼间的愁思仍未消散,许是在怨楚尽走的早,许是同我一般酸他念着九殿下的丹青。
殿上一声脆响,婢女惊惶一跪:“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我纳闷不过是碎一杯盏,她何必如此惊慌,遂见祥妤清冷一睨:“带下去,剐了喂殒豚。”
我凑向淡红袍:“殒豚为何物?”
“小声些。”淡红袍怯怯的望向殿上,掩口悄声道:“殒豚是魔物。”
我好奇:“打何处来的魔物?”
“不晓得。”淡红袍忙道:“莫要多问与它有关之事。”
我一笑:“若我碎个甚么,亦会被拉去喂殒豚么?”
淡红袍子眸中大射惊光,诧道:“此话何意,难不成你盼着被拉去喂殒豚么?再则你是受邀而来的仙,就算闯了祸事亦是记在你上头的仙君身上。”
我大发奇想,随口道:“若那请柬是我盗来的呢?”
淡红袍子眸中惊光乍泄,遂淘换出恐慌之色,端着酒盏飞闪去最远的一桌与旁人闲谈,再未归来。
觥筹交错叫我大感无趣,自己的神思更不在此宴局上,方起身却被一醉酒之人迎面直撞,眼看着他要栽在我身上,我侧身一避,“咣嚓”一声碎的响亮。
我心头一沉,聚精会神扭脸一瞧,正是桌上的那盏五颜六色的琉璃水炽灯。
何其可笑,方才说过的玩笑话竟一语成谶,今日之我委实倒霉,殒豚似乎正于水炽灯的碎片中向我招手。
醉酒仙君晃里晃荡的转过身,满面茫然的望我一望:“不曾见过你,你是哪位仙君座下的小仙?”
既已丢了人,我不愿再往自己本尊头上抹黑,姑且照搬我方才的奇想:“请柬是我盗来的。”
仙侍一惊,煞白着一张脸连忙赶我,可祥妤已端着架子行至我面前:“的确是个面生的。”
她一来,我觉着自己离殒豚愈发接近。
仙侍战战兢兢,连忙解释:“她原说自己为尸尊挚交,是替尸尊赴宴来的,不知怎的突然改了口。”
祥妤一瞥眼皮:“尸尊向来不理会宴请之事,她出言诓你,你便信么?”
仙侍大抖跪地:“是在下被她蒙蔽,望殿下恕罪。”
祥妤蹙眉扶额,同仙侍将我一指:“带下去,剐了喂殒豚。”
我左右是想走,不如离去前见一见所谓的魔物究竟为何令人闻风丧胆,是以欣然接受此判,抖擞着双臂等着仙侍来捉,可此时身后寒恻恻的一声:“剐谁。”
我脖颈凉飕飕,一转头却见楚尽沉着张面孔过来,他一把将我挡到身后,同祥妤道:“此人容不得你剐,她随我走你可有异议。”
祥妤神色一滞,而后缓缓舒开眉毛,缓缓扭动脖颈,缓缓正眼将我一看,我却先从她眸中瞧出三分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