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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癫愣住:“乾坤无极?”
史大彪笑了笑,道:“我的酒中,仰可观天文,俯可察地理,近以取诸身,远以取诸物,是为内定阴阳。?? ”
话语方歇,史大彪倏地扬起手中酒坛,畅饮,豪饮,乐此不疲。
只听得“咕咕”声连绵不休,吟唱着唱翻云覆雨的酒涛。
不消多时,满满一坛佳酿便被史大彪一饮而空,他微微眯着眼,似在回味着什么。
这一刻,鹊桥城外,紫陌纷争,浅装樱红,燕回婉转,晴空远去。
天地之间,唯余史大彪虔诵的“啧啧”声,呢喃成诗。
酒癫提悬着酒坛,迟迟不见所动,他的醉意涣散不存,整个人就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有那么一瞬,酒癫怅然一叹,提坛以饮,入口的佳酿却做寡然无味。
史大彪缓缓睁开眼,看向酒癫,淡笑道:“阁下可品出坛中之酒为何味?”
酒癫怔了怔,只苦苦笑着,却不作应。
史大彪道:“酒也是有生命的,它少时轻狂,中年沉稳,老而淡雅。你,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言罢,史大彪放下手中空坛,转身,慢步走向天翊。
天翊凝视着史大彪,神色中毫无波澜起伏,他甚至笑也没笑。
史大彪道:“不忘,你可知道大彪酒中的乾坤无极,所指为何?”
闻言,天翊笑了,笑得云淡风轻,说道:“大彪兄,物之终始,初无极已。始或为终,终或为始,哪有什么所指?”
史大彪一顿,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继续这无极之行吧?”
言语刚一落地,史大彪再次转身,他从容阔步而去,途经酒癫身旁时,眉眼不动,眼界俱空,宛若那里的根本就空无一人。
天翊悠然提步,早在史大彪挺身而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场拼酒落得毫无意义。
闫帅眉宇疏斜,神色在谨慎与疑惑的交织下,演作风云变幻。
武忘等人愣神以望,他们本还抱着看一出好戏的心思,殊不知,这一场戏,尚还没有开始,便已结束。
这之后,天翊一行人从酒癫的跟前擦身而过,后者本是在此邀酒以陪,却不料会是这般收场。
天翊等人离开了,他们自蝶飞烟草中穿梭而行,去向鹊桥城。
空旷的天底,此时只剩下酒癫一人静默而坐,那悬停在他手中的酒坛好似被定格了一般,就如此时他那呆愣的表情一样。
不知何时,酒癫站起身来。
伫立,凝眸,无绪。
这一刻,云如帆,风如纱,云帆风纱后,鹊桥城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酒癫停伫在雨中,只觉雨如酒,稍做回思,史大彪的一言一语,竟惹得他痴醉沉迷,他醉得很癫,沉得却很迷蒙。
再说天翊等人,耗费些时间,进入到了鹊桥城中。
鹊桥城内,有一鹊桥,桥以无数石形飞鹊镂空搭建,连岸的两边,错落屋舍,点缀在苍翠葱茏之间。? ??? ? ?
天翊一行人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鹊桥的一端。
本作来往颇火的鹊桥城,此刻却无一人行径在鹊桥上,那里空灵缥缈,有薄雾轻烟环绕。
风过,散了一袭轻烟,吹皱了静谧波光,鹊桥之上,突有一女子凭空显现。
女子静静地伫立在桥上,依着行云流水的音符,恍然间,似有一曲长相守游丝入耳。
她落得不染俗尘,姿色天然,绰约逸态,轻盈灵动。
见得这女子后,闫帅的神色倏地大变,连带着武忘等人也做一副失措模样。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雨木之域核心之地的晓梦。
感知到天翊等人的到来后,晓梦烟眉微蹙,接着提步朝着众人缓缓走来。
不消片刻,晓梦人已来到天翊等人的跟前,她凝视着闫帅,也不开口说些什么,唯余两靥之愁惹人动怜。
闫帅怔了怔,道:“你去过无字战碑了?”
晓梦点了点头,道:“去过了。”
闫帅道:“那你可曾见他?”
晓梦摇了摇头,道:“四方阁高手不少,他们拦住了我。我体内的封禁之力,也愈发变得牢固。”
闫帅轻声一叹:“你应该很清楚,当你苏醒的那一刻,便也意味着会有这样的一天。”
晓梦稍稍一顿,没有回应闫帅什么,下一刻,她朝着天翊看去:“从今天开始,我会守护你!”
天翊愣住,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有些词穷。
闻听晓梦此言,闫帅突地一喜,道:“晓梦!你都想通了?”
晓梦冷冷地瞥了闫帅一眼,道:“想通什么?我早已说过,在我心中,那凛然的大义已做凋零,我如此做,只是为了他!”
闫帅脸色一沉,他自然知道晓梦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非但如此,天翊等人对此也了然于心。
史大彪轻一挥手,一坛佳酿赫显而出,他提坛以饮,道:“执守在有风有月的夜里,何不放下拈花的手?”
晓梦转而看向史大彪,道:“你是叫我放下吗?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才能放下?”
史大彪笑了笑,道:“借一根紫毫,缠一根青丝!”
晓梦蹙眉,一脸莫名地凝视着史大彪,她不是天翊,自然没有天翊那般相惜于史大彪。
史大彪道:“蘸满关于他的烟云墨香,只需一笔,便可描绘出盈盈秋水里,惦念的影,幽幽心尘上,默念的名。”
晓梦道:“如此说来,你应该知道那影是何影,那名是何名?”
史大彪笑而不语,转而看向天翊,有些事他不认为该他来点破。
天翊顿了顿,开口道:“晓梦前辈,冷轩前辈已经陨落了,现如今的他,已化身成无字战碑的碑灵,神魂皆亡!”
一语出,众人尽皆愣住,关于冷轩化身碑灵之事,闫帅曾特意提及过,言道此事万不可告知晓梦。
但此刻,天翊却如此直截了当地讲出了实情,这让众人如何不震惊?
当然,众人只是震惊,远不到痛心,可晓梦不一样,她也不做痛心,因为心碎了,哪里还来得痛?
她痴愣愣地伫着,满脸不敢置信,口里碎言不断:“不...不...这不可能!冷轩他不会就这样陨落的...”
晓梦的泪水止不住横流而下,她若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凝噎道:“你说过,任凭江山如画,也敌不过我的素颜清雅。? ?? 你说过,会陪我一同看青水碧于天。你说过,会随我一道画船听雨眠...”
说着说着,晓梦的声息变得若有似无起来,就如她的泪水,无声无息。
她抽泣着,泪水就如雨线般飞落,那一个梦中的千古棋客,也曾怜香惜花,他还说过,如能与她逍遥天涯,此生又何妨?
见得晓梦这般伤心,闫帅几次都欲开口劝慰,但到口的话语却又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天翊凝沉着一张脸,他不知道自己将实情道出,对晓梦而言,是残忍还是不残忍?
史大彪怅然地喝着酒,感慨道:“君心犹不知,万般无奈断琴弦。君心可有忆,海角风吹灭流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晓梦敛了哭声,脸颊之上,唯余两行未干的泪痕。
她的神色变得冰冷无比,犹若铺砌了一层霜寒。
晓梦道:“不忘,从今天开始,我会守护你!”
这话她之前已经说过,但话中的韵味却道变幻莫测,有时,咫尺是天涯,天涯又何尝不做咫尺?
闫帅紧皱着眉头,他能感觉到,晓梦那冷面寒霜的背后,涌动着滔滔仇怒。
天翊只苦涩笑了笑,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冥冥之中,偏又给了他这种被操纵的感觉。
他没有多言什么,提步之下,默默地踏上了鹊桥。
武忘等人见状,心中滋味百般沉杂,他们看了看晓梦,继而紧追天翊而去。
见天翊等人已经走远,闫帅方才开口道:“晓梦,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们是狂客,我们的身上还背负着狂客的使命!”
闻言,晓梦冷冷一笑:“狂客?使命?”
说着,她莲步轻移,径直朝着天翊等人追去。
闫帅的脸色凝重不已,他本希望晓梦与他一样,尽心守护天翊,待得五令齐聚,狂府大开,匡扶天下。
可眼下看来,他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晓梦的确回来守护天翊了,可她的心,却已被仇恨填满。
思虑了好半天后,闫帅重重叹息了一声,身影却在一阵风袭中,消散不存。
待得天翊等人离去后不久,鹊桥之上,突有两道身影显现出来,正是若蓝与裨恶。
裨恶道:“若蓝大人,九幽与玄冥的人,已追击而至。来人实力,颇为不凡,你的大哥哥,怕是要历经一险劫了。”
若蓝自若如常,道:“九幽教与玄冥谷的人还真是不死心,他们难道也知道北冥布道图在大哥哥身上不成?”
裨恶道:“大人,要不我们先取了北冥布道图如何?以大人资质,若能参悟布道之奇,天音宝塔说不得便能尽数开启!”
此言一出,若蓝的脸色倏变得难看起来,冷冷道:“裨恶,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你难道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
裨恶怔了怔,躬身道:“大人说的是,我们此行只为游山玩水而来!”
若蓝轻掀了掀嘴角,似笑也非笑,人却在一阵徐徐清风下幻去。
裨恶呆愣稍许,身影一展,连忙追随若蓝而去。
两人离去后,拓跋宏与拓跋烈紧随而至。
拓跋烈道:“宏老,在这样下去,我都快闲出病来了。早知道这么无聊,我还不如待在神农境内不出来!”
拓跋宏笑了笑,四顾而视,但见鹊桥城的周围,有彷徨山泽,有野径盘纡,有荒阡交互,道:“烈儿,要不了多久,你就不会感到无聊了。”
闻言,拓跋烈顿时来了精神,道:“宏老,你说的可是真的?”
拓跋宏点了点头,道:“暴风雨就要来了,你说你还会无聊吗?”
拓跋烈道:“宏老,我记得你说过,不到不忘生死攸关之际,我们不可以出手的!”
拓跋宏道:“我是说过,但有时我们也要懂得因时而变。再说了,这样的变化,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拓跋烈讪讪一笑,神情中的战意,澎湃不止,涌动不休。
言谈三两后,拓跋宏与拓跋烈的身影也消失了去,紧接着,水星魂现身在了鹊桥之上。
此时的水星魂,面色略显苍白,似是负伤在身。
早在抵达鹊桥城之前,他曾被一大汉拦住去路,那大汉二话不说,出手便来真招,两人一番较量后,他落败而逃。
而就在刚刚,他目睹了鹊桥之上的两道身影,伤他的那个大汉,恰巧正是两人中的一人。
水星魂皱了皱眉,寻思道:“那一老一壮,到底什么来头?他们跟着不忘,又作何企图?他本可取我性命,为何却留我不杀?”
一念及此,水星魂的思绪便若乱麻一般交织,丝毫理不清。
下一刻,水星魂的身影从鹊桥上涣散不存。
伴随着水星魂的离去,原本空无一人的鹊桥,突有细碎的脚步声连绵而起,行人们悠闲地落步桥上,欢言笑语成片。
与此同时,鹊桥城以西的一处山峦之巅上,一行九人停伫以望,鹊桥城主城的形貌尽收她们眼底。
这九人,皆是女子身,她们个个落得如花美眷,逞娇呈美。
其中,有七人身着色彩艳丽的长袍,染以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
余下两人,一人黑衣,一人白衣。
身着白衣的女子,天翊等人并不陌生,正是九幽教的慕容悠。
此时,慕容悠微微一怔,接着将落于鹊桥城内的神念收归回体。
“大姐,我们等的人已经到鹊桥城了,我们是亲自去找他们,还是就在此地等候他们?”
慕容悠朝着一袭黑衣的女子看去,神色中饱含恭敬。
黑衣女子笑了笑道:“在此之前,北冥阁的黄泉曾对不忘他们出手过,但最后却落荒而逃,看来不忘的身边,还是有许多高手的!”
慕容悠道:“大姐,真正的高手也就两人,一个叫史大彪,一个叫闫帅,至于其他人,根本不足为虑!”
黑衣女子道:“那你可知暗中还有多少人相助于不忘?”
此话一出,慕容悠顿时陷入沉思,早在虚空战场时,她便见识过墨梅的强大,那行一片水墨天色的长剑,至今仍让她记忆犹新。
沉寂片刻,慕容悠方才开口问道:“大姐,那你的意思是?”
黑衣女子淡然一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九幽教也不多求什么,只要他交出五行封天印,一切都好说。”
慕容悠皱了皱眉,她本意不是问此,但黑衣女子却如此以应,直教她无言以对。
许是察觉到慕容悠的疑之所在,黑衣女子又道:“二妹,你以为教主只派遣了我们九大幽帝前来追讨五行封天印吗?”
言罢,黑衣女子的身影突地凭空消失,慕容悠等人稍稍顿了顿,接着连连凌空虚渡而去。
......
天翊等人进入鹊桥城后,随意找了间客栈休憩下来,大青历经三日飞行,也需要恢复体内元力。
好在天翊身上恢复元力的丹药众多,倒也足够支持大青的消耗。
这一夜,月明星稀,整个鹊桥城都笼罩在淡淡月华下,朦胧而又清澈。
此时,天翊伫在窗前,凝眸远眺,不知何时,他的身旁突有一道光影聚敛成形,正是晓梦不请自来。
天翊感知到了晓梦的到来,但却没有开口言语什么,他依旧眺望着远方。
晓梦也没有开口,目光沿展,顺着天翊的视线瞭望出去。
那里,月色天华,轻烟袅袅。
沉寂了好半响后,晓梦方才开口道:“不忘,冷轩他真的成了无字战碑的碑灵?”
天翊点了点头,隐隐察觉到晓梦那颤动的心神。
晓梦道:“不忘,你难道不好奇雨木之域的核心之地到底隐藏了什么?”
天翊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晓梦道:“前辈,龙葵果是我所采摘,为了救青霖老师,我觉得值得!”
晓梦道:“不忘,这天地远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救与不救,值不值得便能囊括!”
天翊微微笑了笑,道:“可是在我眼里,这天地就是这么简单。”
晓梦迟疑片刻,似乎还有话要说,但终究没有言道出口,她停顿了些时候,身影凭空消散。
翌日,鹊桥城,劲风起,晨色苍茫,人从容,暗云飞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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