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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婉词这顿早饭吃的异常的慢,她看着碗里浓厚香醇的粥,拿勺子搅了又搅,就是不吃。
看着屋外守着的两个婢女,她不免悄悄叹了一声气,今天早上看来是不能出府去见萧玉辰了,这镇国公一大早急着要见自己,肯定是有要事,而且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秦婉词觉得自己再怎么隐藏,在饱经世事、见多识广的元疏面前,就像是一个班门弄斧的幼童,她很不想去见元疏,却又不能不去。
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她漱口了漱,擦了擦嘴,深吸一口气,抬脚向书房走去,心道:算了,什么阵仗我没见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可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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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不止元疏,今日元徵也一并在书房等着秦婉词。
一踏进去,又问到了昨日那清新隽永的檀香问道,让秦婉词的心更加宁静了起来。她见元徵也在,向二人行礼问安之后,方对元徵道:“长史大人今日不用早朝么?”
元徵回答:“大王昨日又病倒了,太医说要注意休息,所以今日便不上早朝了。”
元疏让秦婉词不要拘礼,随意就坐,秦婉词便隔了一个空位置,跟着元徵坐了一排,随后问:“不知老国公和长史大人有何事找小女?”
元徵先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想听荣姑娘说一说这次的长安之行。只是此前一直没时间能问一问,今儿不用上早朝,正好可以听荣姑娘说一说。”
睫毛微微一动,脸上的笑容却依然谦恭温和:“长安之行,我也只不过是顺道一游,真正清楚一切的是皓月。元公子应该也听皓月讲过,他可能知道的比我更全,长史大人,不妨问一问元襄。”
秦婉词不动声色地拒绝了元徵的要求,元徵的笑容依旧亲切和善:“襄儿说的不过是朝堂见闻,这些事情连皓月此前的文书之中都有记载。比较让我感兴趣的倒是一些民间见闻,荣姑娘虽说跟着使团一起走,但是没有任务在身,定是见识了更多的东西。”
秦婉词不知元徵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低眉温和回答:“也不曾多去什么地方,大多都在客栈住着。”
“一直听说荣姑娘文采很好,却一直没机会见识过,不过这一次,荣姑娘确实让我大开眼界。”一直没说话的元疏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一句。
秦婉词微微一愣,只笑道:“不知老国公指的是什么?”
元疏从书桌上拿起了一张纸,起身走了过来,笑容和静:“我听襄儿说了,你们途径洛阳的时候,豫昭王在归鹤楼题了半首词,悬赏下阕,众多文人才子苦思而不得,却被荣姑娘轻松地夺了魁,拿到了价值连城的博雅名画,给离漠使团的礼单之中加了一份重礼,可以说,不是荣姑娘帮忙,离漠这次出使不会这么成功。”
“使团出使成功,还是使团之人齐心协力,小女不敢居功。”
元疏淡淡摇头:“我说了,客套的话不用再讲,荣姑娘有几分本事,我还是能看得出了。”还没来得及想元疏这话里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含义,秦婉词又听得元疏道:“荣姑娘这半阕词写的是好,情意动人,只是我有件事情不明白,这其中有一句,蘅承再一曲,这蘅承这个地方,并不出名,荣姑娘怎么会知道呢?”
秦婉词心猛地一跳,缓缓解释:“此次出使,任务不易,皓月一直都知道最大的难关是豫昭王,因而,在出使之前就搜罗了很多豫昭王的事迹信息,因而得知他曾与豫昭王妃在蘅承这个地方隐居过一段时间。”
元疏点点头,随口道:“原来如此。”
元徵喟然叹了一声:“说到这豫昭王,我是真的佩服的厉害,年纪轻轻,文武双全,不仅带兵带的好,而且治国据说也很不错。日后,必定会成为靖朝的顶梁柱,而且也一定是我们离漠的大患。”说着说着,他盯住了秦婉词,略有深意地问:“荣姑娘以为豫昭王此人如何呢?”
这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秦婉词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借此掩饰住自己面容上的一丝慌乱,从容道:“豫昭王惊才绝艳,一直都是我们的大敌,只不过,如今我们的敌人不在靖朝,而在若伊。”
看出秦婉词是想转移话题,元徵岂能让她这般轻易的把话题引向若伊,他颇为感慨道:“其实,比起豫昭王,我更佩服的倒是豫昭王妃。真是个厉害的女子,靖朝龙靖枫、黎松柏乃至他的丈夫豫昭王都不能击败的人,竟然败在了她的手中,真是不可思议。听闻她才情出众,聪慧温善,重情重义,也不枉豫昭王对她一片深情,因为她的死痛不欲生了。若是有机会我倒真想认识认识这位奇女子。若是她还活着就好了……”说着,他自哂地笑了一下:“不过也不可能,若是她还活着,只怕早就回到了豫昭王的身边,我怎么能认识呢。”
听到这里,秦婉词的心已经濒临凝固的状态了,如果这个时候,她还不能觉察出元疏和元徵的目的,那么她当初死在横川也是活该。
元疏和元徵很有可能已经猜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不过他们还不敢确认,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自己。既然已经猜透了元疏二人的想法,秦婉词的心倒彻底平静下来了。眉目之间的憔悴与细微的慌张消失不见,她再度微笑,眼中已然是凛然的傲气与风姿。
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拂了拂自己额前的碎发,扬眉曼声道:“也是,如果豫昭王妃还活着,她怎么会不回长安呢?难道还会来且柔不成?”
没想到秦婉词会突然这么反问,虽然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但与片刻之前完全判若两人,之前的女子谦和谨慎,保守稳固,一点一点的回避自己与元疏的话题。可是现在这个女子眼中写满了自信从容,傲气凛然,扬眉的那一份风姿中所独有的尊贵与傲然,即便是离漠王族的公主,也达不到那样的程度。
元疏的眼中抑制不住的激动,因为面前的女子这样的表态,几乎已经代表着他的猜想完全正确,他刚要说话,却见秦婉词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桌后面,纤细的手指拂过墨色的剑鞘,一时分不清是玉更美还是手更美,眉目间依旧是从容清和的笑容:“墨泉古剑,是铸剑大师楼一心晚年的打造的一柄剑,据闻剑柄剑鞘借用墨色玉石打造,并在极北之地以温泉浸润数十年,蕴含着天地之灵气,因而叫墨泉古剑。墨泉古剑一经出世便天下闻名,但是不知为何,第二年就消身匿迹,而后变成了传闻。”
“此剑再次出现已经到了羲朝末年,狄戎部落盗掘古墓的时候,无意发现了这柄剑,后来部落首领与一年轻男子打赌比试,输掉了这柄剑,狄戎部落的首领一怒之下,毁掉了剑鞘,只余一柄剑身,那年轻男子惜剑,特意请人重铸了一个剑鞘来安置古剑。后来这位年轻男子随着自己的兄长征战天下,建功立业,身边却再没了那柄墨泉古剑,据说是给了自己的一位亲信。”
秦婉词淡淡地叙述着当初萧奕洵告诉自己关于这柄剑的故事,越说越清晰,那久远的日子就像一只蝴蝶,偏偏地落到了自己的面前,她低低浅笑,奕洵,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说的每一句话,我竟然都能记得那么清楚。
收起自己对萧奕洵的思念,秦婉词回头,双眸温润如剑鞘上透着婉转流光的玉石:“既然,这就是那柄墨泉古剑,那么我相信,镇国公大人一定知道故事里的年轻男子是谁,而他的那位亲信又是谁吧?”
从刚刚开始,秦婉词就变了态度,之前,她每一句话都以小女自称,尽显谦恭的姿态,可如今,她只以“我”自称,已然把自己摆在了与元疏同等的地位。
刚刚那一段很长的故事,秦婉词娓娓道来,她轻柔温婉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唤起元疏心中那埋藏了近五十年的回忆。那回忆太过厚重和遥远,以至于秦婉词讲完之后很久,元疏都没有说话,只有表情慢慢的变化。他年迈的眼里逐渐漫上一片氤氲的光,再看那柄剑,又仿佛见到了当年那英姿勃发的少年,带着自己冲锋陷阵,又像是看到了那个心怀天下的少年,将贴身的剑交到自己手中,不舍地道别。
他长叹一声,那如释重负的叹息就像是拨开重重云雾透露出的第一道皎洁的月光,他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秦婉词,这一次,眼里是满满的真挚的赞扬与欣赏:“王妃,你真的是聪明绝顶,不愧是是豫昭王的妻子……不愧是陛下的孙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