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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时候,林慕白只觉得心里隐隐不安,但到底哪里不安,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是女人的第六感吧!轻叹一声,她悄悄握住他缠着自己腰肢的胳膊,试图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奈何身子稍稍移动,他早已睁开了眼眸。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察觉了她的辗转反侧,早就没了睡意。
只是她一直睡得浅,他也舍不得弄醒她,干脆由着她翻来覆去。
如今她欲起床,他自然是耐不住的,趁势扣住她的腰肢,直接将她带回怀里按着,“夜深人静的,这是赶着去私会谁呢?”
她眉头微蹙,“胡言乱语什么?”
他饶有兴致的挑起她精致的下颚,“真是贼心不改,看样子还是欠调教。”
她轻叹一声,“好了,别闹。你赶紧睡,我起来坐会。”
他道,“坐着看我睡?”他勾了薄唇,那张邪魅狂野的脸上,浮现出勾魂蚀骨的轻挑谩笑,“打量着,实在对爷太上心,以至于得日夜盯着,怕爷跑了?”
林慕白给了他一记大白眼,“越说越不要脸,真是半点正形都没有。还说是恭亲王呢,我看是流氓皇子还差不多,整个一地痞流氓,痞子无赖。”语罢,她试图推开他,奈何他这手死死钳住她的腰肢,死活不肯撒手。
抬头看他,只觉容盈脸上的容色,竟然带着少许不舍,一些教人难以捉摸的神色。好似怕自己这一松手,便会将她弄丢了似的,这般的小心谨慎。
“你做什么?”许是他的力道有些重,林慕白有些吃痛,“容盈,你放手。”
他突然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
隔着单薄的寝衣,她能如此深刻的感受到来自于他的温度,胸膛的温度,全身的温度。灼热中,带着一丝重喘,重喘之中夹杂着难掩的情与欲。
略带粗粝的指腹,在她如玉般的面颊上轻柔摩挲,带着属于他的温柔与不舍。
她觉得有些窒息,下意识的瞪大眼眸望着眼前神情迟滞的容盈,“你怎么了?”
“以后,不准叫我放手。”他口吻僵冷,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几乎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式语气,“爷不喜欢听到放手这两个字,懂?”
她微微愣住,一时间有些晃神。
不喜欢?
放手?
她有些不明所以,可转瞬间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年的白馥是跳崖自尽的,那么放手——是否因为她呢?眸色微暗,林慕白敛了眸,垂下长长的羽睫,保持了缄默。
她不是那种不懂事,会无理取闹,会矫揉造作的人,但她到底是个女人。怕是女人都想跟自己深爱的男人,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表面上占据了一个男人的下半生,实际上却要与他心里的女人共享,这约莫是一个女人最难忍受的事情。我爱你,你却爱着她。
林慕白觉得自己如今最怕的一件事,便是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这个影子突然变得无关紧要了。也许还会有别的影子,更好的取代自己的存在。
她曾扪心自问,这算不算软肋?
应该算吧!
见她不说话,他不安分的手,顺势溜进了她单薄的寝衣里,惊得林慕白骤然回过神来,慌忙摁住他的手,“别动。”
“看着我。”他道,“你在想什么?”
抿唇,林慕白苦笑道,“还能想什么,横竖都落在你手里了,只想着能不能让你少折腾我一些。难道你没看到,我是病人吗?”
凤眸微挑,溢开迷人流光,在昏黄的烛光里,扬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带着蛊惑人心的笑。她有时候还真想不通,这世上怎么能有男子长成这样?还能把邪肆与张狂,浸染在骨髓深处呢?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魔化的男子,直教她一眼情深,便再也没能逃开他的掌心。
其实这样也好,顺着自己的心意活着,活的坦荡一些,直面内心的爱恨离愁。
“在我这里,你从来不是病人,没有任何缺陷。”他话语低柔,俯首埋在她的颈窝里,嗅着她身上若隐若现的淡雅清香,让鼻间的温热悉数停留在她身上,而后缓缓滑下,“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怎么看都看不够,一百年两百年,千年万年,怎么就那么短呢?”
他顾自低语,她娇眉微蹙,只觉得身上浮起一层层燥热。
深吸一口气,她道,“哪有人能活千年万年的。”
他道,“那你要多久?”
她道,“百年好合已是难求。”
他抬头看她,轻柔的含住她精致的下颚,“那就一直到你死为止。”
她点了头,“也好。”
伸手攀上他的脊背,此刻的她竟显得有些落寞,主动将脸贴近他的胸口。那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是人身上最温暖的部分。她喜欢听他的心跳声,喜欢他怀里的温度。
温柔,缱绻。
令人眷恋,痴迷。
他的身子先是一怔,而后突然翻了身,直接让她攀在自己身上,叫她压着自己,这样她能舒服一些,也能让他彻彻底底的拥抱着她,承载她所有的重量。
林慕白攀在他身上,身子严丝合缝的贴着他,“爷,我睡不着。”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那我陪你说说话。”
她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林慕白道,“其实我很想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人。”她抬头看他,“你说,我以前会是什么人呢?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或者我的亲眷,又该是什么模样?没有记忆的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空空荡荡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容盈深吸一口气,抱紧了她,“也许不必想得太多,你希望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去做什么样的,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她不语,趴在他身上,长长的羽睫轻柔扑闪着。
他顿了顿,继而勾唇邪笑,“许是此前太过滑头,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假正经。”
她白了他一眼,“瞎说。”
“试想一下,若你是个乞丐,又当如何?”他邪邪的打量着她,笑得凉凉的。
她蹙眉,“乞丐?”容盈的脑子虽然此前与常人不同,但是现在也该正常了,为何她如今瞧着,反倒越来越不对劲呢?哪有人将她比作乞丐的?何况——她这副模样,哪里长得像乞丐?
再不济,夜凌云那头也不至于看上个乞丐,要娶乞丐为妻。
真是越说越胡话了。
“怎么,对乞丐这个身份不满意?”容盈邪魅的打量着她,“要不然,当个公主如何?”
“怎么——殿下对兄妹之情很感兴趣?”林慕白挑眉笑问。
容盈轻叹一声,“那你想当什么?”
她想了想,“什么都不想。”
“那——当妻子如何?”他问。
她嗤鼻,“我是妾。”语罢,正欲翻身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陡然按住,当下微怔,不知容盈到底要说什么,用意为何。
他却是极为认真,“我说你是妻,你便是妻。”
林慕白长长吐出一口气,“此处又没有外人,你的病早已痊愈,就不必再将我作她。难不成你想告诉我,我便是你的馥儿?便是修儿的生身之母,是你恭亲王的正妃?容盈,我知道你想她,我也知道你心里只爱着她一人,我尽量不去吃醋,尽量不去想太多。”
她伏在他的胸膛,温软低语,“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也不在乎今日的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无可取代还是永远的替代?其实都不打紧,只要能陪着你便是。若是哪天她回来了,我会主动离开,绝对不会造成你和修儿的困扰,你放心便是。”
他抱紧了她,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双眸微合,掌心微沉的压在她的后脑勺处,轻柔抚着她散落的如缎青丝。
那便——便这样吧!
也只能这样了!
“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他低语。
有些人,便是穷尽天下,于你而言也是无可替代的。
她敛眸:是吗?但愿吧!
一大早,如意在外头疾呼,“师父,师父!找到元青了,在城门口那里!”
林慕白骤然睁开双目,昨夜没能睡着,谁知一早却睡着了。听得这响声,林慕白慌忙起身,奈何双腿不能自主,又够不到自己的衣裳,当下求助性的望着慵懒侧卧,笑吟吟望着她衣衫不整模样的容盈。
容盈也不说话,只是把脸凑了过去。
好在四下无人,林慕白知道他那德行,便也没多说什么,早早的会过意来,轻柔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快些,外头出事了。如意这般着急,这事必定小不了。”
得令起身的容盈,不紧不慢的取了衣裳,难得伺候着她起身,自然要慢慢的、再慢慢的!付出了劳动,不得获得报酬才是吗?
林慕白觉得,他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添乱。
这儿摸一摸,那儿抱一抱,然后又捏一捏,那眼神就跟商贩挑货物一般,看得人浑身不舒服。最后不得已,她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如意这才急急忙忙的进来。
“到底出了何事?”林慕白问。
如意眸色微沉,“师父,找到元青了。”
林慕白身子一紧,“在哪?”她骤然回过神来,“城门?”可转念一想,不对,元青怎么会出现在城门口?他这是要出门么?
可元青都失踪好几日了,若是真的要离开,也该早就离开了,怎么会——还在云中城?
“师父去看看吧,只不过小心吓着!”如意替林慕白更衣洗漱完毕,五月才进门伺候容盈。
“走吧!”林慕白顾不得容盈,率先与如意出了房门。
容盈半倚软榻,斜睨着疾步离去的师徒,心下有些微恙。方才如意可是说了,当心吓着,那么这元青会以什么姿态出现在林慕白跟前呢?
能把林慕白吓着的,约莫不简单。
想了想,还是得过去一趟,若然真的吓出个好歹——转念一想又不对,早前她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哪是吓大的。如今还有什么能吓着她?不过跟去看看也好,免得她万一真的吓晕了,倒教别的男人白占便宜。
去城门口的路上,到处可见云中城守卫戒严的阵势,看样子这事怕是不小。如意也没敢多说,只道让林慕白做些准备,看一眼就走。
到了城门口,莫青辞早已等在那里,一脸的暗沉阴郁。见着林慕白便是微微一怔,颔首轻叹,“侧妃怎么过来了?”
“听说找到了元青?”林慕白挑眉。
莫青辞点了头,“就在外头,只不过奉劝侧妃一句,还是别过去为好。”
林慕白垂眸,这话怎么与如意说的一个模样,不禁问道,“这是为何?”
“元青死了,死得太难看。”莫青辞揉了揉眉心。
“怎么死的?”林慕白问。
莫青辞犹豫了一下,瞧一眼从后头赶来的容家父子,只低沉道出四个字,“五马分尸!”
音落瞬间,容哲修下意识的抓紧了容盈的手,他这厢也算是杀过人的,但——还真没这样弄死过人。五马分尸,可想而知,死状该有多凄惨。
没有深仇大恨,是不可能做下如此惨案的。
“如意,你留下,我去看看!”林慕白面色沉重。
“师父,如意不怕!”话虽这样是,但如意的心里是有些慌张的,毕竟自己也没见过五马分尸是何模样。只是在公主府的时候,听得他人言语说元青被人五马分尸,是故才会再而三的提醒林慕白要当心。如今亲眼去看一看,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住。
林慕白也没有拒绝,身为自己的徒弟,是有资格与她并肩作战,与她携手合作的。何况这种事别说是仵作,便是身为大夫,也偶有接触,没有强大的心里,怎么能当得了好大夫?
只不过,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如意还是没能忍住。跑到一侧的大树下,吐了个干净。
一张席子上摆放着元青的尸首,面目全非,四肢撕扯伤,身首异处。
“五匹马都已经抓住,不过都是城中百姓丢失的马匹,没有什么破案价值。这些丢失马匹的人家也都做了询问和笔录,丢马的方式也是各有差异,听上去没什么共通之处。”莫青辞知道林慕白的意思,谁让她此前是仵作呢!
林慕白自己转动着木轮车,在元青伏尸处扫了一圈,“就是这儿?”
“血迹未干,就是这儿。”莫青辞颔首。
林慕白摇头,“不太对。”
“怎么不对?”莫青辞蹙眉。
“既然是五马分尸,按理说该血溅三尺才对。你看地面的血迹,没有呈现喷射状,而是水滴状,这意味着什么?你再看血溅的范围,很明显范围太小。”林慕白敛了眉目,眸光凛冽如刃,“若我推断不差,元青在被五马分尸之前,必定早已被人杀死。所谓的五马分尸,是真的只在分尸而已。”
莫青辞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元青早就死了?”
林慕白颔首,“没错。也许推断出死亡时间,还能顺藤摸瓜一番。城主不要着急,想必仵作大人,会有明确答复。”
让莫青辞没想到的是,事实确实如此。
连仵作都断定,元青确属死后分尸,莫青辞便没了话语,只是望着那一堆残肢,微微凝了眉头,轻叹一句,“别教公主知道。”
如意白了一张脸想着,这莫城主对公主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是多年夫妻,怎么说这人心都是肉长的。
仵作做了初步检验,在元青身上并没有发现多少有价值的痕迹。不过有一样是肯定的,元青已经死了三天以上,具体是什么时候死的,还得仔细复验之后,才能再下结论。
林慕白也不着急,人都死了,她再着急也没什么用。云中城的仵作也算是经验丰富之人,上回金凤的死,便是验得极好,是故林慕白也信他。
莫青辞道,“今儿个一早,守门卫士便发现有几匹马从林子里出来,为首的那匹马,马背上驮着一个人。可还没等守门的卫士发出声响,那人突然从马背上坠落,紧接着——马便惊了。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马蹄四撒,直接就把人撕裂了。连守门卫士都吓着了,可见当时情况惨烈。”
“那片林子?”林慕白问。
顺着莫青辞手指的方向,林慕白放眼望去,那片林子确实很茂密,尤其是晨曦与傍晚时分,即便里面有人,也无法看的清楚,尤其是站在城门楼上,隔着茂密的树叶遮挡,几乎是最好的隐蔽场所。
看样子想找出目击者,是件很困难的事。
莫青辞道,“已经派人去查了,就算把林子翻过来,也得找到蛛丝马迹。”
林慕白没有吭声,她所有的沉静都只能代表一件事,那就是在思考问题。想着一些,旁人想不到的事,比如元青这几天都去了哪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既然五马分尸只是对尸体的破坏,那么真正的死因又是什么?那些胳膊上的细小伤口,是怎么回事?
而最让林慕白迷惑的事,元青离开的真正的原因。
是因为找到了杀自己母亲的凶手,所以才会铤而走险的离开?还是说,他只是因为害怕凶手对自己下手,所以——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而言,元青应该对凶手有几分猜测才是。
能杀得了金凤,杀得了元青的,会是谁?
是谁杀了元青,还要将他五马分尸?
若无仇恨,想必不会这般残忍。
仇恨?
蓦地,如意突然惊叫,“师父,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