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成者为王败者寇

大秦写书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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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为战功,只为封王!

    许尚很早之前就有专门提及王贲的心理状态……

    他参考的是后世的司马懿和司马昭。

    有句老话说得好。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相比之下。

    其父司马懿却被喻为冢虎!

    一个盘伏在石冢中的猛虎,以时待变,极其隐忍!

    曹氏三代都各种打压和防范司马懿!

    结果最后却仍旧酿成了三马食槽的祸患!

    司马懿在高平陵事变功成以后,曾言及自己拔剑只有一瞬,但磨剑却磨了十几年!

    在这个过程中。

    司马懿需要拼命压下自己内心深处的愤慨和欲望!

    可他压的越狠!

    最终却都会成倍反应在其子司马昭的身上!

    这几乎是必定的人性规律!

    同理。

    武成侯王翦面对始皇之时,不惜用自污名誉的方式,以彰显自身的忠诚。

    或许有人会说了。

    司马懿怎能跟武成侯王翦相提并论?

    但实际上……

    若司马懿没有造反。

    那么他在曹魏的地位,就相当于诸葛亮的级别,纵然无法在功绩上比肩大秦武成侯王翦,身份地位方面总归是差不多的。

    司马懿受到曹氏三代压制防范!

    进而使得司马昭逐渐走向变态!

    王翦也需要自污清誉以彰忠君之名!

    自然会让通武侯王贲,生出异心……尔后便被尉缭子给见缝插针了!

    不得不说。

    尉缭子窥探人心的能力,也是拉满中的拉满。

    综上。

    通过这两段历史案例我们可以得出。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

    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很多时候。

    我们从历史中吸取到的唯一教训。

    便是我们从历史中无法吸取到任何教训。

    ……

    回到此刻。

    “呵呵!封王……”

    嬴政苦笑一声。

    他从未想过,原来儒家博士派系提倡的重启分封制,只是表面上闹的凶,实则根本扭转不了大秦郡县为基的国策。

    真正对郡县制产生威胁的,乃是通武侯王贲、任嚣、赵佗这些人!

    他们不怀念所谓的春秋盛世!

    他们就是想要封王!

    他们就是想要裂土封疆!

    他们就是想要……更进一步……

    封侯不够!

    食邑万户也不够!

    为此。

    他们不惜开历史倒车,并且莫名其妙的跟儒家成了同一阵营,目的都是重启分封。

    只不过两者在手段方面。

    军武极端激进派不知比儒家博士派系高出了多少倍!

    “……”

    嬴政没有多言,只是有些失望的仰头长叹。

    他是真的不愿意对军武王家下手。

    可现在通武侯王贲却触及到了他的绝对底线……

    东郡陨石案的关中幕后黑手!

    单就凭借这一条!

    嬴政杀王贲都只会是名正言顺,任谁求情都没用!

    旁侧。

    “夫子……”

    华阳太后先是看了看难受的嬴政,尔后她轻声询问道:“若试探后的结果真是通武侯王贲所为,皇帝又将如何处置呢?”

    许尚略做沉吟:“秦夫人,这个问题就得看皇帝自己的打算了,我们只需查清真相,后续的事儿,顺其自然吧。”

    许尚对于后续处置通武侯王贲的具体举措,同样感觉非常头疼。

    杀?

    那以后皇帝跟武成侯王翦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不杀……

    挟天命以令始皇的悖逆之罪!

    若不明正典刑。

    何以警醒后来者?

    总而言之。

    这个事儿就是个烫手山芋。

    许尚暂且也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弄出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旁侧。

    左相李斯认真的把夫子的推衍剖析之言,全部记录在案了。

    老李同志对于自己没有被牵连分毫,他肯定是深出了一口气的。

    毕竟他当年跟尉缭子确实走动的很近。

    包括九卿典客王敖,也都是外客功臣派系的中坚骨干。

    没办法。

    毕竟尉缭子来自于中原。

    吕不韦倒台之后。

    李斯通过一篇谏逐客书,二度归秦挑起大梁,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若无尉缭子时常提携两把。

    李斯估计真得遭老罪了。

    当然。

    要说李斯受到尉缭子点拨什么的。

    他还真没有从尉缭子那里学到什么。

    或许也正因此。

    李斯才能在此次案件中,片叶不沾身吧。

    再观蒙恬……

    蒙恬现在依旧有些难以抑制的心抖抖。

    他只能不断在心中盼望着,自家父亲可千万别一念踏错了啊!

    万一通武侯王贲没被试出来!

    伦侯蒙武肯定就要被夫子设计的【案情供状真相】探口风!

    但凡这个时候蒙武稍有差错!

    不说整个军武蒙氏万劫不复。

    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李信就很简单了,他整个人还算放松。

    这就是头顶只有一片天的好处。

    甭管再怎么风起云涌。

    只要不是天塌了。

    那就砸不到他的头上。

    我们的大秦陇西侯,当真是无欲则刚。

    除了干仗的时候激进一些。

    平时他对什么封王不封王的,真心没有多大欲望,甚至会感觉有些麻烦。

    李信的纯粹。

    便是他立身于庙堂,且能做到不动如山的最大依仗!

    这时。

    扶苏拱手道:“夫子洞若观火,推衍通神!晚辈愿把夫子的披露真相之言,稍作案情更改,这样方能更显真实。”

    扶苏此番也算是亲身经历夫子的衍天算地!

    纵然没有任何实证!

    单凭自身推衍便可还原天命局的全部真相!

    更使得任嚣和赵佗……这两位百战之将,现在深知死期将至,他们也不由得彻底瘫软在地。

    是!

    任嚣和赵佗不怕死。

    他们屡次都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靠的就是豁得出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们一直都是最勇的那个!

    奈何。

    勇猛,并不能洗刷他们的清白之身!

    若悖逆罪名坐实。

    重则三族皆灭!

    轻则满门难逃,什么功劳,什么门楣,什么名望……

    都会变成一场空!

    而他们真正害怕的是背着极罪之名下地狱……让他们怎么面见列祖列宗……

    车内。

    “行,就由小儒生你来把天命局真相修正成案情供状细则。”

    许尚缓缓闭目道:“老夫则需要休息休息了,或许一觉醒来,我就能想到如何处置通武侯王贲了……当然,前提是他真的被撬开了嘴!”

    话音未落。

    嬴政赶忙起身搀扶许尚,他道:“夫子慢点,行宫里面都布置好了,后续就交给我们吧。”

    许尚点头:“哈哈,你办事老夫还是放心的。”

    嬴政闻言有些被夫子认可的高兴,却转瞬又变得沉重起来。

    通武侯王贲的不安分。

    最终都变成了摆在嬴政面前的难题。

    难难难!

    就这样。

    许尚前往行宫休息。

    华阳太后也有点困,但正值这个节骨眼,她着实睡不着,遂在行宫内点了餐食,边吃边等消息。

    至于任嚣和赵佗被暂时关押。

    由李信亲自看守,断无任何出意外的可能。

    蒙恬依旧负责行宫护卫诸事,以防出现任何突发情况。

    扶苏负责改编案情供状细则,再有左相李斯把关……

    两个时辰后。

    嬴政唤来了武成侯王翦。

    两君臣一见面,没有说一句话,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此时无声胜有声。

    随着扶苏把天命局真相和案情供状细则,全部交给王翦阅览之后。

    很快。

    王翦沉声低喝:“尉缭子真是好胆啊!捏造天命,蛊惑九州,勾连内外,图谋灭秦……竟还说动了我那逆子与他同流合污……陛下……”

    王翦艰难的抬起头颅……

    尽管他同样知晓夫子之前对于王贲的谶言批语。

    父辈拼命压下的欲望,最后都会成倍反应在子嗣身上。

    但……

    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陡然间让他大义灭亲。

    王翦难免也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

    “哎!”

    嬴政深深的叹息道:“想来这就是尉缭子想要的,他巴不得朕把真相全部查出来。”

    “然后在暴怒之下,对你军武王家下狠手!”

    “他要朕自断一臂,自毁根基!”

    “真是阴谋接着阳谋,诡计又连着毒计,甚至让夫子一时间都没了办法。”

    “可尉缭子终究不懂你我的君臣之谊!”

    “武成侯,朕现在可以给你一份保证,无论结果如何,朕都不会牵连军武王家,更不会要了王贲的命。”

    “但具体的处置安排,还得容朕跟夫子再商量商量。”

    ……

    夫子之前一再避开国尉屠雎。

    并且直言刑不上三公。

    为得就是在可控范围内,清洗军武极端激进派。

    基于这一层。

    嬴政自然不可能冲动的连坐整个军武王家。

    那样对他只会是弊远远大于利。

    更重要的是……

    嬴政看在王翦过往那么多的功劳和苦劳,他也必须得谨慎处置此事。

    无论到了何时。

    他都不会负了王翦。

    并且嬴政也坚信,王翦亦不会让他失望。

    “老臣,拜谢陛下的宽仁之恩!”

    王翦郑重的行出大礼。

    嬴政见状赶忙上前扶起可自己的股肱之臣,他道:“武成侯不必如此,你我之间,永不相负。”

    王翦:“……”

    王翦是感动的。

    非常感动。

    都说伴君如伴虎,君臣之间,没有情份二字可言。

    但皇帝对他军武王家,却始终都念着情份。

    他王翦自然也要懂得该怎么做……

    东郡边郊驻地。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王翦手持案情供状细则,来到了一处庄园中。

    绿湖幽庭。

    王贲正在一人饮酒,相伴落日余晖。

    直到王翦走至近前。

    王贲才起身恭敬道:“见过父亲。”

    王翦落座,并抬了抬手持之物:“可知为父因何而来?”

    王贲:“不知。”

    “那你就自己看看吧!”

    王翦直接把案情供状细则的竹简掷向了自己的儿子。

    王贲抬手稳稳的接住……

    尔后。

    “……”

    王贲无言的把案情供状细则全都阅览了一遍。

    直到半晌过去。

    他才道:“不愧是夫子,一来就让任嚣和赵佗开口了,真好奇夫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能查的如此详细!”

    随即!

    “嘭!”

    王翦罕见的动了真怒:“事到如今,你竟还不认错!”

    “父亲!事已至此,成者为王败者寇,认错又有何用?”

    王贲放下案情供状竹简,他抬手给自己的父亲斟满烈酒,道:“父亲,你我也好久没有喝一杯了,今天理当尽兴!”

    王贲表现的很坦然。

    败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夫子,他认了!

    毕竟连尉缭子的全部图谋,都被夫子给堪破了个底掉儿!

    他还能说什么呢?

    夫子棋高一着!

    他自当愿赌服输!

    “为什么?”

    王翦无视眼前的酒杯,道:“就只是因为【封王】二字嘛?区区王号分封,就当真如此重要?让你不惜与尉缭子那斯图谋灭秦?你这是叛国,你知不知道!?”

    王贲闻言立即反驳:“我从未想过要覆灭大秦,尉缭子的算计太深,除了夫子谁能看得出来?哪怕是陛下也是深陷局中……我原以为尉缭子是真把那些六国余孽推出来背锅的,结果却没想到,真正的冤大头居然是我!”

    王贲也是第一次被人算计到这种程度!

    他的傲慢!

    他的野心!

    都被尉缭子轻易拿捏了!

    若非王贲刚刚看了夫子的案情供状细则,他到现在恐怕都无法看清尉缭子的真面目!

    “特娘的……你儿子我现在也算是死了个明白,没什么好说的!”

    王贲并不恨尉缭子。

    反正都是互相利用嘛!

    他自己眼界格局不够!

    怪不了任何人。

    只能下辈子注意点了。

    “要说最初的理由!”

    王贲深吸一口气,道:“父亲,我见不得您动则扮作贪财好色的模样!”

    “我也见不得你整天被陛下推到台前,随便有个什么推恩令,您就得以身作则,让王离那小子整天躺在女人的肚皮上!”

    “明明……明明您的功劳是最大的,强赵、悍楚都是你打下来的!”

    “结果呢?你却得更加的谨小慎微,就连军武勋贵派系之首的位置,您都让给了国尉屠雎!”

    “您知道过往那些老部下……他们对您有多失望吗?”

    ……

    王贲对于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是无比敬重的!

    那是他的榜样!

    那是他的高山!

    然而!

    这样一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父亲,却要在朝堂上各种受委屈,频繁的装作贪财好色,自污名节!

    一退再退!

    一让再让!

    凭什么?

    王贲真的忍不了……

    难道有功是错?

    能征善战也是错?

    这九州半壁都是他父子俩打下来的!

    所以就应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遂!

    王贲想到了裂土封王,另立朝廷!

    只要像李牧那般被封为异姓王!

    一切问题就自然全都迎刃而解了!

    只可惜。

    夫子横插一杠!

    轻易便摧毁了他的一切筹谋。

    “是!夫子才识通天,无人能出其右……”

    王贲痛饮杯中酒:“但夫子他却各种偏袒中原,陛下听之任之,一再搁置军屯制度,以致军中士气低落,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翦:“……”

    “还有长公子扶苏……”

    王贲扯了扯嘴角,道:“父亲,我从未想过叛秦!另外只要有您在,有陛下在,即便东郡陨石案大获成功,瞒天过海,我也永远不会提及半句封王之事。”

    “可二世扶苏……我厌烦他的仁义,我也看不惯他身上的儒雅之风!”

    “我,宁死不会忠于那什么狗屁王道!”

    “还请父亲提着我的头颅,去向陛下彰显全忠之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