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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如死?”程清河弯了弯眉眼。
这三个女孩看似并无修为,应当是普通人。
后方狼嚎声响起,她转脸望过去,数头比马匹还高大的狼奔跑着往这里来了。
“啪”地一声,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摔在了她们身前的地面上,颤了一颤。
“去收拾干净。”
他们化为了人形,目光如隼,一个个十分强壮。
“还不去?”其中一个狼人吼道。
微胖的女孩率先走过来,托着庞大的兽肉往河边托。
“你们去帮忙。”另一个狼人接着说道。
挽俞闻言瞪了程清河一眼,见她如木桩子一般站在原地,蹲下帮忙,心里却想要要看她的笑话。
狼族虽然对她们还算优待,但是他们不喜欢懒惰的女人。
“犼在哪?”
“王嘱咐过,他去了蛮荒最高的山峰,为王后采集苣蜂灵株,您要是醒来,可以到处走一走,但是最好不要离得太远。”他说道。
“好,我知晓了。”程清河点点头。
“王后?”名叫挽俞的女孩惊讶地看着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是犼的王后。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
“你是犼的女人?你同他过夜了?”她站起身来,一手的兽血,但是她的目光急迫,带着些许怒气。
虽然她极力压抑,但是程清河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程清河思索了片刻,知晓她话里过夜的深意,方才摇摇头:“未曾。”
“那便算不得是狼王的女人。”她冷冷说道。
“你说得不错。”程清河点头。
“尽快处理好这些兽肉,这些都是为你们准备的,过段时间我们可能要迁徙了,早是不早日做准备,我怕你们会饿死在途中。”
那狼人见挽俞不善,却并未责备,话里的意思,还有几分安抚。
狼人子嗣不兴,原本同人类通婚已经是无可奈何之举,但是它们渐渐发现,同人类婚配诞下的狼族,更容易化形,是以它们对待这些女人,也更为宽容。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决方式了。
程清河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走出这里,转身朝云巅看去,蛮荒大陆的山不多见,但是每一座,都像是刀斧劈出来一般,多了几分嗜血锋利的意味。
“那座山峰被大雪封住,我担忧王想要得到药株并不容易。”
那只狼人跟在她走过来。
同犼不同,它浑身毛发都是银白色的,要是在雪地之中,很难辨别它同旁物的区别,此刻它化为人形,也依旧是一头银发。
“的确。”程清河点点头:“犼的修为不低,不会出事。你我都要对他有信心。”
“这个自然,只不过狼族不能没有王,希望王后不要做出伤害王的事情来。”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身离开。
身前的冰雪之间的小溪流淌过缕缕血迹,倒映着盘旋而去的大雁,她紧了紧身上的大麾,鼻子被冻得通红。
神识受损之后,她的身体仿佛一日不如一日了,往日从不入体的风寒,开始寻找着她身上的漏洞。
这一夜犼在还是未曾归来,程清河升了火堆,将自己深深埋在厚厚的毛毡里。
她闭上眼睛,又梦见了自己还是南红莲时候的事情,不过大多是修行上的琐事,修行的日子漫长而又无趣,但是南红莲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仿佛从来都不会厌倦。
然而她似乎已经看厌了。
“程清河。”
“程清河,醒一醒。”
一双冰冷的双手拍了拍她的脸。
毛毡里的娇小女人浑身一震,迷蒙地睁开眼睛。
“你在做什么?”程清河吐了一口气。
“你发烧了,银狼让我给你喂点草药先抵一抵。”挽俞说道,接着伸手抱着她的脖子让她坐起来。
发烧?程清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点烫。
“不必了,我这并非风寒。”
“我大半夜过来伺候你,你要是不喝了这盅药,可是白费了工夫。”挽俞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同样是被狼群带来的女人,怎么就她要享受高级的待遇?
程清河摸出了她嘴角的意思,见巢穴外面风雪中还站了一个人,不由叹了一口气,接过托着碗底,一口气咽了下去。
滚烫的药汁入了喉咙,一抹苦涩还残留在嘴里,但是好在还算得劲,一下子就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四肢百骸皆暖了起来。
女人见她一口气喝了,接过碗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方才转身离开。
“怎么样?”
巢穴外响起了一个男人低低的询问声,是那头银狼。
“喝了一碗。”女人侧着脸回答道,在灯光的映照下,越发模糊。
程清河莫名地发困,枕边的毛毡热得烫人,她闭上眼睛,脑袋轻轻一点,呼吸深重起来。
不知道多久,几阵颠簸之后,烈烈的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她陡然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进了她的肺里,让她一时间便清醒了大半。
她动了动,手脚受缚,方才发现自己被紧紧裹在了毛毡子里,当下身下隐隐有些颠簸但还算平稳。
她看清楚了,她正在一匹狼的狼背上,在雪地上飞速驰骋。
“银狼?你要带我去哪?”程清河喘了一口气。
银狼沉默不语,风声呼啸,四周在不断倒退。
因为奔跑的时间不短,毛毡的表面已经蒙上了一层白霜,冷意渐渐透了进来。
霞光自前方的地平线升起,它又奔跑了一段时间,方才停下。
噗地一声,它抖了抖毛,将她甩了下来。
“我不杀你,但是我希望永远也不会再看见你。不要回来了。”银狼蓝色的眼睛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随后抬起狼蹄转身小跑,渐渐加速,不过多久,便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程清河坐在地上一直看着它消失,吐出一口白雾,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霞光片刻,方才露出一抹苦笑。
看来她走到哪里都不太受欢迎啊~
年关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正是春意料峭的时候,只不过在这大雪封山的蛮荒内陆,除了日头正当午的时候,是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的了。
她爬了起来,裹紧了毛毡,脚下啪地一声落下了一包东西,她俯身打开看了看,布包之中,是一些晒干了的肉条,坚硬,但是温暖,那是她的体温……
暗黑森林之外早已经硝烟弥漫,沉寂了百年了的人妖们,早已经按捺不住手里的法器,总要决个胜负出来方才罢休。
然而相比这些你死我活的尘世,在那片雪地之中,那抹娇小的人影,犹如迁徙的北极熊一般,在雪地之中寸寸前行。
她的体力有限,走上半个时辰便要歇上一歇,目的地很明确,便是目光所及之中最高的那座山峰,为今之计,只能希望犼在她到达之前,还没有离开那座山峰了。
寒风大盛,这一日的温度降到了冰点,马匹耐不住寒气,扬起蹄子嘶鸣了一声,马上人紧紧拉住缰绳,往一旁用力一扯,将马的上半身带过去,蹄子落到地上,总算安静下来了。
“爷,暴风雪马上要来了,咱们是不是找个地方避一避?”侍从抬首过来问道。
天空没有云,但是灰色的一片,冷冽地将行路人的手脸冻裂。
马上人凝视了前路片刻。
“不必了。继续赶路。”淡淡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几分不容反抗的坚定。
“是。走!”他一扬手,马队驾驾驱马声响起,马匹们捋起蹄子,继续前进。
暴风雪的天气,能将人里里外外冻成冰棍,程清河吸了吸鼻子,盘坐在地面上,伸手将脚下一个大雪团子放进了怀里。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一个避风的树都没有。
此刻身后已经有了一个冰屋的雏形了,她将怀里软化的雪团子取了出来捏得更小,将它叠在那雏形之上。
雪水遇上外头的冷气,迅速结冰,同那雏形紧紧连成了一体。
她又不紧不慢地又拿了一个雪团子,放进了湿漉漉的怀间。
一切大功告成,已经是六个小时之后了,她披着毛毡子钻进了自己建造的冰屋子里,里头刚好只能供她一个躺进,转身都有些困难。
真气丝丝流转,她忍着识海一阵一阵分娩一般的剧痛,蒸发掉怀里的湿漉,手脚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回暖。
夜色渐渐降了下来,外头风雪呼啸摧残一切,她闭眼躺在冰屋子里,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她忽然想到,往日修行一事,就仿佛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地里踽踽独行,成与败,皆是眼前,她一人的事情。
没有成功的喜悦,也没有失败的懊丧,没人分享,扔在岁月的长河里,也无人得知。
南红莲,修行一世,唯一留在尘世的,就只有那与心魔一战之中的剑意了吧!
雪地掩盖之下的心境,犹如一株绿苗,顶开一片冰,顽强地直起腰来。
入世,方能前行!她醍醐灌顶,剧烈疼痛的识海仿佛汇入了一股暖流,渐渐平息了渴躁。
一直与她如影相随的红色魂魄同她合二为一,一举突破了元婴,进入了出窍。
此刻她识海的天书之上,一金一红两缕魂魄渐渐拧为一股,在书页之上旋转不息。
沉睡了许久的小府被这一幕惊醒,就在它还想再看的时候,书页一闭,将二缕魂魄夹进了书页之中,显然十分谨慎。
它定定看了一会儿,复又闭上了眼睛。
吁~
天色大亮,她被一阵马蹄声吵醒,暴风雪已经过去,但是眼前仍旧是一片昏暗,她这才发现脸上一片冰冷。
一双手扫开了她手背上的雪,力道猛然一重,她整个人被拉了起来。
身上积累的厚厚的雪扑簌滑落,刺眼的亮光刺入了眼睛。
“白石?”
她眯开一条缝,眼前的男人背光站着,一片阴影,身后的新阳将他笼罩得如同天边的神祗。
手上力量一松,她又坐倒在雪地里,怔怔地抬着头看了片刻。
的确,在此刻出现的他,就是突然降世的神祗!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他曾为她量身设下的局。
被她长时间注视着,白石忍不住蹙眉。
“不要这般看我。”
声音还是那么低悦好听,只不过少了昔日的疼爱,变得几分不近人情与疏离。
程清河看在眼里,抹去沉积在锁骨间的雪,淡淡地弯了嘴角,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到她的笑意。
“真巧,又遇见你了,白少主。”
“巧?”
这一个字在他唇边幽咽了片刻,他扬起冷淡的笑容。
“吾是专门来寻你的。”
“哦?”程清河挑眉,看向他身后疲劳顿乏的马队,白家的侍从站在不远处,或拉着马缰,或抚摸着马背,不少在偷偷看她。
也不是陌生人了。这个女人他们还有一些印象,在哪一年兰若寺的时候,被少主宠幸了一段时间的,只不过后来听说又杀了柯家的小少爷被通缉了。
还以为有机会问鼎白家主母的位置。
看来有南伏芸小姐在,任何庸脂俗粉在少主眼里,都不过是一时兴起,长久不了。
想着,一时唏嘘不已,直到程清河被抛上了马背。
白石拉好了马缰,嘱咐到:“将她安全地送回营地,莫要丢了。”接着一马当先地驰骋而去。
“是!”一个侍从回了,接着低头对身前趴着的程清河说道:“要出发了,当心。”
程清河脸颊发红,肚子被顶在马背之上,涨涨地疼,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一把抓住侍从的手臂,紧紧的。
“让我坐在你身后,不然你可能无法将我平安送达。”
他看着这个风采不减的美貌女人,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谢谢你,好人总归会有好报的。”她坐在他的身后,捏住了他的衣侧,笑了笑,“好了,出发罢!”
即便二人之间的距离并不是特别近,但是他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微微泛红。
“抓稳了!”
马扬蹄嘶鸣了一声,飞奔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蹄声渐渐缓了下来,她紧紧缩在前头小哥的背后,快冻成了一截冰棍,那侍从因为她的靠近,僵直了背挺了一路,见终于到了,总算松了一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