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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竟是如此?”孔老道沉吟了一声,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这个女人。
不知道为何,这女人总给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却又是莫名地熟悉。
“你是何人?师从何处?”
“师从无当一脉。”
哎?孔老道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他可不曾记得他孔道门下还有这样一个人物,若是有,必不会默默无名才对。
嘶~难道是,那位?
但是气息,又似乎不太对。
原本便是阴沉的天色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勉强看清人的轮廓。
这里离龙虎山并不远,但是自上清宫的人大大缩减之后,山下的居民便渐渐搬走了,若是在平日,这一片便基本没有什么人了,相反的是,无数的散修陆续聚集过来,拉帮结派,杀人夺宝,将龙虎山下映衬得热闹非凡。
嘭,噗,嘭,噗~诡异的声音渐渐从泥土道上过来了,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虽然看不太模糊,但还隐约看得出是一个巨大的圆球。
这圆球几乎占满了小道,不知道靠着哪儿来的力气,一蹦一蹦地爬上陡坡,看着轻盈而又笨拙,然而不过眨眼之间,那圆球便离他们不远了。
程清河看着那圆球朝他们蹦过来,微微蹙眉。
孔老道摸了摸胡子,静静看着它的动作,事若反常必有妖,这东西这般奇怪,说不定是那四大家族之一的哪一个特意放出来捣乱的。
不过他最想看的就是乱,越乱越好!
“不好!”站在不远处的中年修士大声说道,“它便是那人自爆时形成的东西,两位道友还是离它远一些!”
“什么?”孔老道十分诧异,他见过的好东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但是眼前这个东西,他却是从未见过。
看来这一次收继大典一来,四大家族也已经坐不住了。
龙虎山还有那么多的无当典籍,相当于一块巨大的肥肉,但是他们处处皆在上品的家族却与之无缘,他们如何甘心?
“噗,噗,噗……”圆球站在二人之间,仿佛在犹豫不决,但是没过多久,它便离开,竟是朝那中年大叔去了!
中年道修眼见着这圆球来了,不由两股战战,拔腿就跑,他可是亲眼看过那人被它吞噬的模样的,只是它回来时便涨大了一圈,他一时都认出来。
程清河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巨大圆球竟然真的是冲着那人去的,连忙跟了上去。
“小丫头,站住!”孔老道反应过来,也跟着追了上去。
中年散修虽然看着年纪不小,但是修为却也只是练气顶峰,在如今龙蛇混杂的极真界,这样的修为虽然难得,但是在实力庞大的四大家族面前,却是不值一提了。
“你还未告知你无当一门师从何人?”他还在问道。
程清河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平淡无奇的面容之上莫名令人有些惊艳之感。
孔老道心中咯噔一声,虽是赶路,眼神却是渐渐飘忽了起来。
前方那道修纵越不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密林之中,程清河跟了一会儿,便不再跟着了。
他如今丹田中真气充裕,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被追上,那圆球虽然笨重,但是始终远远坠着,若是它始终不改目标,怕是不久之后,终会被追上。
那人一球失了踪影之后,天便已经完全漆黑了,孔老道同程清河凑在了一处,乖觉地寻了干干净净的一处升起了火。
“坐,坐?”矮小的孔老道态度十分殷勤,似乎是有所顾忌,在她身边不远不近地蹲下了。
程清河坐在他身旁的石头上。
“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师傅老人家竟然还记得我么?”程清河淡淡问道。
哈哈,孔老道干笑了一下,近两年下来她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竟然丝毫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当然以她的本事,他自然没有想到会有人替她瞒着捂着,另外,他也更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情。
一年两年对一个凡人来说却是不短,但是对道修来说,确切地说,是对一个元婴期的道修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并不足道也。
“两年不见,方才,小道却是没有认出您老人家。”他舔着脸笑道,胡子一抽一抽。
孔老道这人吃硬不吃软,如今这个模样,却是她“小时候”未曾想象过的。
“师傅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不潇洒,清河看了十分羡慕。”
潇洒?孔老道摆摆手,脸色微郝。
“自小道变成了这幅模样之后……”话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连忙闭了嘴偷偷看她,见她没有反应,才尴尬地嘿嘿一笑,他这是怕她生气,她能够不计前嫌只给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惩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若是让她误认为他一直心存怨恨,怕是大事不妙。
自从他身体变小之后,他原先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模样便失了大半,原先对着他服服帖帖,十分畏惧于他的道修们看他这般模样,便失了尊重。
是以他只能将自身塑造成一个阴险弑杀、阴晴不定的形象,用来震慑那些嘲笑他身材的人。
他孔老道纵横那么多年,哪里会甘愿沦落被人嘲笑的地步。
“不瞒您老人家,小道,小道这些年虽说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背地里的酸楚却是无人能懂,我那些个弟子们,见我不复往日风光,明面儿上看着待我十分尊重,背地里却是诋毁于我。”
至于诋毁什么,孔老道说着,又挪过来一些,对比之下,原本身材娇小的程清河坐在那处,莫名显得“高大”起来。
“前些时候清河才听说师傅虐杀了一个内门弟子,莫非是真?”
“哎呀,您老人家莫要听那些人胡言乱语,老道自知晓您的存在之后便一直本本分分,生怕误了您的名声,那弟子生性好斗,趁孔某不在,偏要出去寻了柯家的人斗殴,死在了混战里。小道原本是想要宽宏大量放了那凶手了去,但是我一想,小道虽然不济,但好歹是您一门,若是我退缩了,怕是任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能在您门下的地盘踩上一脚。”
孔老道一番话说了一通,半句不带喘气,仿佛是事先排练好的,其情深意切,完全为她无当好的心意,连程清河都险些信了他去。
“清河不过是同师傅话话家常,师傅可不要紧张。其实此次清河来见你,是为了一件事。”
“一件事?……您说,您说,别说一件,就算是一百件,一千件,小道定当肝脑涂地,把事情交给小道,您放心!”
她看着这老道激动地说不完的模样,不由暗暗发笑。
“这些,将他们卖给四大家族的人,再带人截杀,不管这人是谁杀的,定要让他们以为,是对方各自下的死手。”
她拿出五本无当典籍,这些是十分普通的线装书,加了禁制,而非可以用神识读取的东西。
孔老道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心中一震,她的意思是……
她的意图不言而喻,他想了想,看着她手里的一叠书籍,一双小眼便冒出了凶光。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杀人夺宝,这是每一个道修都正常的反应。
程清河见他低头怔怔,注视着他的后脑勺,凉凉道:“怎么?师傅这是不愿意?若是不愿意,清河定然不会勉强你。”
“哪里,哪里,老道十分愿意!”他连忙说道,再一次抬头的时候,眼睛里的精光早已经散了干净。
跟着她,果然好处不尽!他十分庆幸自己的识时务。
程清河看着他点头哈腰的样子,点点头,将书籍交至他的手中,见他接下的双手都在颤抖,一把按住了书背,接着说道:“这些书,你不可打开去看。”
下方接书的双手一颤,险些将它们丢了出去。
“为,为何?”孔老道不由一阵牙疼,这人怎么总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没错,他确实是打算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全部看了,再按照她的要求去办成那件事。
那件事可能对其他人来说算是一件难事,但是对他这种擅长勾心斗角、杀人越货的人,嫁祸这等善后的事情向来手到擒来。
“清河将四大家族人擅长的功法剑气率先演练仿刻出来,并封印在这些禁制之中,只要有人打开了这一部书籍,便会毙命当场。”
当然,功法散尽之后留下的蛛丝马迹,足以让他们能够联想到她想要嫁祸的人了。
“哎,哎,您,您真是算无遗策。”
孔老道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奉承道。
还好她多说了一句,不然他怕是会无端端受这无妄之灾。
再一想,古书所说仙人向来忘性大,不重承诺怕不过是无稽之谈了,至少面前这一个,却是十分靠谱的!
二人商谈完,气氛顿时松散了下来,孔老道蹲在她的身旁,却像是个孩子一般,又矮又小个,看得人莫名有些违和感。
火光在黑夜之中闪耀着,将这一方天地照耀得一片亮堂。
再过几日夏至便要到了,夜里再凉,也凉不到哪里去。
然而在龙虎山下方圆十里,却有不少的人整颗心都是冷的。
其他三大家族早早出动之后,庞大得惊人的白家终于坐不住了,但是白家多年来便是道德的标杆,是以终于被声名所累,在抢夺无当典籍之时,多少显得束手束脚。
“我们是白家的人。”
“白家的人,呵,白家的人又如何?你们如此行事,白家百年基业,迟早有一日会毁在你的……”
他话还未说完,一道剑光闪过,他的脑袋便自脖子上滑了下去,血,方才喷了出来。
白管家将剑收入剑鞘,接着便将它递给了身旁的人。
“将它一把火烧了。”他的视线撇过地面上被尸体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无当典籍,用手帕仔细擦了擦,转身走了出去。
这还是一处洞穴,洞穴前枝丫繁茂,若是不仔细看,定然发现不了这处。
那死去的散修还未想到的是,自己刚从旁人那里夺过这本东西,还未看上一眼,便有人找上门来了,再隐蔽的地方,也逃不过这些白家人的眼睛。
白管家负手站在洞穴前方,听着身后传来的火焰噼啪声,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却也偏爱这尸体燃烧的味道,那肉身被火焰燎得通红通红,接着又被卷得翻起,露出更深层的血与红。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掩饰过去那片刻的嗜血妖冶,算起来他的年纪也算是大半截身子入土了,佝偻的背,也已经不复当年纵横沙场的杀伐英勇。
他主动向少主提出去往龙虎山的这一趟,可能是他最后能够为白家做的事情了!
“管家,已经烧完了。确保没有一丝痕迹。”
“嗯。”他闻言点点头,刚要下令接着走,余光却瞥见一个庞然大物滚着朝这处来了。
那东西大得出奇,大概有七八人阖在一起还大,并且全身皆是奇奇怪怪的半透明浆液,若是瞧仔细了,甚至能够看见里头隐隐约约跳动的心脏,抑或是一片一片衣角一般的东西。
他抬手示意,白家的人纷纷止住了手里的动作,那些低头忙碌的人这会儿也知道了情况,纷纷好奇地望过去。
“管家,这东西来历不明,是否要先撤?”
“不急。先看看它想要什么。”白管家示意他莫要多说,所有的人听了旨意,纷纷站在原地不动。
那怪物咕噜咕噜了几声,仿佛是肚子饿了,它圆滚滚的没有手脚,人们也看不见它的鼻子眼睛在哪,但是难得有新奇的未知的东西出现,他们都不自觉有了几分期待。
只见那怪物二话不说,直直越过最前头的管家,往身后白家的侍卫一众过来了。
一白家侍卫仰望着眼前这小山一般的东西,心下不由有几分害怕。
白管事见他想跑,连忙一口喝住:“站住!别动!”
冷汗便汗津津地下来了,那侍卫抖着手腿,眼见着那东西渐渐贴近他,却也是半分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