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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平心好几次来分局门前静坐,都是被何川舟给劝走的,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技巧。
何川舟眼皮轻跳,惊讶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江平心看见过杀人凶手?
转念一想,江平心数年如一日地在河沟附近巡逻,尤其是每逢刮风下雨天,很少错过。看见什么正要线索倒也说得过去。更令人在意的还是韩松山为什么会出没在那片荒地。
徐钰单手支着下巴,诚心请教:“以您对她的了解,您觉得她说的是实话吗?”
何川舟十指交握,垂眸对着桌面思忖片刻,一掀眼皮,说:“江平心虽然有时候满口谎言,但都是为了调查她姐姐的事情。她身边的人说她不是一个胡搅蛮缠、不近人情的人,所以我不认为她会拿这种刑事案件开玩笑。她既然跟你们说她看见凶手了,我个人偏向是真的。”
捏了捏大拇指的骨节,又补充道:“她不一定看见了行凶现场,否则当时就会报警,不过应该确实是发现过疑似凶手的人。描述中或许有一定夸张的地方,为的是吸引你们的注意。”
徐钰眨了眨眼睛,眉心紧皱,不解道:“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何川舟说:“你可以跟她讲道理。”
“还讲道理?!”徐钰想到这个就喉咙发痒,激动地说,“我跟黄哥对她说的道理总结起来都能出一本书了!关键是她不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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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徐钰连番追问,“是因为害怕凶手报复?不会真是想拿这个威胁我们进行调查吧?”
邵知新光睁着他的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在一旁看来看去,完全插不上话。
何川舟的友好教学时间到此结束:“下班了,我要回去了。”随即站起身,无视两个年轻人期待的目光拉开大门。
黄哥要求何川舟不要参与案件调查,所以徐钰没敢开口挽留。等人走了才忽然想起来,忘记告诉她周拓行被带到分局里来了。
她赶紧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不知道何川舟有没有看见。
周拓行还坐在审问室里,在黄哥的死缠烂打下无奈地给他讲韩松山的秘辛往事。有些情报来自于长期的走访,有些则来自于记者朋友的协助。
他调查韩松山已经有一段时间,对这人的社交情况远比警方更清楚。
“韩松山结过三次婚,此外还有多个情人。听说他在大学时期就有过一个女朋友,是跟他同村的人,父母都默认他们将来会结婚。韩松山读大学时的费用还有一部分是女方父母帮忙出的钱。”
周拓行在说这些八卦的时候,表情一本正经,仿佛在背诵自己的研究论文。
“两人在一起秘密交往过几年,韩松山一直觉得她没文化,举止粗俗,所以从来没有对外透露过两人的关系。大学毕业后两人分隔两地,很少有往来,算是分手了吧。
“因为新闻造假的事情被辞退之后,韩松山凭借自己的人脉以及狠辣的手段,很快积累到一定财富,跟a市本地的一个女人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可是没多久就离婚了。第二段婚姻也持续不到一年。转去d市发展后结了第三次婚,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六岁。他非常宠爱。”
黄哥点头,转动着手里的笔问:“他跟前面几任妻子的关系处理得怎么样?”
“很糟糕,他不是一个对女人慷慨的人,连对他女儿的关系也不好,很多年没见过面了。”周拓行说,“他婚内出轨。前两次离婚的时候,妻子根本不知道他的财务状况,财产分割有些潦草,孩子的抚养费也没有拿到多少。”
“哦……”黄哥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知道他都有什么仇人吗?”
周拓行按了按鼻梁,声音沉闷地摇头:“如果你要问谁对韩松山有杀人动机的话,那太多了。近了有何川舟、陶睿明,远了有被他抛弃过的多个女人,以及在他笔下利益受损的受害人。他被公司辞退之后,彻底抛却新闻人的基本道德,做事无所顾忌,凡事只向钱看齐。你需要我给你一一统计的话,简直罄竹难书。而且他做事非常小心,很少留下自己的把柄。就算被发现,也不会留下关键性证据。多次被受害人起诉,要么胜诉,要么庭外和解,只有一次被判名誉侵犯,惩罚也只是无关痛痒。”
黄哥听得津津有味,闻言拍拍胸脯,一脸大无畏,愿意为了事业鞠躬尽瘁的正义表情,说:“不要替我们警察嫌麻烦,这都是人民公仆该做的!这样,你先列个详细名单出来,我们一一核实。韩松山平时都在d市活动,符合作案时间的目标应该不多。”
周拓行目光微凉地瞟来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有种冷笑的意味。缓缓阖了下眼,别开视线,没有开口拒绝。黄哥身边的搭档当即领悟——这人跟他们何队一样,是个看着石心木肠,其实可以得寸进尺的对象。
黄哥对人性弱点的拿捏显然比他到位,面不改色地问:“韩松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针对何旭?陶睿明说,是因为何旭间接害死他妈。”
周拓行这次是真的露出个冷意森然的笑:“呵。他放屁。”
周拓行骂脏话的样子让两人都愣了下,潜意识里觉得他是个斯文人,不会从嘴里说出那么粗俗的字。毕竟他早前来分局的时候都要穿一身西装,很注重体面。
周拓行咬了下后牙槽,眼神里闪过暗沉的戾气,又很快掩了下去,说:“韩松山跟他母亲关系确实不错,不过他母亲是患癌病逝,跟有没有钱的没关系,都治不好。韩松山记恨何旭,主要是因为早些年做事不干净,骗钱骗色,被何旭抓住了把柄,捅了上去,让他颜面尽失。那时候他母亲早就已经死了。”
黄哥回忆着几度秋凉写过的那篇文章,有点无法想象一个在年轻时称得上有追求、有理想的青年,是如何在步入社会的短短数年间,成为一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人的。
“我在d市找了份工作,今天要去报道,就不跟你道别了。”
“客厅里有一张照片我拿走啦,不还给你了。不过我可以送你一幅画,等我画完了再寄给你。
黄哥拿着周拓行列出的名单,笑吟吟地回到办公室,递给负责的同事,说:“核实一下。再看看这里面有哪些人在a市。”
两人谈了很长时间,等要送周拓行离开的时候,黄哥还有点依依不舍。
早20年的时间里,他因贫穷跟弱小披着一层纯良的羊皮,借以谋取他人的善意与同情。
“姐,绿色卡的密码是我生日,请你帮忙交给我爸爸,是我这几年自己攒的钱。他最近在a市西区xx路的小餐馆里打工。
周拓行连续说了几个小时,有些问题还是翻来覆去地重复的,面容上难免带着疲惫,一个字都不想回应,抽回手,往楼下走去。
何川舟过去撕下来,有的写着“可以扔”,有的表示自己不适合查看,所以还没收拾,让她自己决定。
“蓝色卡的密码是何叔的生日,是你以前给我打的钱。本来想给你买礼物,但是你家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你自己看着买吧。
见识过社会的现实跟残酷,又迫不及待地显露出自己的爪牙,试图拾起曾经丢失的尊严与傲气。
何川舟心脏的跳动有点失速,脖颈上的经脉都仿佛在跟着膨胀,这种异常出现得毫无道理,她安慰自己一句,快步走回房间,从柜子里翻出一把钥匙,小跑着冲到对面的楼栋,打开那个早就生了锈的门锁。
还是多年无人居住的模样,地上没有任何足迹,王熠飞没回过自己家。
周拓行不留情面地评价:“韩松山睚眦必报,凡是得罪过他的人,找到机会都要报复回来。
茶几跟餐桌上摆了几束太阳花,客厅的一堆古旧家具则罩上了崭新的防尘布,外面贴了几张便签纸。
邵知新更是蔫头耷脑,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黄哥嫌弃地打量二人,半坐在办公桌上,训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那么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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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川舟的胸口莫名生出种不安的躁动,更近似于来自直觉的恐惧,她叫了两声王熠飞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正要过去阳台,又发现茶几的花瓶边上压着一张便签纸。
“他其实强烈自卑,对利益与名望的追求根植于心。如果新闻造假的事情没有被曝光的话,他可能还会想发设法维护自己道德上的形象。伪装被撕破之后,就放纵地朝着金钱的一面堕落沉沦。”
邵知新控诉:“她主要瞪的是我!”
房间被仔细打扫过。地板拖得干干净净,连客厅的窗帘也拆卸下来,晾晒在阳台上。
黄哥唏嘘地摇了下头,不想深入讨论韩松山的人品问题。
何川舟习惯性地翻到背面,看见背面还留了一句话:“姐姐,记得好好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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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昏暗的电梯里走出来,何川舟推开家门,第一眼以为是自己进错了地方。
本质其实都是薄情寡义,唯利是图。
徐钰委屈地说:“何队还白眼我。”
徐钰顿时满脸愁苦,沉痛地说:“不堪一击!”
想了想又纠正自己:“下次先打个招呼再合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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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应该的呀!”徐钰说得理所当然,“我以前可是咱们何队的心尖尖,她没吓过我!”
他往房间角落一瞧,冲徐钰仰起下巴,问:“战况如何?”
手机的光线照进去,临近门口的灰尘因为风的煽动飘了起来。
他站在门口,握住周拓行的手,用力晃了晃:“下次合作啊。”
邵知新胸口一哽,“哇”得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