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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司语一大早就出去了。
司语捧着一束刚刚买来的白色夕颜花坐在悬浮列车里,神情淡然地看着窗外,眼中时不时地闪过一丝迷茫。
洁白小巧的花朵被扎成一束,黄色的花蕊,淡淡的香气,朴素而美丽。这是爱美克斯人用来祭奠家人的花,也称葬魂花。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司语在车上播音系统的提醒中下车后,突然间他不知道该去哪儿,脑海中一片空白,来这里的目的早就被抛到了脑后。
几分钟后,司语慢慢回过神,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掐住手中的花束,稍微平静了一下心神,他才转身,朝右边那一道拱门走去。拱门后面,是一大片石碑,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美丽的浮纹,其中一面刻着金色的字体,有着夺目的光芒。
这时,安静的早晨突然响起了靴跟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十分突兀。
通往拱门的小路只有一条,司语转过身,迎面就走过来一个人,那人身上穿着合身的军装,行走间,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如果是平时,司语会好奇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可是现在过于阴郁的心情让他无瑕他顾。
司语微微低头,黑发半遮住面容,侧着身子避开迎面走来的男子。错身而过时,几缕耀眼的金发忽然飘至他的眼前,司语一怔,不由的顺着金色的发丝看过去,却只看到及腰的柔顺金发和线条优美的侧脸。
虽然看不清容貌和那人的军衔,不过想来应该不是普通人,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但是那气场够强大的。
那人走得极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司语也没有在意,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一排排的石碑找过来,没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司语停在其中一块石碑面前,神情复杂地看着它,良久才微微弯下腰,将手中的洁白花束放至碑前,抬眸将上面刻画的名字一字一字地刻入心中,心头微颤,细微的疼痛从心尖上漫延开。
“抱歉,来到这个星球两个多月了,一直都很忙,所以拖到现在才来看你们。”说着,司语唇边绽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知道我是一个孤儿,收养我的梅姨对我很好,很疼我,她总是说,我的父母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亲自照顾我,并不是不要我,因为她遇到我的时候我被照顾得很好,不要孩子的父母是不会这么细心。她说我是你们的天使,哪怕只有一天,我的出生也一定给你们带来过欢乐。她还说我以后有机会遇上你们,不管如何,都要谢谢你们。因为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我,是你们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
司语退后一步,跪下,对着墓碑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抬起头,轻声道:“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微风吹过,洁白的花瓣轻轻颤动着,幽幽的花香似乎带来了远方的思念。
如果有人问司语对亲生父母扔下他一事怨不怨,曾经,他是怨的。怨他们的不负责,怨他们的狠心,为什么当他受到伤害、因为黑暗孤单而哭泣害怕的时候,只能强硬地逼着自已去面对所有的坎坷,而无法寻得至亲的一丝呵护?可是十几年过去了,或许他天生凉薄,又或许是他早已明白很多事情是无法强求,童年的怨恨负气早就在时光荏苒中变成了风过无痕的淡漠,对不再奢望的亲情的淡漠。
司语站起来,对着墓碑说道:“曾经,我以为,有一天我真正面对着你们时会很从容,但是到了这一天,我却是惊慌不已,或许我是很害怕见到你们也说不定。因为亲眼见了,我就再也无法逃避这个事实。小时候,我还想过以后一定要出人投地,然后将一堆钞票砸到你们脸上,对你们说,失去我,会是你们最大的损失。”
微微苦笑,声音渐低,“可是,你们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给我……”
以前,司语还能幻想他的亲人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生活着,而现在,□裸地摆在他面前的事实让他连幻想的空间都没有了。
司语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从血缘上来讲,你们是我最亲的人,但是,我的记忆中,完全没有你们的存在。所以,很抱歉,我无法说出我爱你们,但是我可以答应你们,不管未来的路有多困难,我都会一直走下去。”
“我答应你们,我会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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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墓园里出来后,司语没有回去,而是再次坐上悬浮列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两个小时后,司语又站在另一块墓碑面前,上面的碑文只刻了一个名字——拉蔻尔·唐纳森。
“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哥哥’,只可惜,你跟他们一样,都听不到了。”司语神色淡然,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我已经去见过父亲和母亲,然后,我想我也应该过来看一看你。”
说到这里,司语嘴角勾起冰冷的笑容,一挑眉,清雅的面容现出明显的煞气,道:“凯文·路德尔,这个挑起一切纷端、破坏了无数家庭的罪魁祸首,自从他十三年前政变失败逃亡出爱美克星系后,就一直下落不明,军方多年通辑未果。”
“三年前,在阿卡德之战中,凯文·路德尔却被当时统领舰队的指挥官米利安多·卡斯帕发现了他的行踪,并将他逮捕回来。一个月后,凯文·路德尔就以反叛罪和破坏星系和平罪等罪名被处以极刑,当年跟他勾搭在一起的军官和政府要员也分别被处以了不同的刑罚。”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可是我觉得,我还是要亲口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哥哥,我们的仇人,已经死了。
“你,该放下了。”
司语微微一顿,脸上的冰冷开始消褪,眉目间恢复了以往的温润柔和,“我考上了圣朗罗军事学院的机甲系,我问过加菲,它说父亲当年也是从这个学校毕业出来的,不过他读的是指挥系。如果没有十六年前的那场意外,想必你也会入读圣朗罗学院吧。”
真相是被掩盖在文书之下的,对于加菲的说法,司语不是没有疑问。为什么母亲不跟他一起离开,难道就真的是情深无悔要为父亲殉情吗?兄长拉蔻尔·唐纳森的车祸不早不晚,偏偏发生在父亲死讯传来后的第二天?还有他的外祖父,他是十年前才去世的,为什么他不在事情过后就将一家三口合葬在一起,而是要任由他们骨肉分隔?
越往下想,迷团就越多。
司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愿再纠结这些早就灰飞烟灭的陈年旧怨,道:“我先走了,以后我会再来看你的。”
终于说完了该说的话,司语只觉得心里一阵轻松,哪怕他的亲人早就死绝,他还是找到了自已的家庭,从某方面来讲,他不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司语顺着原路返回,步履比来时轻松了不少,走下台阶时,一道刺眼的光芒瞬间扎入了他的眼睛,让他不得不眯起双眼。
那是什么?
司语走近一看,原来是阶梯旁边的草丛中躺着一枚精致的蓝宝石戒指,在偏斜的日光照射下,散发出璀璨美丽的光芒。
司语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弯下腰小心地用手帕包住那枚蓝宝石戒指,再将它捡了起来,就近一看,整颗完美的蓝宝石上面还缀着十几颗细碎的金晶钻,拼成了玫瑰图案,深蓝和灿金交织在一起,华丽至极。
看这戒指的样式和尺寸,应该是男士戒指。但是这个时间点,墓园里根本没有人,他来的时候也没注意到附近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司语皱了皱眉,有些苦恼地看着手心中的宝蓝石戒指,努力回想着爱美克斯星上有哪个部门是可以递交遗失物品的。
“打扰一下,请问可以将我的戒指还给我吗?”就在司语想到某个部门是具备这个职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悦耳动听的男中音,忽略声线中的寒意和不悦的话,这会是非常动听和迷人的声音。
司语抽了抽嘴角,心想这人可真不客气。
司语半转过身,抬眸朝声音的主人望过去,在看清楚站在阳光下的人后,呼吸却不由得微微一滞。
柔顺的金发披散在肩背,仿佛一匹最华贵的织锦,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双神秘深邃的紫眸,淡粉色的唇微微抿着,加上挺直的鼻梁,整个五官显得超乎寻常的精致美丽。是的,美丽。那寒意逼人的冰冷神韵和强势的气场,用漂亮来形容显得过于轻浮,而美丽这个词到是显得恰如其分。
司语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是那一瞬间,他仅能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双神秘惑人的深紫,忘了自已在何处、何方。
米利安多·卡斯帕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里闪过一丝不痛快,冷冰冰地提醒道:“你手中的戒指是我的,请还给我。”
晃回神,司语在心里暗赞了一句,美人啊,这样的美人,别说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估计就是在以后,无垠的宇宙中也很难见到能与之相匹敌的了。他看了看对方身上的军装和肩章,眉头一蹙,反而用手帕包好手中的戒指,道:“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个戒指是你的?”
米利安多·卡斯帕挑了挑眉,终于正眼看向司语,后者却不蕴不火地含笑回望他,黑色的眸子带着清浅的笑意,柔和缱绻。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米利安多·卡斯帕开口说道:“蓝宝石上面还镶嵌着十八颗金晶钻,组成了玫瑰图案。”
闻言,司语还真的低下头去数了数金晶钻的数量,确实是十八颗,于是他爽快地把戒指递过去,“你说对了,确实是十八颗金晶钻。”
米利安多接过戒指,却没有带在手上,反而是放进衣袋中,他向司语微一点头,丢下“多谢”后,就转身离开了。
“嗯?”司语摸了摸下巴,心想,这背影看上去很眼熟啊,不会是早上无意中遇到的那个人吧。
一天遇上两回,还都是在墓地,可真是巧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半章,补回昨天的份。
晚上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