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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令有七个儿子————这虽然代表花夫人很能生,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他的几个儿子中,老大注定是要继承家业的;老二和老三合作,一个开船厂一个走海路去西洋做生意;老四老五都是给朝廷做事,老六天天在江湖上混。倒是老七,安安分分呆在百花楼里,让人很是省心。
当然,有陆小凤这样的朋友就不可能省心……吧。花如令表示陆小凤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他能让七童有点属于青年人的活力。作为一个父亲,他宁可七童活泼些,而不是众人口中那个无论何时都温文尔雅、完美无缺的花公子。
此刻百花楼里仍旧一如往常,花满楼对待他那些花简直就像是对待亲人一样,让一向自认为是花满楼挚友的陆小凤颇为吃味——
“我说花满楼,你就不能多与我聊聊天喝点酒,总是伺候那些花花草草干什么?”
陆小凤这话倒是有些不妥了,谁不知道花满楼爱花如命?那百花楼的每一株花草,都如同花满楼的朋友一般。
可陆小凤就说了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因为他知道,他在花满楼心中比那些花重要,如果要花满楼在花与他中间选一个的话,陆小凤想,他不至于会输给一盆花。
当然,他并不会让花满楼做这个选择。而他说这话,也是因为他知道,花满楼并不会生气。
花满楼不但没生气,反而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走到他的面前,为他递上一杯酒:“陆兄说笑了。”
酒是好酒,人也赏心悦目,最主要的是,没有人来找麻烦。
陆小凤习惯了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麻烦,但并不代表他不讨厌这些。
“随云呢?”酒至酣处,陆小凤似是无意地开口问道。
他口中的随云,自然是花五哥府上的教琴先生原随云原公子。最近花五哥被皇帝召去了京城,于是只需要每天教教小孩子弹琴的原公子就有了很多的空余时间。
所以,原公子也成了小楼里的常客。
也算是,成为了花满楼的朋友。
花满楼的朋友很多,如今多了这位原公子倒也很正常。而且一个学识看起来不错,琴弹得很好听,有许多共同语言的朋友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
“在屋顶晒太阳。”花满楼无奈摇了摇头:“看来最近他的心情很不错。”
如果这话让景渊听了,他也会说他心情相当不错的。
虽然仍旧是冷到要命,虽然身体里的力量仍旧不知踪影,但内力好歹是渐渐恢复了些许的。也许是力量等级并不高的缘故,所以恢复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困难。
爬上屋顶晒太阳这种事情虽然放在如今一副翩翩公子模样的景渊身上感觉很诡异,不过景渊表示只要能让他变舒服些,再怎么毁形象他也认了————太阳是个好东西啊,阳光很温暖啊,热量能够小小的驱一下寒而且很好用哟亲~
他知道,陆小凤又跑来百花楼蹭酒喝了。
他勾起嘴角,似乎想卖力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却在下一秒收了回去。
这些天,他总是在笑,在每一个人的面前笑。笑得温柔,笑得羞涩,笑得开朗。他试图让每一个人认为自己是无害的,他用尽了方法打消别人的戒备与隔阂。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什么都没有。没有了力量,甚至没有了他的半身。
太累了,他想。
他如今,也只能在无人的时候,卸掉自己不喜欢的表情,恢复那一张被镜花水月戏称为‘棺材脸’的面皮。
他并不会笑。他现在的笑容,与他记忆中浅羽的笑一模一样,甚至连角度都不曾差过半分。他只是会学而已,而且学的也并不是很像。
这种日子,他不知道什么是个头。没有力量,他便没有安全感。想要安安稳稳活下去,就必须要隐藏真实的自己。归根结底,他还是太弱了,太弱。
正午的阳光很灼人,虽然入目仍旧是一片黑暗,但是景渊能够感受到阳光照射在身体上产生的热度。
他又穿回了一身黑衣,黑色的布料吸收了热量之后,那温度让他不忍放弃————简直太温暖了。但那黑衣配上一头白发,却总让见到他的人心底一颤。
看起来太冷肃了,就好像这人如同一块冰一样,甚至这人脸上的笑也无法驱散那股寒意。
“随云,不下来喝一杯?”
“就来。”
陆小凤对于酒的执着让人搞不懂,不过景渊并不讨厌和这样的人一起喝酒——纵使他不会醉,也总能喝得尽兴。而且专注于和陆小凤这种人拼酒,就不会去想某些他不愿意回忆起的事情。
都忘记了也好,可是纵使忘记,也会在心底刻下许多伤痕的。
景渊此刻总是想醉一场,然后在酩酊大醉中忘记所有的不愉快,他就是想逃避了,也想逃得远远的。
可是,他没办法逃。命轮是他的责任,他必须负责。但如今,他连召唤命轮的力量都没有,真是讽刺。如今的他,似乎也明白了,并不是只有力量强大也算是真正的强大。
力量也许会有消失的那天,就如同他现在这般。真正的强大,他还没有学会。
花满楼晃了晃空了的酒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们二位别喝得太多,随云你体寒,更是要注意。”
“知道,不过酒可是好东西。”
景渊不在意地答道。
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呆了多久,如今只是内力恢复了些许,属于他灵魂的本源力量根本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他以为他能够等下去,他以为他有足够的耐心,可是现在他才发现,所谓耐心,总是要建立在他愿意等的基础上。
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谁都不可信。唯一可信的,如今也因为他力量的消失而在沉睡。
而花满楼这个所谓的朋友,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他起初是与花满楼委与虚蛇的,但相处久了他便发现,这人的心思澄澈无比,更是活的潇洒非常。景渊承认,若是自己的经历与花满楼一样,那他怕是会变成真正的原随云,而不会像花满楼如此向往着光明。
他羡慕着花满楼,也佩服这个人。
渐渐地,他放下了戒备的心思与花满楼相处,一颗狂躁的心在花满楼身边总是会平静下来。
再尝试着信任一次吧,他有时会想。但是内心深处却总是有个声音在反驳———若是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刻,花满楼是否会像是那两个女孩子一样,将他放弃呢?
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让他心乱如麻,但是表面上他仍旧笑得温文尔雅。
他无法在花满楼面前揭下他那层虚伪的面具,他怕花满楼会厌恶那个真实的自己。
真是讽刺啊……自己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敢做的懦夫。景渊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陆小凤眯了眯眼,似是不经意间望向景渊那双素白的手。
那双手太白了,白皙得甚至有些透明,他总感觉,这人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寒气,让人感觉冰寒无比。
他到底中了什么毒?是谁行事如此狠毒?而这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全部都不知道。
若是这人的仇家找过来,他该怎么帮?
经过了多日的相处,陆小凤也算是承认了这个友人————纵使这个友人对他人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戒备,但是这只怕是遭逢大变后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表现吧。
现在,他总感觉这人身上的疏离气息少了许多,大概也算是好事。不是么?
而对于惹上麻烦的朋友,他陆小凤一向是不吝于帮助的。
但是陆小凤陆大侠,你确定自己能够帮得上这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