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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冲胡乱擦了擦两人身上的水,抱着又昏睡过去的岩青上岸,裹着衣服,套上鞋子,往房间里飞奔而去。
把人吃干抹净了,岩冲心满意足,本来打算和岩青就此睡下,第二日好起身赶路,但出去找夏长庚的小鬼还没有回来,他想了想,还是穿上衣服从床上下来,握着令牌喊:
“冷秋江?”
等了一会儿,房间里除了呼呼大睡的岩青和傻兮兮的站在屋子中央的岩冲外没有第三个人或者非人类出现,岩冲纳闷儿,按道理说这么办冷秋江是能听到自己的召唤的,上次不也是这么出来的
么,难道还在忙?或者已经睡下了?问题是,地底下的那些“人”也需要和人一样睡觉吗?
他又叫了一声,这次客气了很多:“冷大人,您在不在?听到了能出来一下成吗,我有些事情想咨询你。”
这次岩冲足足等了有十多分钟,他怀疑冷秋江根本就听不到自己的召唤,这个地方把信号给屏蔽了也说不定,就跟拿着手机跑到深山老林里头经常没信号一样。
岩冲收起了令牌,穿上大氅走到了门外,野店后院的客房很多,门板上牌子挂到荧光那面的只有两间客房,一间是他现在住的,另外一间是左手边靠着回廊的第一间,房间里还亮着灯,岩冲踩着咯吱咯吱的响的雪地走了过去,侧耳挺了挺,没敲门,轻声问了句:
“是齐兄和许兄吗?”
过了一小会儿,有人走了过来,许十郎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岩兄?”
“是我。”
许十郎打开门,他穿戴整齐,还没休息,岩冲往里瞅了一眼:“齐兄已经睡下了吧?”
“嗯,阿唐喝的有些多,睡的正熟,岩兄有事?”
“我想再到前面看一看,幺儿也正在房间里睡着,我不大放心,想请你帮忙看着。”岩冲指了指只有十来尺远的房间,“就是亮灯的那件,你不用过去,就在你屋的门口守着就成。”
许十郎轻声道:“我刚刚也是想去看一看,但不放心阿唐一个人留在这里,岩兄放心,我就在这里守着,有动静会叫你的。”
岩冲没废话,笑着道了谢,转身走了。
许十郎回了房间一趟,很快手里拿着弓箭走了出来,靠在门边,注意着院子里每个角落的动静。
野店里十分安静,里面没有光亮,岩冲走进去的时候,只觉得一股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空气里冰冷冰冷的,根本难以想象,半个时辰之前,野店里还温暖的像春天一样,到处充满了酒菜混杂的味道,还有醉酒的汉子们口齿不清的划酒令声。
现在,里面却一个人的也没有,到处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桌椅板凳,角落结着大量的蛛网,还有老鼠吱吱吱的叫声,桌面上的酒菜碗碟都消失了,岩冲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抹了一下,指腹上沾了厚厚的一层灰。
这样的地方,倒像是荒废了好几十年一般。
岩冲纳闷儿不解,他还不至于连人和鬼怪都分不清,那是属于鬼判独有的分辨能力,和他所拥有的随时都在变化的生死簿一样诚实可信。
接待他们的少年去了哪里?喝醉的没喝醉的汉子们又去了哪里?几十号人,怎么能在半个时辰里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踪迹?
菜是热的,酒是真实的,幺儿的确醉了,他现在嘴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打一个饱嗝一股荤素菜肴的味道,现在的情况又算什么?
岩冲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小店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期望发现一些能帮助他解开谜题的蛛丝马迹,他找的很认真,又完全不需要光亮的帮助,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地方。
门上的血迹,只有很小的一点,却是刚刚沾上没多久的。
岩冲记得齐唐说过,招待他们的少年被钉子刮破了手,一定是他和幺儿来的时候,少年从里面开门不小心沾上的,这样说来,他们看到的、吃到的、感受到的,都是真的,不是幻觉。
但是,人呢?蜘蛛网怎么解释?像是积攒了几十年的灰尘又怎么解释?
对了,还有新郎官和将军,那一对夫夫要比他们四个人都更早回房,他记得,当时他们去的方向是……
岩冲的目光落在了黑漆漆的楼梯口。
楼上有什么?
那对夫夫也消失了吗?
去看看吧。
岩冲踩上了第一层台阶,木质的楼梯板发出恐怖的嘎吱嘎吱的响声,好像岩冲再用些力气它就会
承受不住从中间断掉一样。他嘴角抽了一下,努力无视脆弱的楼梯板在寂静的有些阴森的空间里
造成的突兀声响,安安全全的踏上了第二层台阶。
他已经尽量把脚步放轻,把动作放慢,可仿佛有百年历史的楼梯板一样不给面子的嘎吱狂叫,这么大的声音,让转了个弯看到从二层门板下透出光线的岩冲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苦逼,别管上面等着他的什么东西,除非是聋子,否则人家一定知道他上来了。
意外的是,门居然是开着的,留了一条缝,岩冲用手指头轻轻一戳,那扇门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新郎官。
岩冲记得将军唤他“阿策”。
新房的布置十分简单,屋子正中央的地板上有一张没有顶账的大床,床上被褥具是喜庆的大红色,有人睡过的痕迹。
靠着墙壁摆放着一张古朴陈旧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插着两只龙凤红烛,阿策侧面对着岩冲,正望着其中一只红烛发呆。
他长发未束,只随随便便的穿着亵衣亵裤,那件喜服就落在他身后的地板上,空气里那种j□j过后的*味道还没有散干净,发生过什么,同为男人的岩冲最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才觉得诡异。
将军呢?怎么只有新郎官一个人?
咳嗽一声,岩冲敲了敲门,以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
阿策迟钝的转过头,脸上的表情空落落的,黑色森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周围似乎凝聚着已经实体化的黑气,那种压抑沉郁到绝望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岩冲,岩冲眉毛狠狠的皱了一下,本来要走进去的脚又受了回来,沉着脸,还算客气的说道:“你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吗,新郎官?你那位将军呢?”
岩冲的话好像戳中了他的痛处,阿策表情僵硬的脸抽搐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样,额头青筋直暴,搭在梳妆台上的手指竟然硬生生的把古旧的梳妆台给戳了几个窟窿。
岩冲光是看着就觉得他俩的故事挺虐恋情深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相爱相杀还是想杀相爱。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阿策,比第一次的粗略更加认真的分析对方的物种,再次排除了鬼和妖的身份,似人非人,属性古怪,难怪一开始他没发觉。
“第一次有生人出现在我的世界。”阿策如是说道,他的情绪比刚才平静了很多,收回视线,黏在静静燃烧的红烛之上,“我和将军的婚礼举办了无数次,次数多的我已经数不清了。”阿策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每天都在重复,我却从来不会觉得厌烦,能和活着的将军在一起,多好啊。”
“然而每到子时,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包括将军,还有那些人,整个小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守着。”阿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说不出的孤独寂寞,“开始是一个时辰一个轮回,后来是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现在是三百多个时辰,一个月那么长,我才能再次见到将军。”
“这里没有白日,只有无穷无尽的黑夜,没有春天夏天和秋天,只有冰天雪地的严冬。”
“我想过带着将军离开这里,但无论怎么尝试,最后的结局只能是重新回到这里来,我们被困在了这里。”
岩冲听的云里雾里:“你不是说这是你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