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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两人一同看星话谈之后,果然如她所言,第二日一早,她便在七皇殿里的整个水榭都下了禁制,任何人都不得在踏入一步。她站在水榭门口同他微微一笑之后,便设下禁制,随即她整个人也消失在了门口。他知道,这个禁制不只是让人不能踏入那么简单,她还设下了障眼之术。她不是消失了,她其实还在。只是禁制之外的旁人已是看不见了罢。站在门外,看上去依旧如初的水榭,或许,这一刻,已经变成了另一幅光景,只是,门外的人儿,一样也是看不见了。
他若有思意地站在门口望着,虽然看不见,却始终感觉里边的人儿还在。
此刻的司徒,确实如木君禾所料,还站在那儿,未曾动身。只是身后的景致一点一点在逐渐变化着,慢慢地水榭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溶洞。他没有破坏她的禁制,他看不到她的一举一动,却还傻站在那,不走。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不愿被他这般望着,就算知道,他看不到自己。那种感觉,好似被暗中窥伺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外边的木君禾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叹了口,转身走了。
那股子妖气从水榭之中逐渐散开,他只当司徒已经开始修炼,便不再驻足于门外,而那一声叹息,不知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了司徒。不知是不甘,还是不舍,叹息最终却也难掩眼角的那一抹伤意。
而身处溶洞这个环境内的司徒,寻了一处角落,坐下。
她其实根本不是真的想要闭关提升自己的修为。
她只不过是想要把自己身体内最大的仰仗,适时的取出来,拿上使一使罢了。她的体内,一直有一把被众魔觊觎的魔剑。孽劫,包括慕雅。这柄封存着一众魔神力量,至高无上的魔剑。
可是。她是上古遗神,讽刺的是。这具身体充满着属于神的正气。所以她根本无法真正驾驭控制这把魔剑,就算拿出来了,这把剑,在她手里,或许,真的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是个死物。她再清楚不过。
而如今,她身上充斥着妖气。再加上她连日来,不断融入君禾的修为。这也是她的目的之一,君禾才是这柄剑,真正的主人,这大概也就是所谓的以假乱真,用妖气扰乱自己身体的正气,用君禾的修为迷惑这柄沉睡着剑灵的剑。也只有这柄剑,或许,才能替她完成她要做的事。
所谓的闭关,只不过她要自己在这些日子里。学会驾驭控制这把剑。
只是这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取出了身体内的剑,也就意味着。自己身体的渊弃之毒就无法被压制,那么也就是说她随时可能就会毒发。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忍受多久的毒发之痛。那个时候的记忆随着脑海中的痛意袭来,分明已经过了很久,可又偏偏好像还在昨日。
来不及继续思考,身体已早一步做出了决定。只见她的右手已经微微向内,指尖逐渐变得透明。对着自己的小腹,一点点深入。她身子的四周开始围绕起一圈圈如同薄雾状的烟云。而她,正将修为一点点渗入其间。属于木君禾的那股子寂灭的气息也越发浓烈,透明的手又逐渐开始变得铁青,最终,那曲张着一直在自己小腹内伸缩的手好似发现了什么,停止了前行的探索,不动了。而她眉目间的皱痕越来越深,尽管紧闭着双眸,眼角越依旧在微微跳动,好似强忍着巨大的痛意。
想来也是,要把这逐渐也和自己融为一体的魔剑,从自己的身上剥离,确实没有那么容易。当初的君禾,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把这柄剑留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她知道,她一直知道,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把剑从她的身体取出来,也包括了他自己。若说他有错,那也是错在过于珍视了自己吗?他这个木头,当时一定想不到,若干年后,他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人,想尽一切法子和手段,为了自己身上这柄魔剑,他明明想不到的,可冥冥之中,就好像被牵引着一样,事实是真的发生了。想到这儿,皱着眉的她嘴角苦笑了一下,如果当初真的被拿走了剑,自己毒发身亡,或许也就没那么多后来的事了吧。
已经变得骇人的铁青色的手弯曲着抽离了她的小腹,随着一股力量微动,青色的手每每移动几分,腹部就好似被什么搅动了一般,直到黑色的剑柄露了出来。额间的汗水顺着两边的脸颊落下,她也忍不住痛意呻吟了几下。这样的煎熬实在难耐,她伸手了另一只手,紧紧捉住了露出的那一截剑柄,只见那一瞬,随着“吱”的声音响起,剑柄上她的手开始冒出一阵阵烟,她紧握着剑柄的手指甚至已经微微变了形,灼伤的痛意也抵不过来此灵魂深处被剥离的疼痛,那纤细白皙的小手,好似带着无穷的力量一般,一点点用力,直至最后,把完整的魔剑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
随着晃荡一声,已无力握住魔剑的手垂下,手中的剑自然也掉在了地上,而铁青色的右手正在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小腹之上的裂口正在逐渐愈合,恢复了的右手也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叹息,无意识的独自呢喃着,“这把剑还真是一点都不好糊弄。”
之前,为了在自己的身体里找到这柄剑,她将木君禾渡给她的修为和力量,逐渐凝聚在自己的右手之上,用右手试探自己体内的这把剑,果真被她找到了,接着她又用这只带着木君禾气息的右手一点点引出了这把剑。只是,那渡来的修为还是过于薄弱。无奈之下,她一边用那力量诱导,一边又只能用上自己的力量,虽然带着妖气来遮掩自己的一身正气,可没想到。自己的左手还是被这柄剑狠狠的腐蚀了。
望着此刻正掉落在地上的魔剑,她微微出神,虽然左手在握上剑柄的时候就被腐蚀。随后便失去了知觉,可那一瞬间的触感。还是没有让她忘记,那个剑柄上应该是刻了字的。她拖动自己疲倦的身子走了两步,蹲下身子,出神的望着,虽然不明显,可依稀还是看得到几分,只是不知是什么字。她伸出变了色的右手,指尖一点点触上去。触摸着字的纹路。又顺着那个纹路,往剑身上触摸下去,也不怕碰到剑刃。
这柄剑上一共有两个字。剑柄上的是个“魔”字,而剑身上的是个“神”字。果然是历代魔神的东西,整把剑上都留下了他们的烙印。可看着这分开的两个字,她不禁又好似抓住了什么微妙之处。
不管是天界也好,魔界也罢,甚至连妖族,被供奉的那个,似乎总是“神”。天神。魔神,妖神。这些家伙其实统统都是“神”。那么所谓的神,到底是什么呢。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呢。她忽然,迷惘了。如果神不再代表的是正确的,那么妖魔所代表的就一定的错误的,罪孽的吗?
这把静静躺着的剑,就和木君禾一样,是万恶不赦,必须被世间所有拥有认知的一切所一并毁灭的吗?
大家所信奉的都不过是“神”,是对至高无上的一种力量的追求!
想到这儿,她的头。忽然就剧痛了起来,连带着身体也一块儿抽痛起来。一阵阵袭来的,是渊弃之毒。她一手握着剑。另一边,已经变形,无法曲直的手抵在自己的头间,开始拼命敲打自己,一声声的闷哼足显她此刻的忍耐。
她摇晃着身子,往溶洞深处走去,没走一会,就到了一处深潭,没有亮光,她只得跌跌撞撞地走,到最后,她的半边身子几乎都是自己用魔剑抵着地,一点点支撑着的,魔剑也在地上留下了一整排的划痕。直到自己完全没入这深潭里,这股子痛意才被逐渐缓解,她也才觉得好受一些,随之取代痛意入脑的是真真刺痛的冰寒。
和毒发的痛意不同,冰寒的刺骨让她觉得清醒。相较于之前浑噩的痛意,她更愿意忍受这股刺骨的冰寒,至少自己,还可以清醒着。想着怎么样可以完全融合君禾的修为。
等到痛意完全散去,她察觉到这一阵的毒发已经过去,这才从深潭里潜了出来。期初一日总是会毒发两三次,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毒发的间隔越来越短,次数也就越来越多,而她能够握着孽劫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另一边,七皇殿。
木君禾的不安也越发浓厚,有好几次,他站在水榭门口,都想破了那道禁制,进去看看里边的司徒。就在这时,一个魔族侍卫带着魔神的指令到来,也让木君禾回过了神。原来,在妖族圣地被覆灭之后,同在人界的人族便率先发动了反抗。那些由人族修行者组成的队伍,打着“天道不公,人间灾祸”的旗号,开始聚集力量,搜寻上古遗留在人界的各种法宝,希望能够压制住日益猖狂的魔界,同时也是无声地向着天界抗议,众神的沉默让一向敬奉神明的人族彻底寒了心。
而区区人族,魔神自然没有放在眼里。木君禾接到的指令,就是要在天界没有出手之前,不费一兵一卒让这些人族不战而败。
“既然他们视我们为洪水灾祸,那就成全了他们的心愿。”收到了指令之后,他便只身前往了人界。他甚至根本不用对上那些修行者,只不过是利用自身的力量,在人界的几处,制造了灾祸。
短短几日之内,洪水决提,大地崩裂,瘟疫肆虐,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人间的君王更是愁眉苦脸,认定了此等意象乃天神之怒,是那些愚昧信道的人惹怒了众神,众神才会降下灾祸惩罚百姓!
而那些距离在一起的修行者们更是被百姓当做了“邪教”的化身,只要修道之人一现身,必然是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时之间,聚集在一起的修行之人只得各自分散,潜入百姓之中,无声地抗战由木君禾带来的灾祸之难。
而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木君禾不由地开始冷笑,人族真是一个奇特的种族。他们很弱小,在灾祸之中苦苦挣扎,只求活着。只要活着。他们甚至可以做任何事。想到这儿,他忽然觉得覆灭这样一个种族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那些神族。那些一个个自称正派的修行之人,不都觉得破军的存在,是覆灭世间的关键吗?他偏偏不要让他们如愿。
就当人界处在水深火热之际,一个深夜,人界的君王们纷纷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梦里出现了一位全身被黑雾包裹着的天神。而在第二日开始,君王们纷纷颁布新的旨意,在他们各自的领土之内。所有供奉的庙宇无一不被士兵们推倒拆。在灾祸之中,一座座新的庙宇矗立而起。而每有一座这样的庙宇建成,那一方的土地就会得到安宁,灾祸逐渐从庙宇的周围散去,人们也重新回归安宁。就这样一时之间,人们都开始拼命建造这样的庙宇,甚至有人推倒了自己居住的屋子,庭院,开始造庙宇。
这样的庙宇里,只供奉两位天神。一位便是君王们梦到的那位被黑雾包裹的天神,还有另一位他的妻子,据说是火凤的化身。也是一位法力高强的女神。
而同样在冷眼看着一切的天界中的神族早就各个气的跳了脚,人接供奉真正的天神的庙宇竟然被那些愚民一座座拆了个精光,开始纷纷向祭祀神官进言,要开始反抗这一切。
还是欺辱我们天界?
这都还不是因为真正的天神大人还在七莲池里躺着。
他不是要杀光人族,他是要这些人变成他的臣民,他是要改变他们的信仰啊,这要至我们于何地啊,神官大人!
越来越多这样的声音传入了青华的耳朵里。木君禾这一步棋下得可真好啊。人界也是被他不攻而破,就连他们神族。也被他狠狠羞辱了一番。现在整个人界的庙宇,供奉的都是他和夕儿。
对于人族而言。不管是这个神也好,还是那个神也罢。只要是能给带给他们平和的,就可以成为他们的信仰,被他们所供奉。至于这个神是谁,还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重要。
其实木君禾早知道这一切了吧?他这到底是在嘲笑谁呢,是在嘲笑这个世道,嘲笑着众神,还是嘲笑他自己的存在?偏偏这个被众神忌惮,恨之入骨的魔头,现在倒取而代之,成了那么多人心中的神明了。
青华想到这儿也不禁苦笑,自己这样,用着两个身份,站立在天界里,又算是什么呢?不知道还在魔界的夕儿知道人界发生的这些事会怎么想,看着那么多人每日给自己的神像上香,她会有怎么样的表情?最重要的是,她会为谁动摇呢?是已经死去的碳,还是布下这步棋的木君禾?
随着在局势在变化的还有溶洞里的司徒。从能够握着剑,到挥动它,到能够用它斩断溶洞内的石块。现今,她已经能够自由地支配这把剑。她甚至能够重新把剑放回自己的身体内,再取出来的时候,也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难了。只是,这样来来回回几次之后,她发现,被自己当做武器一样存在使用的剑,已经无法压制住自己身体的渊弃之毒。她也无法判断,到底是毒越来越厉害了,还是这柄剑如若不是长期放在自己的体内,完全融入进自己的生命里,就无法压制着渊弃。
尽管,这对于她所求的结局里,并不算是至关重要。这,只能算作自己的一点小私心吧?从下定决心开始,知道要走这一条路之后,就不是能够那么轻易不在乎生死了。
夜里,她轻轻一挥手,溶洞里的景致已变。随着溶洞的消失,水榭的模样逐渐显露。虽然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闭关也已经结束,可她却没有撤去水榭的禁制,她需要这样一个夜晚,静静躺在湖面之上,还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孽劫剑的鸣动,是的,她感觉的到。只是,这些天里,她还是始终感受不到剑内沉睡着的剑灵。想必,以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唤醒剑灵的。
第二日,她撤掉了水榭的禁制。而弥漫着整个水榭外泄着的妖气,也一点点消散开去。感受到了妖气的退散,一直在七皇殿等待的木君禾便急急奔赴至水榭。
“怎么了,还不进来?”看着他傻站在门口。她忍不住开口调笑,“傻了吗?呆子。”
“二十七日。你出关了。”
“是吗?已经过了二十七天了?”
望着她那张疲惫憔悴的脸,木君禾忍不住上前。拥住了面前的人,“好点了吗?”说着。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掌心,开始渡修为给她,直到她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之后才停下。
“好多了,不恭喜我出关吗?短短二十七里,我就达到了我想要的进度。”
伸手,抵在了木君禾的胸口,示意他松手。
“是不是太拼了。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看来要好好休息几日才行。”
“不用了,我倒是闷坏了,想要到处走走。”
“好吧。”她的拒绝木君禾到没作多想,“那我陪你在这,逛逛?”
“这儿就那么大,有什么好逛的?早就逛完啦。”说着,司徒伸了伸懒腰,又笑着冲他眨了眨眼,“不如,我们去妖族圣地逛逛如何?”
这下。木君禾有些不解,“上一次,你问的时候。我便同你说了,那个地方,如同废墟一般,可没什么好逛的。”
可就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又收敛了自己的笑意,反倒是一脸严肃的开口,“恩,就是那样,才想走走。看看现在的衰败。才会觉得曾经的繁华也不过如此。”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木君禾忽然忍不住。笑了。“你呀,总是这样。前一刻还笑嘻嘻的,下一瞬间就又陷入了这份悲伤里,明明实在替妖族难过吧?”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也是得益人,不是吗?”说着,她直视着他,继续开口说道,“我这个人,确实喜欢调笑别人的忧伤,但是,我自己的伤心难过,却是一点儿都不愿意被其他人拿出来,调笑。”
木君禾被她突如其来的这种反应说楞了,在一旁许久未回过神。倒还是司徒先开了口,“对不起,君禾。”
他摇了摇头,“不用道歉,你不是受益人,受益人只是我而已。所以,你有权利替他们难过。妖丹的事,也一直是我在勉强你。走吧,我带你去看看现在的妖族圣地。”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一起踏上了这片废墟之中。
“其实,我挺讨厌妖神的。他根本不配做什么妖神,他也没有妖神之力。在我心里,有这个资格的只有剪剪一个而已。”她噘着嘴,有些孩子气地说着,这一刻她忿忿不平的表情落在了木君禾的眼里,也只剩下讨人欢喜的可爱。
“很久没见你这般表情了。”
“是吗?我可一直都是性情中人。怎么会没有这种表情。”她一脸惊讶。
木君禾低着头,思索了一会,郑重地点头,说道,“是的,现今,你这样的性情之人还真是不多了。”
“你嘲笑我呢,是不是?”
“怎么会。”他摊手表示无辜。
“我算不算性情之人,其实我们两个说,都不能够算。不过,我在妖族圣地的时候,到时遇见一个百年难遇的性情之妖。他是只小狮子,毕生心愿,大概也就是能够守护倒在这一片废墟之中的众妖们吧。”说着,她一挥手,这废墟之中立即生长出一片藤叶,而在这藤叶之中,又迅速长出了一朵朵娇艳的花儿。
“好违和啊。可是,却好美。”
“看样子,你倒是很喜欢那头狮子。”
“是呀,是挺喜欢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尘世里,总是聚聚散散,不必太在意了。”他拍了拍身边之人的肩,安慰的说着。
“嗯,我没有太在意,我只是在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少了一个出色的男侍。我喜欢小狮子羞涩,微微泛红的脸。”
“你不是已经有我了,还惦记别的男人?”
听着木君禾的话,她忽然变了语气,开口说道,“如果我真的惦记别的男人呢?你会怎么做?”
木君禾低着头,边吻着她精致的锁骨,边开口。含着笑意说道,“把那个男人大卸八块。”
她伸手,摆正了他的脑袋。又拍了拍他的脸颊,“不如。我们来赌一个?”
“你要赌什么?”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她,直起了身子。
“你要是输了,就让我大卸八块。如果我输了,同样也任你处置,如何?”
“大卸八块?”他带着笑意,开口问道,“好,你要怎么玩。我都奉陪。”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要后悔。君禾,我们就比试一场定输赢,可好?”她笑着开口问道,眼角却带着深意。
“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我?”他一脸的宠溺却又无可奈何。
“我怎么就欺负你了。谁都不要手下留情。君禾,这不仅仅是一场赌局,更是一场生死之战。”说着,她退后几步,“准备好了吗?那就开始了。”说完,不等木君禾回应。她便已挥掌相对。而对面的木君禾倒是一脸玩味,只当她是刚闭关完了出来,想要同自己比试一下。感受一下自己这一次闭关的成效。他一边闪躲着应对,一边还开口提点着她。
“你出手啊。”此刻神情严肃的司徒,开口说道,却是不容他一点儿糊弄。
他一手应对,一手扶额,“我这不是怕伤了你吗?”
“那你就不怕输,不怕被我大卸八块,不怕死在我手上吗?”她边说着,边在木君禾诧异的目光下抽出了自己身体内的孽劫剑。对着他,便是一剑而下。纵是他再闪躲。这一下,也划在了他的肩上。而那一脸的诧异显然已经转变成了怒意。
“你这是作何?就算要赢我。要比试,也不要把孽劫取出来。你发什么疯,不要命了,毒发了怎么办。”
看着他的怒意,她已不想再掩饰什么,“我不用你相让,我就是不要命了。”他只当她是不喜自己总是相让躲避,逐渐收起了自己的怒容,不愿惹她不欢,一手抓住了她握剑的手,“不让你便是,你把剑收回去,别任性,夕儿,乖。”
可她全然一副没听见的模样,看着他肩一侧的伤口,“这尘世间,果然这有这把利器,才能伤得了你。不过是轻轻一划,就能在你的身上留下伤口。”说道这儿,她却皱眉。“不过,你那是一时不备,被我占了先机。”
这点伤对于木君禾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为此眨过眼,皱过眉,牵动着他的情绪的,也只不过是夕儿一人。
“你这是要我帮你把剑在放回去一次吗?你就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虽然收了怒容,可明显,这一次,木君禾是真的生气了。
“我就是想要在这里了结一切,君禾。”
“这一切是你想要了解,就可以了解的吗?夕儿!你是恨我杀了碳,对不对?这些日子以来,你所有的温柔难道都是假的吗?我犹豫,我挣扎,我一次一次告诉自己,不应该怀疑你的所作所为。你要修为,我就给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亲手斩断这一切?”不顾在自己手中挣扎的司徒,只是仅仅拽住她握剑的手。
眼瞧着无法施展剑术,她只得伸出一直被自己掩在长袖之下的手,她运功推出一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那扭曲变形无法曲直的左手落入了木君禾的眼中。他好似不知疼痛一般,“夕儿!夕儿!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不替自己疗伤?”
她冷笑一声,“还不是因为这把剑,我的手不过是被这剑上的魔气所腐蚀了。“
“你就这般急于伤我?”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记忆中的人,就算要取人性命也不会断然如此。“你要我的命,用不着伤害自己。”他说着,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你来啊,刺下来啊。”
“我不要你这样,我不要你这样。我若是要这样,根本不用说,要和你比试。你本不曾防备我,我要捅你的心窝子,简直太容易不过。今日,我要你,舍弃了你我之间的感情,同我已决生死。”她不想到最后一刻,在他闭目之前,让他感受那份绝望,她宁愿告诉他,她要伤他。取他性命,让他不顾一切同自己相斗,也不想利用他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刺伤他。她明白那种感受,在慕雅用锁链刺穿她的琵琶骨。告诉她一切都只是为了一把剑的时候,她就明白过。她不愿,他步她的后尘。
“你杀不了我的,夕儿。难道你是想要逼我动手伤你吗?”他不明白,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还是她料定了自己无法对她出手。她一向如此,擅谋策,懂得抓住机会和旁人的弱点。
眼见着她挥剑要落下。他忽然张开双臂,笑着开口,“好吧,你赢了,你早就赢了,关于我的所有。”可那一剑,并不如他所料一般,刺中自己的心。那一剑,落在他的臂弯之上,不过眨眼间。他的右手已经随着那一剑,被挑落在废墟之中。大片大片的血从断臂之处喷然而出,也染红了眼前人儿的一袭白衣。
紧接着是左臂。然后是右腿。
他不曾眨过眼,双目依旧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直到无法站立,他跌倒在这一片废墟之中,脑海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
她始终沉默着,回答他的只有她的两行清泪。
“回答我。”他咬着牙,开口问,“这是为什么,真的只是因为我杀了碳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恨我,恨到一定要亲手了结我。那你为什么要为我落泪。”
“如果我说,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信吗?”
“为了我……好?”他笑了,在这一片荒凉之地上。笑着笑着便落了泪。“杀我,斩断我的四肢,折辱我,就是为了我好吗?这个理由,简直比为了替碳报仇还要可笑之极!”
“你既然不信,又为何要求一个答案。我就知道,你是不会相信的。”说着,她抹掉自己的眼泪,看着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人儿,深深呼了口气,挥舞起手中的剑,干脆利落的斩下他最后的左腿。
“你不是要知道为什么我要自己动手吗?”他的血,落在了自己的手上,脸上,甚至,还溅到了自己的眼眸里。那一刻,她变得狰狞起来,“因为,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断了自己的四肢的!
他不再开口,巨大的疼痛袭来。废墟之中的妖族圣地,忽然降下了瓢泼大雨,一点点打在他残破的身体之上,他开始失去知觉,眼神涣散,渐渐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眸。
在他闭上眼眸之后,司徒也随之倒地。她终于松开了握着剑的手,毒发的痛意越来越强烈,她伸手,想着替他抹掉落在他脸上的雨水,却不料,心口巨大的痛意侵袭,她忍不住轻咳起来,而血水就再也涌不住,连同雨水,一起落在他的身上。
“怎么,擦不干净……为什么,擦不干净?“
她一遍又一遍替他擦掉脸上的雨水,可那已经染红了的袖口,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他的脸。
“君禾,你的身子好冷。你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怕。“说着,她又紧紧拥着了他的身子。她的手探向他的胸口,“还在跳……还在跳。”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那份痛感,她挣扎着起身,“你不要怕,我去把你的手和脚找回来……”她在他的身上设下结界,不让雨水再打湿他分毫。“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先后找到了两条断腿和左手,唯独找不到被她斩断的右手。在这崩塌的废墟之中,她跌跌跄跄的走着,痛意侵袭,就连她也精疲力竭地倒在废墟里,她只得用双手开始翻寻,十指早擦破了皮,断了指甲的指尖开始出血,她却浑然不觉。每一块落在自己掌中的碎石都被她自己捏为了灰烬。
到最后,这一切已经演变成了她的发泄,心中无处安置的痛楚,狰狞过后失控了的自己,就连着废墟之中的断壁残垣也没有放过。
“右手……右手,君禾的右手。”最终在一处断墙边上找到,“原来是滚到了这里。”她一脸欣喜,将木君禾的右手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伸出自己已经模糊了的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掌心。一个人呢喃着,“我这就带你回去,重塑肉身……”
这一日,青华一直心绪不宁。就连落棋的时候都放错了位置,倒是引得一旁喝着酒的泽眠发笑。
“你今日,可不大对劲。”他极少见青华如此,“我看,自从上一回,你去魔界之后回来,就不大对劲了。”
只见青华摇了摇头,“不一样,不是那种感觉。”
放下酒坛子,枕着自己的双臂躺下,“不知道泽夕考虑的怎么样了,她如果同意了我们的计策,怎么还不联系你?要不,赶明个,我再下去一趟?问问她是个啥情况。”
“或许,夕儿有她自己的想法。”说着,舒展自己的眉目,“罢了,今日这棋不下也罢,还是出去走走吧。”
“难得见你拖着这个身子要出去走走。”见青华要出院子,泽眠也起来,跟了上去。
“回来的这段日子,我脑海里一直是那天她的神情,碳的死或许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
泽眠见着他的神情,开口问道,“你莫不是后悔了吧?”
“没有。这是最好的办法。”
“哎。”泽眠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那就不要多想了。”说着,又往前边走去,可走了没两步,他一脸兴奋地回头对着青华说道,“青华,青华,你偏殿前边好像有什么热闹看,我怎么瞧见一群小仙们围在你那偏殿门口。要不,我们也去瞧瞧?”
“你呀,心思都落在了这种地方。”
“走吧,走吧。”
两个人,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而那个被刻在脑海里的身影,此刻就无力颓败的倒在偏殿的门口,而那些围着的小仙们,无一不在施法,强攻她设下的微弱结界,偶有几道光束还是落在了她的背上,那一袭白衣早就破败不堪,到处都是血色。可就算如此,她依旧死死护住身下失了四肢的人儿。
“住手!住手!你们都瞎了眼吗?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在神君的殿外生事?”泽眠抓住了身侧的一个小仙,喝令一众小仙住手。
“司夜大人,这是魔族的魔头,我们已经让司命松手了,可是她不肯。她都已经判出了天界,还对这个魔头处处维护,这个魔头害的人界……”这小仙的话还未说完,青华一挥手,那小仙已经瞬间变成了一株水仙。原来,那小仙是水仙所化。一瞬间,被青华收回了千年修为,变回了原身。
“她是本君的徒儿,就连本君也打不得,骂不得。自然,也轮不到你们来替本君动手。”说罢,他上前,走到司徒的身边,“别怕,是为师,为师带你去治伤。”
他每走一步,那些小仙便一一化回原形。
“君禾,君禾……”她神智模糊,却始终不忘念叨着木君禾,青华俯下身子,要去抱她。可她就伸手,拽住了他的手。“君禾!”
“也罢,为师明白。”说着,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泽眠,你把木君禾的身体送去七莲池,剩下的,我自会处理。”
“遵命,君上!”
当泽眠挥手要去取那断肢和身体之时,青华已将司徒轻轻抱起,送入了自己的偏殿之内。
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在她体内一直发作着的渊弃之毒,在他触到她身体的那刻,他就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难以想像,夕儿是怎么样,带着木君禾的身体到了自己的偏殿,而被一众小仙用低微的法术所伤。他青华神君亲传的弟子,何曾这般狼狈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