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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余真真离开的这半个月里,唐心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向梦之的价码又增加了,自从他答应庭外和解以后,向伊琳要求的分手费已经由一万大洋涨到了五万.
大大小小的报纸上都是这对银色恋人的分手新闻,甚至有一家艳情小报将他们的事编成故事连载,在向梦之的授意下,把伊琳写成了唯利是图,爱慕虚荣的女人.
唐万里终于忍不住了,让人封了这家报馆,这一举动犹如捅了马蜂窝,更多的报纸开始质疑伊琳的身份,甚至联系到她的老板余真真与龙沧海的关系,虽然不敢明写,但字里行间含沙射影.
骆骏马上不高兴了,对余真真说: “把电影公司关了,不做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余真真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记起前生曾经有过一个上海的女明星自杀而死,遗书上就是”人言可畏”四个字,那时她对娱乐新闻并不热衷,所以不记得这个女明星的名字了,但似乎很有名,出殡当天上海街头万人空巷为她送别,天啊,这个女明星该不会就是伊琳吧?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拉了骆骏连夜来到唐心在法租界的新家.
已是深夜,街上已经宵禁,但少帅府的车依然畅通无阻.
唐心看到他们时,吃了一惊:“你们吵架了吗,大半夜的怎么跑到我这里?”
真真看到唐心完好无缺,这才松口气,对她说:“从现在起,我搬到你这里住.”
“真的吗,太好了,好真真,我爱死你了,”唐心高兴的抱住真真的胳膊,一回头,见骆骏像吃人一样的瞪着她们俩.
“他呢?”唐心指指骆骏,“你该不是要把他也带来一起住吧.”
“当然不行,他一个大男人也住在这里,报纸上更要乱写了,他马上就回去了.”真真把头摇得像个拨郎鼓.
骆骏心里来气,余真真居然为了唐心而不要他,可是又不能发火.
反而是唐心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良心发现,说了一句公道话:”他那么风流,你不怕他做对不起你的事啊,如果因为我,让真真你戴了绿帽子,那多不好意思啊.”
骆骏忽然觉得唐心也挺通情达理的,虽然说出来的话难听了一些.
真真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骆骏,一路之上她只是在担心唐心会自杀,却忘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她刚想说话,骆骏却开口了:“不如回紫藤公寓吧,那里没有记者盯梢,比这里更保险些.”
于是三人一狗一起住进了紫藤公寓,当然是真真和唐心住一间,骆骏住到隔壁自己的家.
躺到床上,唐心忽然说:“你是不是怕我会自杀啊?”
真真点点头:“嗯,我好怕.”
唐心的声音哽咽了:“我真的想过,我想就这么死了吧,一了百了,可是我没有勇气,真真,我发现我其实很怕死.我不明白我和梦之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刚开始我并没有想和他分手的,真的,我只是生气他太在意我能赚多少钱了,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缠着我,我就越反感,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利用订婚文书向我要钱,真真,报纸怎么写我,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真真好一会儿才说话:“唐心,我们长大了,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只要钱能摆平的就不算事情,记者当初能把你写成玉女,现在又把你写成坏女人,明天我会让他们把你变成一等一的贤良淑德,有余真真,就有唐心.”
月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两个好朋友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骆骏这一次表现得很大方,没有像上次欣若在这里时那样,但真真也很自觉,每天都要和他温存一会儿.
听到两人在门外卿卿我我恋恋不舍,唐心羡慕的对刚进门的真真说:“我和梦之最好的时候,也不像你们这样.骆骏虽然混蛋一点儿,但对你真的很好.我和梦之总好像少了一些什么.”
真真笑了:”那是因为你们两个都是这样,只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谁也没有展现出真实的自己.”
唐心若有所思:“好像真的是这样呢,我总觉得配不上他,不想让他知道我不爱读书,不懂艺术,更不想让他知道我家的背景,我甚至不敢让他看到我不化妆的样子,现在想想,真的好累.”
“嗯,是够累的.”真真想起刚刚和骆骏在一起时,就用臭袜子扔他的情景,忍不住笑了.
看她笑得开心,唐心禁不住又问:“话说,真真你真是十四岁就和他那个了吗?”
“才不是呢,以后你再问这个问题我就让你去拍风月片!”余真真恼羞成怒.
“真真,什么是风月片啊?”唐心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问道.
“等到你六七十岁时就知道了!”真真没好气的说着,她才懒得解释呢,如果让唐心知道自己是重生的妖精,她肯定会找法师来驱魔的.
唐心每天躲在紫藤公寓养狗解闷,余真真可没有闲着.
她带着律师直接找到向梦之:“直截了当,开个价吧.”
向梦之白净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余真真果然沉不住气了,居然主动上门了,他缓缓的说:“余小姐认为多少合适呢,我先听听你的.”
真真笑了,笑得很甜:“十万,留下一条腿从此不在上海滩出现;五万,人钱两清从此各不亏欠.你选吧.”
向梦之没想到余真真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咬咬牙:“余小姐,现在当着律师的面,你居然胆敢这样说,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错,就是威胁,你说对了.”真真的声音冷得像冰.
“余真真,你以为你是谁,你难道不知道有王法吗?”向梦之霍的一声站起身来.
真真在椅背上靠了靠,让自己坐得更舒服,微笑着说:“看来五万你也不想要了,我的耐性有限,杨律师,把协议改一下,五万留胳膊,三万是两清价.”
向梦之吃了一惊,指着余真真说:”你说什么?你难道不怕舆论吗?”
真真直起身,凑近他的脸,似笑非笑的说:“怕,我当然怕,而且很害怕,但是如果记者们不知道的话,那不是就不用害怕了吗,死了的人是不会说话的,也不会去把这些告诉记者.”
向梦之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好一会儿他才说:“余真真,算你狠,你能不能告诉我,伊琳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这么帮她?”
余真真哈哈大笑,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当时她那么爱你,一心一意的想要嫁给你,可你如果真的珍惜她,为什么连她是谁都不过问呢,现在你想问了,也是因为忽然发现她居然有钱有势对吗?那我告诉你,你不用问了,总之她是你惹不起的人,聪明的话就拿了钱快点离开,从今以后,上海不是你能混的地方了.”
向梦之最终拿走三万元,并亲手签下了解除婚约的文书.
骆骏笑得前仰后合:“那个向什么只是个书生,真真你这摆明是欺负读书人.”
余真真狠狠踢了他一脚:“有他这样的读书人吗,整天想着在女人身上挣钱,有辱斯文!”
“可是他如果没有被你吓到怎么办,就是不肯答应呢?”骆骏对他老婆的所作所为真的好奇.
余真真笑盈盈的看着他:“我不是还有你吗?你去用斧子把他的腿剁下来,一斧一斧的剁.”
骆骏忽然想起一件往事,马上收起好奇心,说:”老婆,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看着他迅速溜走的样子,真真忽然觉得,如果反应灵敏也算优点的话,那么他也算有个优点.
余真真马上召开记者招待会,让一身银妆素裹的伊琳,亲口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讲到动情处,伊琳现场泣不成声,令在场的记者无不动容.散场时,每个记者的怀中都揣上了一个大红包.
两天后,新闻导向发生了变化,与此同时,上海和北平的一些妇女团体也纷纷在报上发表言论,公开支持伊琳,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北平大学德高望重的女校长叶凡女士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题为的文章,这篇文章更如一石击起千层浪,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人们开始重新认识这场明星绯闻的社会性.
直到多年以后,后人在研究中国早期女子独立自主,争取社会尊重的课题时,还会提起当年伊琳解除婚约的这个案例.
离开紫藤公寓时,唐心的脸上都是笑,真真知道,这一次,唐心是真的长大了.
“真真,叶老师怎么会帮我呢?难道她记起我是她的学生了吗?”唐心终于问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
真真笑了,她并不想隐瞒:“是我写信给她,告诉她有一个女子正在遭受她当年的非议.这个女子独立自主,不靠父荫,一手一脚闯出一片天地.”
“真真……”唐心眼中都是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真真没有说话,唐心是她重生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风风雨雨,她知道,这件事如果换做是她,唐心也一定会这样帮她.